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正是应了那一句老话:家有贤妻,夫不造横祸。
朱国章是有点小毛病,但是却也好面子,在上司面前,在百姓面前,都要争一个面子,倒也让他不至于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情。
所以就算是景千曜知道他有些微的错处,却也是只惊醒几句,没有太过深究。
晚上,夫妻俩躺在床榻上,朱国章至今还是心有余悸。
“得亏了夫人的提醒,否则的话,为夫这个官才算是做到头了。”
朱夫人姓蔡,是山阳府大户人家的千金,自小就喜读诗书,涉猎算是广博,所以是个很有主见的女子,虽说平时不会干涉丈夫的政事,但也会偶尔在他想不到或者是做错的时候,适当的点醒他。
“这也算不得什么,妾身是老爷的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且山阳府是妾身的家,若是有外来的人,自然是要招待一下的,这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咱们终究是能做的有限。想那昌邑府的知府和你也算是同僚,居然还能在这种旱灾之年,闹得整个府城半数之人饥寒交迫,流离失所,心未免也太狠。老爷也知道,在嫁给你之前,您上门提亲,妾身的父亲说过,为人父母官,就要担得起这个‘父母’的责任,虽说老爷有些小毛病,但是咱们管辖下的百姓,还是知道老爷是个做实事的,皇上自然也能看到这一点。”
手掌握着老妻的手,他至今都是心有余悸,“夫人说的是,我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皇上会微服出行。”
好在他没做昧良心的事情,虽说平时有些纵容那个侄子,却也不会容许他做的太过,否则的话因为他而夷三族,他们这一房才真的要冤枉的要死。
朱夫人沉默片刻,有些不明白的问道:“老爷,皇上在咱们这里暴露了身份,别的府城若是知府是个坏的,岂不是要提前粉饰太平?”
“这一点夫人就放心吧,今儿若是皇上身边没有福公公跟着,没有亮出那腰牌,我也是认不出皇上的身份的,这各州的知府是五品官,除了最开始科举的时候能得见天颜,之后若是不升迁,一辈子都不会见到皇上的,到时候他们虽然知道皇上微服出行,却也不会知道皇上到底何时才能到,就比如咱们,不是就被皇上的到来,弄得措手不及。”
“老爷说的有理,是妾身多虑了。”蔡氏解了心中的疑惑,这才闭上眼,睡过去了。
第二日,当知府衙门的捕快出现在朱府的时候,整座朱府早已经是兵荒马乱,狼狈不堪。
但是却无一人干随意逃走。
现在虽说是没有了银子,至少还能留下一条命,若是逃走被抓到,指不定连命都没了。
“孟捕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朱国文看到孟捕头,如同看到救星一般,上前问道:“这齐儿怎么能得罪了皇后娘娘?是不是误会?”
要把朱府的钱财全部拿出去施粥布米?凭什么?这都是他朱国文一点点打下来的财富,凭什么平白无故的送给别人?
孟虎现在很忙,朱国文这一搭话,他颇为有些不耐烦。
“朱老爷,您若是还想着银子,这一家子的命都要搭进去了,您的公子惹下的是弥天大祸,公然折辱当朝的皇后娘娘,要知道这要是按照大周的律利是要夷三族的?这三族一平,朱家可就在山阳府彻底的销声匿迹了。再说,现在朱老爷知道害怕,当初我们大人和夫人让朱老爷多约束一下朱公子,您和您的夫人可都是当做耳边风的,现在这惹下大祸,我们大人都是自身难保,若不是我们大人当场向皇上和娘娘下跪求情,朱老爷真的认为您和府里的百十来号人,还有命在?自求多福吧。”
说完,就冲着随行的捕快高声道:“快点,皇后娘娘有令,谁若是带走一个铜板,就落一个人的脑袋,当然府中的下人若是有想着要离开朱府的,可以来账房这里取走这个月的额银钱。”
他这一开口,那些个下人婆子,丫头小厮全部都纷纷涌向从府衙带过来的账房。
有走的,自然就有留下来的,那都是跟在主子身边很久,忠心耿耿的。
在孟虎看来,那些留下来的都是笨蛋,朱国文这一大家子得罪的可不是一般的人,莫说是惹到了皇后,就算是得罪了京城的别的高官,那也是在大周朝过不下去,还不赶紧拿钱走人,现在装什么忠心。
领到钱的下人拿着自己的行礼,走出府门的时候都是经过了仔细的盘查,每样都要问清楚出处,不准许多带走半点东西。
