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下午三四点钟,消失了半天的桐野茜又出现在客厅。
彼时宗谷正昏昏欲睡,见到她后稍微精神了些。
“桐野刚才回去了吗?”
“不……我一直在车上。”
桐野茜转了转脑袋,给他看自己的侧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趴在后面,脸都压红了。”
宗谷一下车就忙着搬运食材,而后就在客厅歇息,也没注意她还留在车上。
“……那还真是辛苦了。”
她在他身旁坐下,扫了眼电视,然后视线就定住了。
“诶,儿童节目?”
“嗯……”
这也是宗谷提不起精神的主要原因。
他用目光指了指一旁的月读,“给他看的。”
“是吗……为什么?”
“教育。”
桐野茜不明所以,看着两人,忽然又想起一件事。
“是不是可以把种子捞出来了?”
宗谷看了眼时间,“六个多小时,差不多了。”
两人来到后院,泡着番茄种子的水盆还在缘侧放着。一旁是提前准备好的小储物盒,半透明,塑料材质,里面垫着几张纸巾。
桐野茜将纸巾浸水打湿,小心地铺在储物盒的底部;
宗谷将漂在盆里的番茄种子尽数捞起,或撒或弹,丢在浸润的纸巾上。
“这样就可以了吗?”
“大概吧。”
他用指尖拨弄着,尽可能地让已经泡胀的种子分布得均匀一些,“我觉得桐野应该比我有经验才对。”
“啊……”
桐野茜一怔,很快意识到确实如此:这并非灵体之类的事情,而是自己还算熟悉的领域。
“那就没问题了!”
“是吗。”
宗谷正要盖上储物箱的盖子,看见了一双脚。
再一抬头,月读伸着手指过来了。
“……”
将指尖那枚种子单独放在湿纸巾的角落,他又盯着望了一会儿。
“这样就能发芽了吗?”
宗谷望着那枚平平无奇的普通种子,“如果不是坏种,那大概没什么问题。”
“坏种?”
“不能发芽的种子。”
月读怔了怔,“那我要怎么知道它是不是坏种?”
“现在还没办法分辨哦。”
桐野茜也低头看着纸巾上的众多种子,“如果等我和宗谷的种子都发了芽,这一颗还是没有动静的话,那就是坏种了。”
“……”
月读顿时觉得将希望寄托在一颗种子上风险太大,又用指尖拨了几粒过去。
“这些也是我的。”
宗谷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将储物盒的盖子盖上。
桐野茜将储物盒抱了起来,准备找地方放着。
月读跟在一旁,“要多久才能发芽?”
“只是出芽的话,两三天吧。”
“这么久啊……”
“也不算太久吧?”
没有太多特别的要求,种子放在温暖阴暗、避免阳光直射的地方,即可顺利催芽。因此月读将储物盒要去,带在身边,暂时放在了客厅。
“你看着也好,记得偶尔给种子翻个身。”宗谷说道,“不过要小心一点,别把芽碰坏了。”
月读脸上流露出前所未有的认真神情。
“我知道了。”
......
下午四点多,桐野宏幸开车接到了前来游玩的亲戚,已经六十多岁的谷岛夫妇。
夫妇俩已经听说有外人住进桐野旧宅的事情,见到宗谷和朝雾铃,没有太意外。男音女相的月读出现时,也只是让他们变得稍微沉默了一些。
而月读似乎也对夫妇中的丈夫谷岛朝阳有些在意,不过终究没说什么,很快抱着储物盒回了楼上的房间。
等回家换了衣服的桐野茜再过来,宗谷才稍微明白一点月读在意的地方。
“伯伯……诶?”
桐野茜走近后,坐着的谷岛朝阳若有所觉,随即也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两人看着彼此。
“茜……你怎么……”
“伯伯也是灵觉者吗?”
宗谷恍然,又看了看旁边的朝雾铃。
她刚才也和谷岛朝阳互相看了几眼,却是什么也没说。
“……因为这个!”
