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试镜时候一样,当刘老喊出“”后,容栩不慌不忙地抬起那简陋的杯盏。
修长白瘦的手指轻轻拂动着杯中的茶沫,淡淡的茶香从素色的茶杯中散逸出来,很快就弥漫了整个片场。
容栩如今的戏服比当初试镜的时候更为华美,造型师特意根据他的脸型设计了专门的发套,衣着也连夜赶工,恰恰贴正了他的身形。远远看去,即使是在光线暗淡、简陋普通的臣子府邸,当容栩抬手拂盏时,依旧如光芒映人,清雅高贵。
而且令人惊异的是,容栩不慌不忙地饮茶,隔着一扇门,秦呈居然好像知道他在做什么似的,等到容栩轻啄了一口粗茶后,才突然从门外三米处大步往屋子走来。
刻意往后倒退几步,为的就是提醒屋内的演员:我要进门了,你准备好。
然而刘老看着监视器,发现在容栩刚刚放下杯子的时候,秦呈也突然开始往屋内走。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直至男人伸手推开木门的那一刻,明亮的光线从屋外照耀进来。
刹那间,容栩停住了拂盏的动作,转首看去。也是这同一刻,秦呈顿住脚步,定定地看着容栩。
深棕色的锦衣长袍勾勒出年轻太子劲瘦颀长的身躯,他的腰间只系了一块白玉,上面刻着一个“琅”字,其余身上再无装饰。站在皇宫大殿中,他气势逼人,令人臣服,但站在臣属的府邸中,他却微微勾起唇角,看着那个突然进门的锦衣卫指挥使,轻轻地笑着。
天下人向来有所共识,当今圣上一共三儿四女,其中六人都长相平平,完全没有继承他们母妃的样貌。唯独太子朱墨琅,相貌超绝,气度芳华,颇有当年的孝慈皇后的风采,与陛下截然不像。
孔朝自然是认识太子的,但是万万没想到,会在自己的家中看到太子。
突如其来的震惊让这位锦衣卫指挥使没有第一时间行礼,他目光惊愕地看着眼前年轻俊美的太子,朱墨琅也看着他。两人的视线在对方的脸庞上轻轻扫过,片刻后,孔朝突然单膝下跪行礼。
“臣锦衣卫指挥使孔朝,参见太子殿下。”
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在安静的片场里响起。
秦呈低着头,半跪在青石板上,一字一顿地说出恭敬的话语。他的声音如破石凿冰,冷硬铿锵,稳稳地砸进了在场每个人的心里。气氛顿时变得有些肃穆,所有工作人员都紧紧地盯着片场中的二人,不知不觉就有了几分紧张。
现场的氛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带入了秦呈的节奏。
好的演员能够让人入戏,当他念起台词、当他表演起角色时,你会产生极为强烈的代入感,能领悟到角色此刻的心情,与角色一起经历悲喜欢痛。
秦呈说台词的功底很强,他的声音与以往有极其微弱的不同。依旧是低醇好听的声音,但孔朝的声音里还压抑着一丝血腥的味道,明明是在和太子殿下行礼,却也藏不住那冰冷强大的气魄。
这一幕被容栩看在眼中、听在耳里,他白皙的脸庞上还带着一丝笑意,但心中却十分冷静。他抬起凤眸,笑着开口:“孔指挥使不必多礼,今日贸然前来,是本宫失礼了。”
这话落下的下一刻,孔朝就站了起来,丝毫没与太子客气。但是,朱墨琅的脸上却没有一丝愠色。他将手中的杯盏放下,发出“咔嗒”一道声响。
片场中央,容栩站在八仙桌旁,沉稳淡静,只是微笑。秦呈却一身风霜,坚毅英俊的脸庞上没有一点表情,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太子。
这一场对峙,只有短短几秒,却令全场的气氛都压抑下来。
一个是浅然微笑,一个是冷面相对。
两人都不开口,两人都不动作,但是片场旁,罗茜却觉得自己有点喘不过来气。她仿佛听到耳边有背景音乐响起,应该是特别低闷的古琴声,一个一个的单音调回荡在空气里,看似缓慢,实则紧张急促,正如同眼前的情景一样——
孔朝在思索,是否要信任眼前这位太子。
容栩的沉着大气和秦呈的冷面淡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罗茜起初只觉得这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实在太赏心悦目了。但渐渐的,她便沉浸在了剧情里,她屏住呼吸,只等着这两人继续演戏。
终于,是秦呈先动了。他垂眸看着这位温润柔和的太子殿下,平静开口:“不知太子殿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容栩抬眸,轻笑出声:“孔指挥使已有答案。”
秦呈淡然相对:“恕臣不知。”
容栩唇角的弧度又扬起几分,他清澈的目光落在孔朝毫不改色的脸庞上,镇定道:“昨日西市烟罗巷,听闻孔指挥使险些错伤百姓。在那百姓之中,有一人……是本宫的表兄。”
秦呈的脸上立刻出现讶异,他微微弯腰:“臣不知,请殿下赐罪!”