而留下不走的,则是全部都只让他们留着自己的衣裳,府内的银钱和粮食全部都在当天运回府衙,这一忙就是一直到深夜。
秦璇没有休息,而是坐在后堂,看着那一车车送过来的财物。
银钱自然是有,银票也有不少,还有各种珠宝首饰,就连府里影壁和门匾上镀金都被挂的一干二净。
她不由得勾唇失笑,这简直是当年的八国联军攻打北京城,万园之园的圆明园,这颗世界上最瑰丽的明珠,瞬间变成废墟残垣。
她还是好的,至少给他们留下了衣裳和宅子。
以后能东山再起是他们的本事,若是不行,就变买宅子艰难度日吧。
敢惹到她秦璇,没有让他们光着身子已经是她的仁慈了。
“回禀娘娘,这朱家的财富总共有二百一十九两银子,皇上让奴才来请示娘娘,是否全部都要用在灾民的粮食上。”
秦璇手持毛笔,在宣纸上飞快的记着什么。
听到永寿的话,抬头看着外面那黑压压的好几辆车,笑道:“这朱家倒是富庶,二百多万,真的是经营有道。”
永寿知道娘娘这是讥讽调侃,自然不会认为她真的这般想的,也就陪着笑道:“这些银钱相当于国库一年近半的收入,而今儿白天,剑心姑娘可是在外面探查了不少朱家的事情,奸商是脱不掉的。”
秦璇听完,挥挥手让永福下去了。
抬头对坐在下首的蔡氏道:“朱夫人,本宫给你留下两万两银子,待本宫和皇上走后,你就让朱大人在下面的村镇建立私塾,让那些穷苦人家的孩子也有银钱上学,余下的就每年按时的支付给私塾先生。”
“妾身遵旨,娘娘仁厚,妾身代山阳府的百姓和孩子,多谢皇后娘娘。”
她摆摆手,让蔡氏坐下,继续道:“那些读不起书的孩子,让他们家里每年给私塾五十斤的小麦就好,一个府城至少也能开设十几间私塾,每年收上来的麦子也会不少,到时候就充进府库,遇到旱灾之年,百姓的口粮也能稍稍的缓解一下。”
“是,娘娘这个主意,妾身也觉得很好。”蔡氏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情,这若是一个私塾二十个学生,每年也能收几旦粮食,十几家私塾,一年收上来的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再就是明天召集府城的闲人在城门口施粥布米,大周朝的文武百官,学问是一方面,最重要的还是要为民做主,否则即使能力再好,也入不得皇上的眼。”
蔡氏知道这是娘娘在告诉她为官之道,自然是感激的,赶忙起身道谢。
“妾身谨遵娘娘的教诲,以后定然会多多督促夫君的。”
一直忙活到凌晨子时过后,她才托着些微疲倦的身子回到房间,景千曜正支着额头,翻看着一本书。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他看着一脸倦容的秦璇,吩咐丫头去准备热水让她沐浴。
身子软软的靠在他的胸口,有气无力的嘟囔道:“今儿抄了朱府,总共有二百多万两银子,这一路往北,我准备用这笔钱,在村镇建立私塾,每个孩子每年收五十斤的粮食,这样一年下来,国库又多添了不少的粮食,以后军饷也就不用单独的去向百姓要税收了,指不定还能为大周朝培养出很多的有为青年,总比让那些自视甚高的老臣,在朝堂指手画脚,江山代有才人出,长江后浪推前浪,他们在朝堂翻江倒海几十年,早就变得丢掉了初衷,还真的以为这天下没有他们其中的某一个就不再运转似的。”
“你呀,这件事朕会处理好的,不过你这个办法还是很不错的,果然是朕的贤内助。”
“皇上心里明白就好。”
外面,春诗的声音传进来,说是洗澡水已经备好,她这才慢悠悠的往厢房去了。
一夜好梦,再睁开眼,春诗来告诉她,今天的山阳府城外已经排起了长龙,那施粥的棚子也是搭的很长,周围那些个难民全部都奔走相告的赶过来。
她收拾好之后,就走出府衙,坐上马车往城门去了。
站在城墙上,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各年龄段的男女都在忙碌的准备着饭菜,而府衙也差遣了衙役,在维持着下面的秩序。
冷冽的秋风,在这个时候也变得温暖而多情起来,一口温暖的米粥,流进胃里,让他们的胃都暖和起来。
“娘娘,百姓的日子真的过得这样艰难吗?”一两个难民她还能接受,但是看着下面那么大的一群,几乎堵住了来往的车马人流,说不震撼,那是不可能的。
想着自己从小到大,不知道浪费了多少饭菜,再想想自己的一箱箱的衣裳,再想到出宫之后,看到的人生百态,他们消瘦的脸颊,佝偻的身子,破旧的衣裳,为了一两个铜板而争得面红耳赤的样子,都让她的思想一天天的变化着。
抬手挥退了身边的人,她看着下面的人群道:“是不是觉得很震撼?”
