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上坡路缓慢向下倾斜,前面的火球将环境照得明亮。过了树枝搭建成的坡道后,藤蔓便如退潮般撤离。他们向一片宽阔的区域前行,粗壮的根茎逐渐减少,露出了原有的黄色泥土。约莫半个小时,巨树有规律地向两边排列,坡道的弧度逐渐平缓。一条延伸向远处的、枝干虬结的林荫道出现在他们眼前,阳光钻入雾气之间的空隙落下,透过叶隙穿入林中,斑驳的光影在此刻显得如幻影般不真实。极远处,一点微光绽露,他们停下脚步,休整片刻。
“白帆!卡里!”知秋在传声机上呼喊着他们的名字,但回应他的只有‘滋滋滋’的杂音。“该死的!这东西根本没用!”他满怀悲伤,将传声机摔在地面上。
沐糖背过头,默默哭泣,众人一下子如坠冰窟,心中的一腔热血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清扫的一干二净。他们看向前方,两侧的树没有了耸入云霄的巨大身躯,但老得无法想象,枝干上垂挂下来的须状地衣在微风中轻轻摇晃。深田站起身来,沉重地说,“我们都知道,没办法回头。现在只有想办法破解掉森林的迷雾,他们才有逃脱的一线生机。”
“我们前行吧!”青舆的视线掠过众人的溢满悲伤的脸颊,“这是唯一的办法。”两位武士带领着剩下的队员走进这庞大的树枝底下,朝着远处希望的光团走去。
光影在根茎遒劲的地上游走,这条蛮荒的林荫道像是无休止的时空隧道。仅剩的人员偶尔向后望去,祈祷着那落下的两名队员安全无事。不知走了多久,天空灰暗阴沉下来,微光只是大了一点,看来还有很长的距离。他们马不停蹄地赶,日光逐渐倾斜。当他们抵达微光之地时,天色已经昏暗,周围灰蒙蒙一片,黑暗侵袭着他们紧绷的神经,前面的路无法看清。他们卸下肩上的背包停止前行,擦去额头上密集的汗珠。
“这里,好像是一个很大的空间。”雅柰控制着火团向前,巨大的树连成树墙包围着他们身前的空地。“这里面没有树,”她说。借着微弱的火光他们看到前面一个非常陡峭向下的弧坡,坡道最下面的平地有一些闪着白点的东西。
“那些闪着白光的是什么?”平子问。
“距离太远,要下去才知道。”少女从知秋的背上下来。后者立刻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双脚已经用力过度而发软。他们决定在这里休息,实在是走不动。
“你没事吧。”沐糖关切地问。
“没事,只是有些脱力。”他捶打着双腿,眼里露着疲色,“休息一晚就好。”
深田将刀插回刀鞘,“今晚就在这里扎营休息。”他看了一眼来时的路,“我们在这等白帆和卡里。”
没有人接话,他们互相注视,缄口不言。
知秋朝着林荫小径看了一眼,阴森沉郁的环境看不见任何事物,他希望能聆听到远方暗夜里传来的呼唤,但却只听到那些古老的树在晚风的悲伤中沙沙作响。想到那些如潮水般的藤蔓,他咽了口唾沫,通讯装置在这里没有丝毫用处,只能祈祷卡里和白帆能够安全地抵达这里。
有了阿辛提供的特殊背包,他们很快就扎好了帐篷。平子检查了每个人的伤势,处理他们身上的伤口,所幸都是擦伤。深田和青舆生起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火光摇曳。他们围坐在一起,吃着压缩食品,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与不安,往日的神采已然消失。
“阵法的能量来源就在前面不远了。”雅柰开口说道,“等天亮一些,应该就能看到。”
深田和青舆在四周巡逻了一圈,确认安全后才坐到篝火旁。身边的树叶沙沙作响,四野一片沉寂。“今晚我和青舆会守夜,你们安心休息。”深田看向脸色憔悴的银发少女,随后打开怀表看了一眼时间,“你没事吧,看你脸色不是很好。”他问。
“第一次碰到这种怪事。”沐糖抱着双腿,身体卷在了一起。“以后再也不会有做冒险家的想法了。”
知秋用净祟之力凝聚了些凉水,将刚烧滚的热水降温后装到的杯子里递给了她。“谢谢。”沐糖带着哭腔,接过了杯子,“白帆和卡里如果出了什么事,我——”她话还没说完,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平子和雅柰轻抚她的后背,安慰道,“卡里可是一个稳重的猫,长期生活在森林里,他们不会有事的。”她们哪里知道白帆和卡里会不会有事,只是说一些让对方安心的话罢了。
“真的吗?”沐糖看向知秋,她信以为真。
“是的,他们不会有事的,”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回应,“说不定天亮后营地里就多了一个帐篷和一只猫。”
夜晚的空气带着沁入骨髓的寒意,他们钻入帐篷,裹着厚实的睡袋。天空没有下雨却闪烁着无声的雷光。
真实的夜晚与深沉的梦境交织成一条漫长且悲惨的隧道,希望的微光在尽头被邪恶扑灭。这一晚他们睡得很糟心。
一片落叶砸在帐篷上,起风了。固执的灰雾终于松散,几缕光辉掠过,倾洒在黄泥地上。几秒后,好像放晴般,一大片一大片的光撒落。树林亮了,像烛光一样。
“天亮了!”深田微眯的眼睛睁开,他看向天空后又望向远方。随着光线逐渐变强,昨日无法看清的空间也展露出它的姿态。他的面容逐渐变得惊诧,他朝着营地大声喊叫,“大家快起来看!”
帐篷像是受惊扰的鸟巢,晃动起来。紧接着,他们一个个探出头来,站在坡道的上方,望着前方绿荫遍布的凹槽地。
那些绿色的庞然巨物围着一个盆状的凹陷坑穴,坑的中心凸起一块山坡,上面长着一棵参天古树。古树像是一棵巨大的西兰花,树干支撑起繁茂的枝叶,以一种无可匹敌的气势张开,枝杈上茂密的叶片连绵不断像是一把巨大的伞将坑穴覆盖。树干上长满了苔藓和七彩的喇叭花,藤蔓像渔网一样罩在上面。它安安静静像是一尊神像,让所有人有种想要下跪膜拜的冲动。
调查小队的成员们在这一刻因为吃惊过度而出不得声,一个个圆瞪双目望着远处古老大树,连呼吸都已忘却。这里的环境谁都没有见过,太震撼了。一行人就这么失神站在那好几分钟,神魄仿佛被巨树抽走般。过了好一会,知秋惊呼声才将众人从震撼中拉了回来。“这——我不会是在做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