上周看过容栩的试镜片段后,编剧又有了一些灵感,稍微改了改朱墨琅和孔朝的初见戏份。不再是单刀直入地点明中心,而是来了一段迂回,这样既与前面的剧情联系起来,又能更好地表现两人的性格和人物关系。
按照剧情来说,前一日晚上,孔朝刚追寻线索去了烟罗巷,见到了盛湘君。
《妆花罗》这部电影作为锦衣卫电影,必然有不少动作戏,所以昨天有人想暗杀盛湘君,孔朝正好护住了对方。一番比斗下来,半个烟罗巷都被毁了,今日早朝时候,也有臣子对监国的太子禀报此事,但因为孔朝当时蒙了面,所以并没有抓到他。
太子上朝的事情只在剧本中一笔带过,是为了帮助演员理解,并没有真的去拍。
而今天太子来找孔朝,则是因为昨天孔朝离开时,一不小心遗留了一块玉牌。那玉牌被东厂的人搜到,交给了太子,大太监李公公直接说出了孔朝的名字,于是今天太子才假借“表哥”一事,上门询问。
孔朝当然不可能询问太子,怎么会知道昨夜那人是他,他只是弯腰请罪。
这场戏对容栩来说,其实占据了一切好处。他演的是朱墨琅,孔朝见他就要矮上一截,必须行礼。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秦呈就比他矮了一截。明明行礼请罪的是秦呈,可容栩却隐隐觉得,气氛有点被对方带走。
他只需顺着秦呈的感觉往下演,便不会出错。
但是,下一秒,让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容栩突然抬步上前,亲自扶起了秦呈!
一抹惊讶从男人幽深的眸子里一闪而过,但秦呈的脸上仍旧十分淡定。少年的双手轻扶着他的双臂,一双透亮温柔的眸子里倒映着他的身影。这位年轻的太子微笑着望他,用低悦的声音,念出那句台词:“表兄顽劣,孔指挥使替本宫教导于他,又何错之有?”
这场戏,到此结束。
摄像组开始转换镜头角度,因为接下来要拍摄孔朝将实情告诉太子,太子也慢慢地转变了对孔朝拉拢的态度的戏份。刘老打算用仰角和俯角来拍摄这段戏,秦呈用的是仰角,容栩用的是俯角,这一正一反,恰恰象征着两人立场的相反。
当刘老喊了卡以后,化妆师也一个个地上前,开始帮容栩和秦呈补妆。
男演员也是需要补妆的,因为在电影大屏幕之下,连一个毛孔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为了保证画面的完美,上妆是一种职业操守,就算你素颜再好看,也不能真的不化妆。
不过容栩和秦呈只拍了一场戏,化妆师只是扫了扫粉,就都离开了片场。
那边,刘老还在只会摄像组操作摄像机,而片场里,男人却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走了两步,用只有身旁少年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改得不错。”
闻言,容栩微讶,他下意识地转首,视线突然落入了秦呈的目光里。
那双幽黑深邃的眸子里,沉淀着淡淡的笑意。孔朝这一身劲韧的飞鱼服,令秦呈多了几分冷峻和淡漠,以往便让人觉得很难以亲近,而此时,更是肃杀凄冷。
但是这种疏远,却只是对旁边的工作人员而言,在容栩的眼中,只觉得心中一暖,忍不住地翘起唇角。
“你想压我。”
秦呈倏地怔住,反射性地说道:“……压你?”
容栩没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有歧义,他挑起一眉,点头道:“刚才你演戏的时候,难道没有故意想带着我入戏?”进入秦呈的节奏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好,秦呈对整部戏研究得很深,他的理解从未让刘老反对过,跟着秦呈走,也意味着会让刘老满意。
但是容栩却不喜欢这种被人带着走的感觉,他对角色有他自己的理解,不需要被别人牵引。因此在刚才那场戏的最后,他突然出手,根据自己的理解,打破了秦呈的节奏。
已然明白少年到底在说什么,但秦呈却垂着眸子,双眸含笑,意味深长地手道:“原来……我压你了。”
容栩轻轻地哼了一声,仍旧没有反应过来。
不知道摄像组那边是出了什么问题,刘老迟迟没有开拍下一场戏,剧组里的其他工作人员也一直都在忙碌着。秦呈往四周走了两步,然后又走到了容栩的身旁,原本少年并未在意,直到……忽然,他的手指被人一下子勾住!
