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知秋终于感觉到身上各处的疼痛,他费力睁开眼睛,四下一片朦胧。“你终于醒了——德辛先生,知秋醒了!”他刚一醒来,便听到平子充满愉悦的声音。还未等他完全夺回身体的掌控权,德辛便从营地外匆匆赶来。
“你受伤严重,不要乱动。”德辛神色慌张地提醒他,“这次可不像上次那么快下得了病床。”
“柴栖和多莉怎么样了。”他四处遥望,天地旋转扭曲,似乎大地在晃动。
“多莉还处在昏厥当中,中途醒了几次。”德辛说,“主要还是柴栖——”
“柴栖怎么了?”知秋眼神慌乱,一股巨大的恐惧笼罩了他。“他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德辛说,“只是他的双臂断裂,需要安装义肢。”
知秋沉默不语,似乎在等待着某种厄运的判决。他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心像是被泼了冷水,坠入黑暗。
“这部分费用我们会承担,你不用担心。”德辛告诉他。
“他们没生命危险就好——”知秋叹了口气,心口像是被狠狠扎了一刀。他眼皮逐渐变得沉重昏昏欲睡。
一道道绵长的白云封锁了天空,乘着北面的寒风滚滚飞逝。忽然,一轮旭日升起,接着万道红光迸射而出,将这片从北来的浓云击溃。一阵风横扫而过,匆匆刮过稻林的绿草。一束金光落入窗中,将昏暗的房间照亮。当知秋再次醒来,他发现自己被转移到城主府内。床边泛黄的白色纱帘被风吹得摇摆不定,发出连续不安的声音。他揉了揉眼睛,望向阳台外的世界,泡泡膜在阳光下折射出梦幻的色彩,就这般呆滞了许久,他才费力撑起身体坐在床上。
平子推门而入,见他醒来,轻声道,“能力者的体质真比普通人强太多,这么快就恢复行动力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知秋分不清时间,他不知道自己的睡了多久。
“九月底了,你已经睡了差不多十五天了。”平子将散落的头发拂至耳后,“这段时间都是我在照顾你。”
“谢谢。”知秋声音微弱,他注意到了平子身上的着装,似乎和往常大不相同,他说,“以后有什么帮得上忙得请尽管开口。”
“你一定饿了吧,”她坐在床沿边,将手里的保温盒放在白皙的大腿上,“熬了些鸡汤,本来说自己喝的,没想到你醒了。”她将舀了一勺,递到知秋嘴边,颇为暧昧地说,“我喂你。”
知秋眼角明显地抽搐了一下。紧接着沐糖的声音传来,“这个平子怎么回事?这样的小动作越来越明显了,真是气死我了,真当我死了吗!”
“我自己来就好了。”知秋面色羞红,他伸手要夺过嘴边的汤勺,却不料被平子躲开,液体洒在了被子上。
“你现在身体状况不佳,这是我应该做的。”平子嗔怒道,靠过去擦拭着被子上的汤渍。知秋好奇地打量着她,察觉到她的异样。她穿了件裸露又紧绷的衣服,垂至胸前的吊坠,加上她弯身的动作,胸部几乎就要压在自己的身上。他能嗅到她头发上的味道,与往日的药香不同,这一次是淡淡地柑橘味,似乎涂抹了香水。
“你怎么了?”知秋躲过她故意靠近的身体,从另一侧摇摇晃晃地下了床。
“你不喜欢吗?我刻意为你穿的!”平子捂着胸口神情委屈,她上前扶住这个少年,“你喜欢什么样的?沐糖那种可爱型的?我想我也可以变得可爱,现在沐糖的意识找不到了,我想我也有机会了。”
“这个平子!她在耍什么心机!”沐糖恼怒喝道,“知秋,你不要着了她的道!等我出来了我要跟她绝交!居然当着我面勾搭我的——哼!”
“迷雾森林里的事情!是你参与其中吗!?”知秋警惕起来,脑子冒出了一个恐怖的想法,他向后退了几步,看不透眼前这个女人。
“不是,是白帆啊!”平子大喊,声音尖锐,面容变得扭曲狰狞。几秒后,她皱着的脸又恢复平静,“算了,我觉得我们可以慢慢来,但是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什么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平子小姐!麻烦你说清楚一些。”知秋冷静道,他已经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眼神变得冰冷。“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没有谁让我这么做,你太疑神疑鬼了!”平子声音慌张,停顿几秒后啜泣道,“我就是喜欢你不行吗?你个蠢货!我就是喜欢你!”她抹去眼泪,跑出门外。
知秋将门轻轻关上并上锁。他这才问道,“她刚才提到了‘白帆’,迷雾森林的事情我只向沐月先生透露过,她是怎么知道的?”他顿了顿,深深吸了口气,又说,“我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对,毕竟她照顾我了这么长时间。”
“就应该让她死了这条心!”沐糖近乎失去理智,她骂道,“你就不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吗!我如果可以操控你的身体那就好了!”她咬牙切齿。
“我觉得要找时间问清楚。”知秋解释,他格外的冷静,“这事有些蹊跷,平子不像是这样的人,她这么做一定有缘由。”
“有什么蹊跷的!你该不会也看上了她吧!嗯?麻烦你解释一下!”沐糖不讲理地哼了一声。
“请不要误会!沐糖!你曲解我的意思了!”知秋拍了拍脑袋,解释道,“她曾经也与我们经历过生死——”
“行吧,你找时间和她聊聊吧,”沐糖的语气没了之前那般汹涌澎湃,“免得让我这个先居者看起来太过小气。”她双手叉腰,不太乐意,“你要注意一下平子,她这样做可能是想从你身上得到些什么。”
知秋陷入沉思,走到榆木桌旁,一屁股坐下。桌面放了一些小零食,他狼吞虎咽地吃了几口,随后翻起茶盘下压着的报纸。
“洁先生宣布,楼兰城改名苍白城,”沐糖透过他的双目念着报纸上的内容,“我们几乎忘记了太阳的存在,活在苍白的世界里。我没能挽回曾经的楼兰古国,这是我的遗憾。或许未来会有人带领我们褪去厚重的棉服,或许阳光会重新触及白沙国的土地,或许我们有一天不再为风雪起舞,我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过了十月的风雪烟花大祭典后,国君之位将交由下任洁之名继任。”
“这一任的白沙国国君宣布退位了。”沐糖说,“真是一次绝望的演讲,我以为她还会担任白沙国国君很长一段时间,没想到却满怀悲痛地离场。”
“或许是稻国的事情吧——毕竟他们也因此脱离了时灵国的掌控。”知秋说,“对了,还有纯水的事情,洞穴里的符号你还记得吧!”
“记得!”沐糖说。
“赶紧写下来!稻神使者、无声教会还有时灵国的事情也要汇报给青先生和久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