证据?
什么意思?听到一字剑的开场白,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住了,不知道他找到这儿来,到底想讲一个什么意思。
我瞧见老鬼的脸,一下子就变得有些冷了。
场面的气氛有些尴尬。黄养鬼连忙站起来缓解,干笑了几声,然后冲着一字剑说道:“黄剑君,我跟南海剑妖之间的关系,你应该是知道的,也有旁人坐镇,所以我讲话呢,还算是客观,你觉得呢?”
一字剑点头,说对。你是他的记名弟子,这事儿我听黑手跟我讲过。不过也仅仅只是记名而已,说起来,你到底还是荆门黄家的人,与我南海一脉,并无瓜葛。
这话儿说得多少也有些伤人了。我这才知道他的高傲并不仅仅只针对于敌人,就连自己人,也是有些难以接近。
难怪黄胖子每一次提起自己那个天下闻名的父亲时,脸色都有一些不对劲儿。
黄养鬼有些尴尬,不过还是说道:“我已经确认过了,这位叫做老鬼,他与你同一个师父,都是南海剑魔的弟子;而这一位则叫做王明,跟我算是同一个师父……”
不可能!
一字剑毫不犹豫地说道,环顾了我和老鬼两人,居高临下地说道:“且不谈南海剑妖早已身死,不可能收徒,就算是我师父收徒,也绝对不会收下这样鲁钝资质的徒弟。你瞧瞧你们,一个什么几把外国的吸血种,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如何敢称之为我南海一脉?”
吸血种,废人?
一字剑毫不客气的话语,说得我和老鬼的脸色都变了,若不是对方刚刚救了我们的性命,说不定这一句话就让我们爆发了。叼女木扛。
我躺在地上,无法反驳,不过老鬼却忍不住这讥讽,笔直地站了起来,毫无惧色冲着一字剑扬声说道:“照你这么说。你觉得我们都是冒充南海一脉的骗子咯?”
一字剑摇了摇头,说我没有这么定论,所以才会问你们要证据。
老鬼眉头一掀,说你要什么证据?
一字剑说能够证明你们身份的证据,既然敢自称南海一脉,就拿出来点真东西来,骗骗小孩子,又有什么意思?
两人仿佛像是吵起来一般,黄养鬼马上挤入其中,进行劝解,和稀泥,说两位别动怒,一家人,何必吵吵闹闹,伤了和气?黄剑君,你要看证据,请看这个……
她从怀里,把我先前交给她的那鲲鹏石给摸了出来,放在了自己的手心之上。
鲲鹏石很特别,玉质青翠欲滴,古法雕刻的鲲鹏浮现在表面,呼之欲出,宛如女子肌肤一般温润,而红绳也格外讲究,疏密有间,总共七十二个结,暗合七十二地煞之意。
最特别的在于,玉中的内里处,有一缕寒芒乍现,若不是仔细打量,还真的不一定能够瞧得出来。
照例说这东西应该是南海一脉的法器之一,应该能够印证我和老鬼的身份,然而一字剑许是根本没有见过我师父的缘故,所以摆在面前,也不认得,冷然笑了一声,说这算是什么证据,随随便便一块玉,就把我给打发了?
这句话实在是有些太让人心寒了,老鬼的脸色变得铁青,却是冷然一笑,冲着一字剑说道:“那你要我怎么证明?”
一字剑手往虚空一抓,摸出了那把翠绿小剑,平平托着,然后说道:“比一比,便知道。”
比一比?
以他此刻天下十大之尊,无论是半死的我,还是刚刚被良辰大和尚给伤到的老鬼,有谁能够接过他一招?
我怎么感觉一字剑他这是有意难为我们?
果然,脾气最为古怪的老鬼终于发作了,他耸了耸肩膀,说好吧,既然你这么想,那我们也没有办法了,你说我们不是南海一脉,那我们就不是呗,好了吧?
他说的是反话,也是气话,然而一字剑却当做是心虚承认了,点了点头,说承认就好,以后不要打着我南海一脉的名声,出去招摇撞骗。
说罢,他又冲着猫在船尾处的黄胖子训斥道:“以后结交朋友的时候,擦亮点眼睛,就你这熊样,还跟我吹个屁的牛?”