“嗯!”何止是震撼,简直是觉得羞愧。
“能这么想,就说明你也就是个小姑娘,自小娇生惯养的。人们总说什么人上人,精贵人,其实都是人,哪里分什么精贵不精贵,我不会说什么人人平等,这人一生下来就是不平等的。而且这些人也并不能够说就是全部都可怜,里面还是有不少浑水摸鱼的,越是在这种时候,就越是有发国难财的。”
“若是真的这样的话,那就是太可恶了。”
“是啊,这就是所谓的人生百态。”
珍妃有感而叹:“真希望大周朝以后,可以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你说的不错,即使是昏君也有这种想法。”
冷风呼啸,越往北气温就越低,临走的时候冬装没带,这一路走下去还是要重新添置冬装。
这次的施粥,全部都是用朱家的银钱,在府城各大粮铺购买的,因为这是皇后娘娘筹备的,所以就算是想要涨价,也要看他们有没有那个胆子。
“婉珍,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珍妃不解,问道:“娘娘说的打算,是回宫之后?”
“是,就想要一辈子都留在宫里吗?”她无意于和刘婉珍分享一个男人,但是也不想看着她这一辈子就老死在那深宫里,若是她真的想要出宫,她会让她“死亡”,让她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不留在宫里还能去哪里?从踏进宫门的那一日起,就已经决定了我一生的命运。”
“不要那么悲观,若是有一日你遇到心仪的男子,我也许会帮你离开皇宫的。”
“离开?”她低喃,真的能离开吗?
秦璇点头,抬手整理下一下被风吹乱的发丝,“我不愿意让你伺候皇上,自然也是要满足你一个好姻缘的。”
珍妃心里苦笑,“谢娘娘的恩典,若是真的有那么一日,臣妾倒是愿意出宫。”
虽说外面也不见得就是安生,但是至少能一辈子看着如此广袤的天地,似乎也是无憾了。
山阳府连着施粥半个月,但是他们却没有在这里久留,等到永福回来,他们就再次往北边去了。
再次紧赶慢赶的半个月,他们一行人踏入了塞北的边界,而景康四年的塞北,此时已经是雪花飞舞,一片苍茫,放眼望去就是雪白无垠的天地,在远处的地平线交汇,波澜壮阔。
这次他们没有那么好运气,这附近几十里都没有人烟,但是在一处白雪覆盖的山脚下,有一座木头房子,是为了那些上山砍柴的柴夫或者是猎人预备的躲避雨雪的落脚点。
烧好热水,泡上茶,剑心看着外面的天儿道:“小姐,咱们再有几日就要到达石头城了,舅老爷是不是就在那里?”