容栩惊讶地抬首看向秦呈,只见后者薄唇微勾:“那……我们一起好好地演一场,怎么样?”
朱墨琅的这身锦袍,袖口很宽很大,直接遮住了两人勾在一起的小指。
听着男人的话,容栩情不自禁地轻笑出声:“拉钩上吊?”
秦呈起初并没有拉钩的意思,只是单纯地勾住了自家少年的手指。但闻言,他却没有反驳,而是微微颔首:“嗯,拉钩上吊……谁ng,谁就算输了?”
容栩低低一笑:“好!”
接下来,刘老第一次碰到,这辈子拍过的最顺畅的戏。
他从来不担心容栩和秦呈的背台词能力,要知道,背台词是一个演员的基础。念台词的功底有问题,这还能原谅,只能说你演技差,但你要是连台词都背不上,那算什么?那根本就是连演员的职业操守都没做到!
可是对眼前这两人来说,背台词、念台词……那已经不值得一提了。
当那平凡的台词从秦呈的口中念出时,声音铿锵有力,不必去看他的表演,光是听声音,都能在脑海中描绘出一个冷血坚毅的侠士形象;而当容栩轻拂茶盏,用低悦好听的声音说出他的台词时,淡然平和的笑容衬托着那张白皙漂亮的脸庞莫名地多了一份清贵,优雅从容。
和秦呈的对戏,已经是容栩最后的戏份了。
他们的初见戏只ng了一次,不是因为两人的表演失误,而是因为摄像组一个镜头角度,让刘老不大满意。
当这两个人在片场中表演时,许多工作人员都不由自主地在旁边围观。连他们自己都没发现,他们看得津津有味,等到这场初见戏拍完时,一个道具组人员还感慨道:“秦神的演技真的好好啊,我都快入戏了!”
黄蕾从旁边走过,听到这话,她微微拉下墨镜,微笑着看了那工作人员一眼。
刚才,作为女主角,黄蕾也站在片场旁,看了容栩和秦呈演了几场戏。在这个剧组里,恐怕没有一个人有资格代替黄蕾,说上一句“我最清楚和秦呈对戏是什么感觉”。
昨天容栩在拍上朝戏份的时候,b组那边,秦呈和黄蕾在拍那段“烟罗巷英雄救美”的戏份。黄蕾自认不算喜欢帅哥,也不怎么看脸,但当她被秦呈吊着威亚,从着了火的青楼中解决出来时,她看着秦呈俊美无俦的脸庞,也忍不住地感到了一丝心动。
盛湘君是义无反顾地爱上了这个男人,而黄蕾虽说算不上爱,但也不得不承认,她有点理解盛湘君的心思。
要是有这么一个强大英俊的男人,在危难之中突然救她于水中之中,她绝对会心动。
“啊,秦神怎么能那么帅。我好期待咱们这部《妆花罗》上映啊,到时候可以让全世界都看到,秦神一年比一年帅!三少爷根本不是他的巅峰!他越来越帅了,演技也越来越好了!”
听着小助理的话,黄蕾停住脚步,转首看了她一眼,笑道:“上次让你和容栩打好关系,怎么说了?”
小助理立刻正了脸色,回答道:“我和容栩的助理关系不错。”
黄蕾又点点头,她往前走了几步,突然想到:“你一直说秦呈很帅,容栩怎么样?”
小助理一愣:“……容栩?容栩今年才十八岁吧,还是十九岁?我不喜欢比自己小的人,不过他也长得很好看啦。”
黄蕾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刚才他和秦呈的那场戏,我更欣赏他的表演。如果我是观众……嗯,我更喜欢他。”
小助理一脸懵逼,完全不明白自家影后的意思,而那边,黄蕾却已经走远了。
今天这一整天,拍摄的都是容栩和秦呈的对手戏。
拍到晚上十点时,所有文戏都拍摄结束。只要过两天再和秦呈把武戏拍完,容栩就可以杀青离组了。
或许是意识到容栩能留下来的时间不多了,晚上场务派发晚饭的时候,亲自送了一份盒饭过来。看这那盒饭里满满的肉,容栩微讶,抬首对那场务小姑娘笑了笑。
顿时,小姑娘红着脸直摇头,快步就跑开了。
拿着两盒盒饭,刚刚走过来的秦呈:“……”
两人都穿着戏服,坐在简陋的塑料小桌子旁,就开始吃晚饭。
容栩拿着筷子,一个一个地把萝卜烧肉里面的萝卜挑了出来,轻轻放到了秦呈的碗中。男人也不阻止他的动作,只是单手撑着下巴,淡笑着看着。直到容栩开始挑红烧鱼里面的香菜时,他才突然伸出筷子,挡住了容栩的动作。
容栩:“……???”