黄胖子闷声闷气地回了一句:“我交的朋友,我自己知道,轮不到你来管。”
他跟一字剑全程不说话,就像见了猫的老鼠,而唯有这一次,当一字剑拿我们来说事儿的时候,他方才鼓足了勇气,回了一句话。
一字剑冷冷地看着他,说好,知道顶嘴了,那么,你好自为之吧。
一句话说完,他手上的那把碧绿玉剑凭空飞起,而他则足尖在剑身之上轻点两下,随着剑,整个人就化作了一道影子,跨越大江,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好厉害的身手,竟然如同话本小说里的神仙人物一般。
而就在一字剑起身的那一刻,老鬼终于憋不住了,冲着他的背影大声喊道:“是不是南海一脉,不是由你来定的。今日你名声显着,南海一脉就你最牛逼,所以我不说话,但等到来日,我跟你讲,我老鬼和老王定然能够闯下比你更大的名声。到了那个时候,我再给你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南海一脉!”
他几乎是嘶吼着喊出来的,将心中那股憋闷的气息一下子就抒发出来,豪气顿生。
一字剑本来都已经消失于黑暗之中了,没想到过了许久,才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悠悠传来一句话:“好,我等着!”
一老一少,两人相互撂下的狠话,在大江之上回荡。
悠悠扬扬。
当一切都消失,重归沉静的时候,黄养鬼突然叹了一口气,说怎么会这样呢,本以为黄剑君会认下你们这两个小师弟,他在江湖上的地位甚高,有了他的提携,你们两个自然会有更好的前程,而现如今,闹成这个样子,只怕……
老鬼冷然一笑,一点儿也不后悔,说温室里的花朵,永远没有路边的野花生命顽强,老子就是个野生的孩子,可不指望有什么人给罩着……
这话儿还未说完,黄胖子屁颠屁颠地从船尾赶了过来,正听到,嘻嘻一笑,说对,我特么就是个温室里的花朵。
老鬼有些尴尬,说胖子,我不是说你啊。
黄胖子无所谓地耸肩膀,说别,你们可别把我跟那臭老头子搁一块儿去,他是他,我是我。我一直到十岁的时候才知道有这么一爹,根本没有啥感情,说句实话,要不是他能够教我些功夫手段,你以为我会叫他一声“爹”?
黄养鬼劝他,说你也别这么想,他再怎么样,终究还是你的父亲。
黄胖子一下子就流下了眼泪来,说父亲?你们知道,我老娘就是一失足女,把我生下来之后,就把我丢在乡下老家,留我给外公外婆带着。我外公一直觉得我是野种,自我懂事起,就没有给我个好脸色看,外婆倒是心疼我,不过一双腿瘫了,也照顾不了多少。有的时候我饿了,外公不理我,饿得我特么的天天去邻居家的猪槽里翻吃得--我脏兮兮地像个孤儿,过着狗一样的日子时,他在哪里?
这胖子向来乐天,嘻嘻哈哈,瞧惯了他没心没肺的模样,此刻听到他的话语,我顿时就感觉有些不适应,不过却也没有再因为一字剑的缘由,对他心生别扭。
兄弟就是兄弟,尽管相识不算久,但是他能够赶到这儿来救我,在我心中,就已经算是兄弟了。
一字剑的离开,并没有太多的波澜,我们几个人待在一块儿,反而更是自在。
船行一段路程,到了附近的岸边停下,黄养鬼摸着我的脉搏,说正好这附近有一名医,叫做赛华佗张永奇,跟她家是世交,带我前去拜访。
我们是第二天下午四时赶到的赛华佗家里,这还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小村子,他家独门独户,外面一大片的药园子,草香四溢。
赛华佗那儿的门禁森严,寻常人近不得,有许多弟子拦路。
不过好在黄养鬼的面子吃得开,一番折腾,我们终于跟他见了一面,他是一个独眼老头,尖嘴猴腮,看着有点儿电视剧的大反派师爷,不过医术却是绝佳,目光如炬,瞧了我们所有人一眼,指着我说道:“你们其他人的伤,都好说,鬼鬼如果你是让我帮这位治病,那就不要开口了。”
黄养鬼诧异,说张老,你这话是为何?
独眼老头摇头说道:“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这人必死无疑了,我不想砸了自己的招牌……”
黄养鬼有些悲伤,说张老,难道他真的就没得救了?
独眼老天抚须,对我做下判言:“一只脚踏黄泉,半截黄土埋身,我跟你讲,这世间若是有谁能救,老夫就拜他为师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