“嗯,这次回去咱们再顺便去看看师傅和师娘。”她和剑心一起回去,那里是不欢迎外人的,尤其是皇室。
“是。”离开这么久,说实话,剑心也有些想念轩辕谷了。
这一路走来,微服查询,考察吏治,景千曜才发现,大周现在真的是*的厉害。
正所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可不是凭空捏造的。
走了这一个多月,不知道有多少贪官污吏被送进京城,抄家的抄家,砍头的砍头,不管是哪一种,他都不会姑息,这天底下想要做官的人很多,但是好官他相信也很多,待到回朝之后,应该钦点以为钦差,专门游走天下,暗中考察那些官员,免得再发生如今这种状况。
看着在另一边的陈旧木桌上,和刘婉珍吃着烤肉的秦璇。
她一出宫,似乎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恣意洒脱,嫉恶如仇,这一路被她给带进官府大牢的山贼和盗贼可是有不少。
第二天清晨,风雪停歇,景千曜推开“咯吱”作响的窗户,一阵冰冷的额寒风窜进来,从衣领处四处逃窜。
外面,几个女子清脆的笑声,不断的回荡开来。
“今儿他们倒是起得早。”景千曜听着此起彼伏的说话声和笑容,也不由得勾起唇角。
永福让人取来温水伺候他洗漱,在旁边笑着说道:“可不是,娘娘天还没有透亮的时候就起来了,和珍妃娘娘已经在外面玩闹了半个多时辰,说是要堆雪人。”
“哦?咱们出去看看。”
木屋外面,秦璇和刘婉珍弯着腰,一人手里滚动着一个雪球,两个人的外衣搭在旁边的木架上,脸颊上也沁出晶莹的汗珠,在清晨金色的阳光下闪着金色的光晕,就连衣袖也挽上去一般,露出两截白皙莹润的小臂。
“娘娘,我这边是雪人的头,有些大,咱们做个大的好不好?”刚才她们已经堆起来两只,却玩的不够,现在正准备堆第三只。
其他几个丫头正到处找合适的物件,镶嵌在雪球上,充作眼睛鼻子嘴巴之类的。
看着她越滚越大的雪球,秦璇无奈,这个娘们是玩疯了,明明让她做头的,现在看着比身子都差不多,难不成要做个Q版的?
“行,不过也别太大,免得身子撑不住你那个头。”
刘婉珍被她的话逗笑,但是也没有停止,不断的推着那雪球左右滚动,到滚不动位置,这才收回手。
捧着双手,在唇边哈着热气,然后看着面前的雪球,再瞥眼看着被撞上五官的雪人,笑的合不拢嘴。
“春诗,冬梅,你们弄得那是什么呀?一点都不好看。”
两个丫头看看雪人,虽说不好看,但是也有鼻子有眼,不过实在是找不到别的物件代替了。
“娘娘,奴婢们这也是没办法,剑心说要是有苹果就好了,可以做眼睛,没有咱们就只能用石头代替了。”
“好了,该用早膳,之后咱们就继续赶路。”
景千曜等她们忙活完第三只,这才出声,在继续玩下去,今儿的时间又浪费了。
早饭过后,他们就坐上马车继续北上,临走之前,刘婉珍掀开窗户,看着木屋前的三只雪人,轻声道:“幸亏堆了三只,否则的话岂不是显得很孤单。”
“别舍不得了,每年都会下雪,以后早晚都会有机会的。”
她轻轻的摇头,这样的机会真的很少了,只要一回宫,无论言谈还是举止都不自由,还能像今天早上这样玩个痛快,谁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因为地面的雪积的有些厚实,所以马车的行动有些缓慢,好在晚上就会到达一个小村庄。
秦璇抬头看着正在看书的景千曜问道:“皇上,等到回去的时候,咱们骑马?”
“回京的时候就会是隆冬,骑马你们的身子会受不住,晚点就晚点,今年不用准备大宴。”虽说每年大宴群臣是规矩,但是他觉得麻烦,而那些朝廷大臣也不见得就是喜欢。
边关的冬天很冷,夜来的也快,通常是申时三刻,天色就阴暗下来。
因为一路上行驶的缓慢,中午也没有停车歇息,只是在车上随便的解决了午饭。
他们都想着能晚上找个暖和的地方好好的睡一觉。
然而还没有等找到地方,中途就稍微出现了一点意外,无非就是关外的马贼。
只不过剑心自己一个就轻松的解决了,顺带着还领着侍卫,去那群马贼的老窝,搜出了不少的金银珠宝,当然还有十几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
经过盘问,她们都是附近的姑娘,全部都是被那群马贼给掳来的,这里面所有的女孩子全部都是被夺了清白的身子,甚至有的已经为马贼生下了孩子,这些女子大部分对马贼都是恨之入骨,即使是怀着身子。
此时马贼已死,她们却突然觉得这一生失去了目标一般,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秦璇问了一下,知道她们不少的人都活做绣活,正好这里也有玉家的绸缎庄,就让她们坐上马车,拿着她写的信,让她们去附近的府城找玉记绸缎庄,以后的日子是她们自己的,她是不会干涉的,要死要生都是她们的一念之间。
夜凉如水,雪花再次飘落下来。
她们在附近的村庄歇下了脚。
用过晚膳之后,珍妃在旁边和景千曜下棋,她则是捧着暖茶,坐在正堂的椅子上,和几个丫头聊天。
“这一路走来,是不是觉得很累?”
