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金英冷笑一声,“嫌我老张家穷,你们老田家富裕,咋娶我姑娘的时候,花布都没有扯一块,住的还是一间村里的十几年都没人住的土坯房子。
我家再穷,也给我姑娘凑了嫁妆带过去,屋里被子褥子暖瓶痰盂,全都是我家出的。你们瞧不上我家穷,可我更瞧不上你家满心算计!你家富裕又如何,对自己亲生儿子都一毛不拔,对遇着困难的乡里乡亲,更不会伸手帮忙!”
张老太此说到大家心中,田老太这一辈子抠搜死,不就是这样嘛。
院子周围传来大家细碎的笑声,田老太一双眼仿佛淬了毒似,死死盯着张老太。
突然她眼珠子转动,疯了似的跑进堂屋,一把抄起放在一旁高低柜上的衣服等物。
“这是啥!毛呢料子,还有糖,还有尼龙袜子!这都是我儿子挣钱买的,凭啥给你!
杨金英,让我逮到了吧。你姑娘嫁到我家,就没少王娘家划拉东西,我家就算没出彩礼,你家暗中也没少拿!”
“姆妈!”田志泉终于忍不住了,“还嫌不够丢人吗?这些年春花啥都没往娘家拿过,逢年过节丈母娘体谅我家四个儿子,每次回去带的东西,还要添上一二让我们带回来。
您说丈母娘家占便宜,让我以后哪里还有脸回去!”
“她田嫂子,你家老三莫不真是外面捡来的,老三没结婚的时候,可是挣满公分的,冬日挖泥塘夏日筑堤,没少赚补贴,当初老三赚的钱都在你那存着。这孩子结婚你一个大子都不出,老三的钱你全自己昧下了。
最后白得一媳妇,春花还给你生了四个孙子,这一口气生四个儿子,在村里都是头一份。
谁家不说春花是个好媳妇,是个有福气的人,咋就你看不中,这么些年,越发糊涂了。”
“我家是轮不到你逼逼,你就是嫉妒我家。”
田老太看着门口的老太婆,气就不打一起出。
年轻时,丈夫就跟这女人说不清道不明,现在老了还敢管自己家的事了,她以为自己是谁!
“你没送!没送你告诉我,这些东西是不是给你丈母娘的?这几块毛布料子,你姆妈我都没穿过,还有这些个袜子,糖,这些个东西难道不是从魔都带回来的?
我连个线头都没见到,你却给你丈母娘,你不是我儿子,你是他们老张家的儿子。”
“奶,这是我给外婆买的东西。”
“臭丫头,你说这话啥意思,你买的?你买的也该孝敬我这个亲奶奶!再说你哪来的钱,这钱还不是你爸赚的,还不是我们老田家的!”
田老太死揪着东西不放,她今天就要从这些东西上找回面子。
“姆妈,真不是我给的钱。”
“对!你没给,你媳妇给的,她也是我们老田家的人,她的钱就是老田家的钱。”
大家惊呆了,这都啥年代了,都分田到户改革开放了,儿媳妇又不是私人物品。
大家低声说起田老太,这也太不要脸了,占儿子便宜,连儿媳妇也不放过。
“奶,没人给我钱,这是我自己赚的,我用赚来的钱买了礼物,这一份是给外婆的。
奶你别怪我没给你买,以前家里买啥给您送去,您不是嫌这不好就是那不好,还说看不中我们买的东西,我想您看不中,我也不能浪费钱,于是没给您买。
怎么您稀罕我买的东西,您要是想要就说,我作为晚辈不会不给的!不过您看着我就来气,张嘴骂我小贱人臭丫头的,我的东西您真看的中,别看了我的东西,再把心脏病气出来,这责任我可担不起。
到时候您在满村子里宣传一下,我就成了不孝的人了,那岂不是给老田家名声抹黑。”
张春花忍住笑意,老姑娘说话真狠,偏偏句句在理,自家买啥婆婆都嫌弃,她看不中,为啥还要给她送。
“你个小贱……”
货字还没出口,脸上挨了两巴掌,打得她头晕目眩,太阳穴嗡嗡作响。
“死老太婆,放着好日子不过,发啥疯!”
田老头来了,一来听见满村人议论自家的事,说起来都是自家没道理,老太婆还在这胡搅蛮缠,当着全村人的面,这是要把自家脸全都丢尽吗?
田老太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还被丈夫打,脸都没了。
她直接朝田老头扑去,“你打,打死我!年轻时候你就下死手打我,老了还打我,你打死我得了,我也省的跟着你过苦日子了。
我为这个家操了一辈子的心,拉扯大五个孩子,临了儿子成了别人家的,自己老头还要下死手打我!我不活了!”
“奶,您这一辈子真是太苦了!”田小芽蹲在田老太身旁,“其实您要觉得日子太苦,早点解脱挺好。”
“芽芽!”
田志泉跟张春花齐齐变色,老人再恶毒,也不能让老人去死啊!
“姆妈,爹!是奶奶说一辈子不容易,过得凄苦,日子不痛快,不如换种方式。”
“爹,芽芽小,不懂事,别说了!”
田老太已经气得喘不上气了,重重用拳头捶打胸口,“老天爷啊,父老乡亲你们都看看吧,这孩子多恶毒,咒我死呢!我死了,你们都清净,我死了你们都好过。”
说完田老太一跃而起,照着田志泉身旁的墙壁撞去,田志泉惊呼一声,连忙伸手去拉。
只是他手还没伸出来,就被老姑娘一把拽住,情真意切地喊了声:“奶!”
田志泉心下着急,惊呼一声,可惜站在他身旁的媳妇只是侧了侧身,给婆婆让出更大的地方。
田老太扑到墙上,发现居然没有人拉着自己,又狠不下心撞上去,临到墙根停住脚步。
众人哄堂大笑。
“奶,您别激动,我不是让您去死!我只是说您要觉得生活不好,不如吃斋念佛,佛菩萨定会保佑您,不让你再受苦的。
您就是欲望太多,啥都想要,连我给外婆送的礼物都看在眼里拔不出来,这样您当然难受了!”
“小芽!”田老头厉声喝道,“有你这么跟你奶说话的吗?”
田小芽扎着一双大眼睛,睫毛好似两排浓密的小扇子,“爷爷,这不都是奶奶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吗?我哪里说的不对?”
咕咚一声,田老太仰头倒地,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