宗谷回过头,桐野茜已经凑到了面前,离得极近,接着又摸出他胸口的护身符。
“我想拿下来一会儿,可以吗?”她问道。
“当然。这本来就是你的。”
少女微微一笑,摘下护身符,向坐在另一边的谷岛朝阳解释去了。
“唔,宗谷君也是灵觉者么。”
“茜,你和宗谷君……”
因为不同的原因,谷岛夫妇都对宗谷产生了不小的兴趣。
在桐野茜与谷岛朝阳随后的交流里,宗谷得知他作为灵觉者,年轻时也曾为埼玉当地的灵觉者机构工作过一段时间;
后来在某次除灵行动中,谷岛朝阳遭遇危险,受了些伤,便选择急流勇退,而后与现在的夫人相遇、结婚,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
“我是因为惠子才决心退隐的。”他如此说道。
谷岛惠子看着丈夫,“就算退隐了,有人找上门来,朝阳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去帮忙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
她又看向桐野茜,意有所指。
“如果夫妇俩都是‘看得见’的人,反而不会有这种顾虑了,这就是‘共进退’呢。”
桐野茜什么也没听出来,只当这是伯母对另一种生活的设想,连连点头。
“嗯嗯。”
谷岛夫妇这次来近畿,只是在桐野家暂住两天。在京都周围游玩后就会北上,去岐阜的飞驒地方看看。
“朝阳对登山很感兴趣呢……虽然从去年那起意外过后,我就不让他去参加登山俱乐部的活动了,不过只是看看的话,就没问题。”
“意外?”桐野茜有些在意。
“去年夏天,朝阳和俱乐部的人去爬山,结果遇到了相当恶劣的天气。虽然朝阳最终安全地回来了,但俱乐部里有好几个人不幸遇难……”
谷岛朝阳的脸色沉了下来,“惠子!”
这显然是他的伤痛之处,谷岛惠子顿时不再多提,只是客厅里的气氛也因此变得凝滞。
作为外人,宗谷没有招待桐野家亲戚的责任,更何况桐野夫妇都交待过让他随意一些。他往朝雾铃那边挪了挪,准备找个借口离开这里。
“……”
坐在对面的桐野茜,在桌底勾住了他的脚。
宗谷抬眼望去,她瞥了瞥一旁的伯伯和伯母,嘴唇动了动。
【别·丢·下·我。】
宗谷无奈。
他微微点头,桐野茜这才将脚放开,又悄悄对他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好在桐野庆子很快到来,只三言两语,便将客厅里的压抑气氛一扫而空。
“……居酒屋?这两天不营业,准备稍微休息一下呢。”
“难道是因为我和朝阳……”
“不不,没有的事。不用在意。”
桐野庆子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旁边静坐无言的宗谷和女儿,“宗谷,你和茜先回房间吧。”
“……”
宗谷沉默了一下,随即点头。
“好的。”
他和桐野茜起身离开客厅,朝雾铃也一声不响地跟了出来。
尽管不需要按桐野庆子说的那样回房间待着,但这不早不晚的时间,三人也没什么别的去处,最后都集中到了月读的房间。
“干什么?”
他看着鱼贯而入的宗谷、桐野茜和朝雾铃,开口便是最关心的事,“要吃饭了吗?”
“还早呢。坐一会儿。”
“为什么要坐到我的房间里?”
宗谷在房间里环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打开的储物盒上。
“看看种子。”
......
拖着行李箱,吉川青子回到家门口,妹妹正好从里面出来,手里牵着狗。
“红子,我回来了。”
“诶,姐姐……”
吉川红子满脸意外,“不是说黄金周不回来了吗?”
“老爸不是把腰扭了吗,我回来看看他。”
“噢。姐夫呢?”
吉川青子脑袋一扭,“死了!”
“……”
看来夫妻吵架才是姐姐回家的主要原因。
红子还想说些什么,手里牵着的阿尔卑斯已经按捺不住了。
“去吧。”
青子提起行李箱进门,“小心一点,别跟老爸一样把腰扭伤了。”
“我知道的啦。”
“随便遛遛,别跑太远。”
拉着狗绳,红子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