春诗摇摇头,虽然肤色很显然有些黑了点,眼神却变得和以前有稍微的不同,“娘娘,奴婢觉得很开心,若是以后也能经常出宫走走,那就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你这丫头想的倒是美,你当皇宫是你家的菜地?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次回去就要好好的呆着,宫里瞧着无聊,实际上还是有很多的事情要做的。”
秋歌挠挠头,有些纠结的看着秦璇,她们家娘娘真的有事情做吗?不是每日里都闲的无聊?话说若是娘娘再有身孕就好了,长公主不在了,娘娘心里的难过,她们身边的人都很清楚。
虽说没有见到公主,但是这十个月的陪伴,不会一点感情都没有,那是一种心理和精神上的交流。
几个丫头心里也知道,这次是有些特殊,若是回宫指不定还有没有机会在这样到处游玩。
不过这次出行的时间也有些不对,从娘娘口中知道,若是春夏交替季节,边关的景色还是很美的,到处都是空旷的青草地,到处都是牛羊成群,草地上还有交错生长的各种野花,想一想就觉得是很美的。
“娘娘,外面有位公子求见,说是娘娘的二哥。”永寿进来通禀。
秦璇一听,看来二师兄是接到了自己的信儿,不过这来的也太快了。
起身兴冲冲的跑出去,就差点和一个男子撞了一个满怀。
“你小心点。”低沉切温润沉静的嗓音在她几步远含笑而起。
她稳住脚,抬头看着一身艳红色金莲锦缎长袍的男子,五官温润如水,唇角勾起一抹醉人的弧度,正笑眯眯的看着她。
“二哥,你来的好快。”她开口道。
轩辕熙抬手在她眉心点了点,“今年大旱,边关有几个村子发生了疫症,我已经出来两个月了,前几日大哥送信鸽给我,我是按照你们的行走路程,才在这个村子落脚的,今儿听闻有外来的马车下榻,猜到可能是你。”
两人走进来,轩辕熙将她按在椅子上,然后执起她的手,静静的为她号脉。
听到声音的景千曜走出来,一眼看到一个红彤彤的男子正攥着秦璇的手臂,眼神瞬间就沉下来。
而珍妃和众人则是打量着他,心里都赞叹不已,好一个让人无法忽视的如仙如妖一般的人物。
没多久,轩辕熙就松开她的手腕,勾唇荡漾一笑:“你的身子寒毒已经全部清除,以后也不会有任何的问题。”说完,招呼身边的小厮上前,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一个小的匣子,放在她面前,“这是你飞鸽传书要的东西,都给你带来了。”
秦璇说了声谢谢,然后对景千曜道:“皇上,这是我二师兄轩辕熙,二哥,这是咱们大周的皇帝,另一个是宫里的珍妃。”
轩辕熙点点头,抱拳冲着两人行礼,“草民见过皇上,见过珍妃娘娘。”
景千曜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看着轩辕熙道:“轩辕公子的姓氏倒是很少见。”
但凡是这种复姓,一般都是非富即贵,或者是神秘的隐秘世家,以前也听说过她的两位师兄,如今一见,果然非一般人。
“让皇上见笑了,不过只是个姓氏罢了,算不得什么。”
“二哥,师傅和师娘还好吧?”
“放心吧,身子骨都没有问题,就是总是念叨起你来,这次来关外,是否要回家看看?”
“肯定是要回去的,等到达西北大营的时候,我就带着剑心回去,这一年我又研究了几种毒药,二哥要不要挑战一下?”
轩辕熙闻言,顿时就轻声笑了,一张本来就俊逸非凡的脸庞,此时更是熠熠生辉。
“你呀,那几个孩子可是想念你的很,别回去欺负它们,免得以后都不敢想你。”
“……那找谁试?”她为难的皱眉,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笑道:“不如咱们就去边关的死牢吧,肯定有一些要被砍头的。”
“你是大周的皇后,理应爱民如子,怎么能随意毒杀死囚,再说我是大夫,是救死扶伤的。”
“二哥,你还行不行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死囚就是死囚,大不了我下了毒,你再救回来就是了。”
珍妃在旁边听得是胆战心惊,脸色煞白的都不敢说话。
话说,皇后娘娘真的是这样心狠手辣的人吗?
轩辕熙没有继续和她纠结这个问题,话锋转到了大哥轩辕澈的身上。
“大哥前两个月已经成亲了。”
秦璇一怔,然后就兴奋的问道:“是谁家的姑娘?还是……”
“是个江湖女子,她的师傅和父亲是老交情,年初来家里做客,和大哥算是不打不相识。”
“那姐姐怎么办?二哥要娶吗?”
“她有自己的姻缘,如今大哥成亲了,母亲也不用整日的盯着我,所以我才离家到处行医施药,姻缘一事,还是听天由命。”
景千曜在旁边始终都没有插话,后来看到轩辕熙的眼神,明白他对秦璇只有亲情,没有男女之情,倒也是没有继续在心里较劲。
既然都不觉得困顿,秦璇就让人做了几样下酒的小菜,然后让他们两个在正堂里吃酒聊天,她则是和刘婉珍回到了内室。
“娘娘,这位公子倒真的是个谪仙一般的人物,臣妾这边瞧着总觉的云里雾罩,看不真切。”
秦璇抿唇笑道:“什么云里雾罩的,不管怎样,是个好人就是了,救死扶伤的大夫,而且每年都要离家行医,还从来不收一个铜板。”
“若是如此,倒也真的是个仁心仁术的。”
次日凌晨,两人并排坐在清扫出一块空处的屋顶上,两人中间放着几个空坛子。
“在宫里的日子怎样?”问完这一句,轩辕熙就抿唇笑着摇头,“应该是,宫里让你折腾的不轻吧?”
秦璇娇嗔的瞪了她一眼,酒后的双颊更是酡红娇艳,让人看得心荡神摇,“我哪里会做那种事,别人不惹我就谢天谢地了,不过陈家那是咎由自取,是那个太后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惹到我头上,想想刚进宫还给她跪了一次,我这心里就憋屈的慌。”
“你呀!”轩辕澈拿这个丫头实在是没有办法,“宫里不比别的地方,你万事都要小心为上。前些日子,谷里得到消息,那位监国的成亲王,即使是对龙椅没兴趣,却也隐藏着什么秘密,还有那个清骁,就有些正邪难辨了。”
“二哥,你说这但凡是想要做某件事,无非就是为了地位,财富或者是仇恨,他到底和皇上有什么仇恨?”
“这个我也不清楚,关于成亲王的事情,咱们也是知之甚少,但是他绝对不简单,你要有心理准备。”他觉得连仇恨都不是,纯粹就是为了将这个天下玩弄于鼓掌之间,什么都不要,却也要将一切都攥在自己的手心里。
或许只有这种想法才是最接近于那个男人了。
如今不过二十多岁,却如此的让人无法捉摸,当真是高深莫测,希望他不是那种大奸大恶之人,否则的话,还着实是让人头疼。
“提前准备不是要累死,我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没有抓到把柄我就过我的舒坦日子,抓到了把柄,宁肯错杀,绝不放过。”她伸出手掌,对着满天的星空,缓缓的攥紧。
“我还以为你会劝人向善呢,毕竟天下传闻,那位亲王可是丰神俊朗。”
“是很好看,完全像极了他的生母,毕竟是前朝的贵妃,还被皇上独宠十多年,若是没有一个绝色的容貌,怎么能做到这种地步。”拿起酒坛子,仰头灌了好几口,才舒服的叹口气,摸了嘴角的酒渍,“现在宫里有宫妃十几个,前几个月让我弄进冷宫里一个,余下的这些就要一辈子老死在宫里了,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皇上去宠幸她们的。”
他就知道,这个丫头是个任性的,想法总是让人头疼,在谷内也总是说些惊世骇俗的话,临走的时候爹娘可是叮嘱了她不知道多少遍,这是半点都没有听进去。
但是,即使再过惊世骇俗,她也是他们轩辕谷的大小姐,他值得天底下任何一个男人用生命去守护。
“你也别太任性,这桩婚姻是你自己决定的,若是当初你不想进宫,爹娘也不会皱眉。他是大周的天子,除了要为国为民,还要担负起为大周传宗接代的责任,这是你身子没有任何的问题,若是你真的因为小时候的胡闹,而折腾坏了身子,你还要让他为你守身?”这是根本就不可能的。
“二哥怎么帮着他说话?你们就是喝了几杯酒,说了会话,就让你帮着他了,景千曜果真是狡猾。”
躺在临窗的火炕上,皇上大人的表情都黑了。
什么叫做狡猾?这真的是他的妻子?居然在背后说他的坏话。
“不都说忠义两难全?当然,若是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尽管回来就好。”
“他不会的,我相信他。”秦璇对于这点还是很有自信的。
皇帝大人黑脸变红脸,心里默念着感谢皇后娘娘的信任,他三生有幸。
“我是为了他这个人才进宫的,若是他现在不是皇上,有朝一日我也会帮着他夺得天下的,你们都知道,我很久之前就喜欢他了,能在这世上走一遭,无非就是助他荣耀天下,仅此而已。”
“傻丫头,什么叫仅此而已,你知道如今天下大势的走向吗?东曷国的兵力比大周多出近两倍,而且个个骁勇善战,东曷国大将军百里战天更是有着万人莫敌之能,即使是你兄长,想要擒下他,只有一成的把握,如今的东曷莫耶两国边境,三五不时的就会有战事发生,莫耶国也知道,东曷这是用这种方式慢慢的吞并他们而已,却没有任何的办法。”轩辕熙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的喝下,继续道:“大周现在说实话,是进退两难,若两国战事一开,即使战争得胜,兵力也将会十不存二,到时候夏苗和莫耶两国,随便哪个国家都能攻入大周。若是继续拥兵自守,等东曷拿下另外两国,下一个必定是大周,哪一种方式都是险之又险。”
“那二哥说又当如何?”
轩辕熙沉吟片刻后,开口道:“按照我的意思,是让西域暗中拿下夏苗,然后再和大周一起攻打东曷。”
“那莫耶国怎么办?若是按照二哥的意思,是想要前后夹攻东曷?但是莫耶国土面积比不得东曷,兵力更是相差悬殊,就算是要抵挡也是有些艰难。”
“战争总是要伴随着牺牲,而帝王的龙椅全部都是用无数的白骨堆砌而成的,莫耶兵力虽弱,但也是会消耗东曷的兵将,大周的士兵存活率就会高一分,不过我是大夫,希望的还是天下太平,莫要有战事,不知道你在纠结这个是为什么。”
“二哥,咱们若是不打下别的江山,他们早晚有一日就会想要吞并大周。”她的表情很是凝重,“这次北上,贪官污吏数不胜数,此时方知,大周建国仅仅五十年,就有无数的蛀虫在啃食着这片祖先拼死拼活打下来的江山,二哥常年游历天下,消息更是灵通,若是遇到贪官污吏的话,就给我飞鸽传书,那种渣子是宽恕不得的,二哥意下如何?”
“这个自然是没问题的,我和大哥也会密切关注着东曷的战事,只要是你想做的,轩辕家都会全力支持你的。”
“即使我要让这个天下将要面对着生灵涂炭,白骨累累?”
轩辕熙点点头,笑道:“即使是生灵涂炭,白骨累累。”
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他们都相信,这个丫头其实是个心善的,绝对不会做出那等逆天背伦之事。
景千曜静静的躺在炕上,耳边的谈话依旧没有停歇,却已经换了话题,说起了她小时候的事情。
虽说昨夜也只是休息了两个时辰,此时却也是没有任何的睡意。
轩辕熙的想法和他一样,东曷国是个硬骨头,想要痛快的啃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东曷国存在了已经三百多年,无论是兵力和财力都不是大周可以想必的,虽说他的话自己也曾经想过,但是西域和夏苗一向是相安无事,很少有战乱,这突然之间就贸然发兵,总要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这就是他一直按兵不动的原因。
他不是一个故步自封的帝王,既然自己的皇后都说到这个分上了,他若继续优柔寡断,未免有些软弱,看来有些棋子,是到了可以挪动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