秦呈薄唇微抿,语气平静地说道:“我也不吃香菜。”
这话一落地,少年的眼中立刻浮现出“英雄所见略同”的目光。
接下来,秦呈开始帮容栩将盒饭里的香菜挑出来,容栩则伸长了筷子,帮秦呈挑着碗里的香菜。明明他们自己挑自己的更方便,可莫名其妙的,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两个人就硬是要麻烦地帮对方挑。
这一幕落在很多工作人员的眼里,他们纷纷感慨道:“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这感情真好啊!”
正所谓三人成虎,任容栩下辈子也想不到,自己就这么无缘无故的,和秦呈一起长大了。
这一天的戏份拍摄结束后,所有人都回了酒店。
容栩只和秦呈发了几条短信,就互相说了声“晚安”,准备休息。毕竟第二天要拍摄的全是动作戏,恐怕会吊一整天的威亚,容栩自然要好好休息,养足体力,准备拍摄。
这一边,《妆花罗》的拍摄进度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而那一边,画风清奇的《迷城》剧组,仍旧在每天发着各种各样的宣传微博。
这个剧组实在是口味太重,从第一天他们的宣传微博,就可见一斑。而网友们万万没想到,那还只是一道前菜!这几天,剧组开始发布一些现场的剧照。有的剧照是单纯的人物剧照,但有的剧照……居然还有血案现场!
虽然打了马赛克,可是那些血案现场,全是血啊!
哪有一个犯罪推理片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告诉别人“我们口味很重”,难道不应该装一把小清新,让观众们放心大胆地进电影院,赚赚票房吗?
然而《迷城》剧组终究是棋高一着,他们每天都会发布一两张剧照,吊一吊观众的胃口。但是每隔三天,他们又会发一段现场拍摄的花絮视频。
很多剧组在拍摄的时候,都会安排一个专门的工作人员,进行花絮拍摄。他们拍摄的花絮视频,不会提及一点点的剧情信息,但是却会在休息时间,一个个地去采访那些演员。
比如《迷城》第一次公布的花絮视频里,女主角任舒芷竟然在和男三号马齐玩斗地主!拍摄者采访他们时,任舒芷眨着那双大眼睛,很无奈地表示:“今天下午都是容容和阿文的戏份,我们看了一会儿,对了会儿台词,这不,只能打打牌……诶等等!一对九我要,一对a!”
诸如此类的搞笑花絮数不胜数,就从这个花絮视频来看,这个剧组的气氛似乎非常和谐。每个人的关系都很好,相处得很融洽,从任舒芷亲切地把容栩喊作“容容”,柏锡文喊作“阿文”,就可以看出来。
这些花絮视频虽然没有真的泄露剧情信息,但是它其实也暗示了一点——
容栩和柏锡文的戏份很多,远超过任舒芷、马齐等人。
这件事令两家的粉丝都十分激动,当第二次花絮视频里出现容栩的身影时,粉丝们更是沸腾不已。
【啊啊啊啊啊啊容容!我容终于出来了!好可爱好可爱!!!】
【戴着眼镜的容容,嗷嗷嗷嗷,眼镜容!好帅,我的心脏不行了!!!】
【容容好可爱,人家只问他今天中午吃的是什么,他居然一直在说中午的肉特别好吃,说了整整五分钟。哈哈哈哈,那个肉到底有多好吃,容容你一直在说啊~你就喜欢这么吃肉咩?来我家啊,我家有好多好多好多肉,你吃到地老天荒都没有问题~~~】
网络上,随着《迷城》的宣传,容栩的热度始终不减。
从容栩出道至今,其实还不到一年。在这一年时间内,《逐鹿》和《埋伏》分别成了当年度日播剧和周播剧的收视冠军。这两部电视剧还让他在三大电视剧奖中,获得了四块奖杯。
虽说如今《逐鹿》和《埋伏》的热度已经渐渐消退,电视上,偶尔才会看到有电视台在播放这两部电视剧。但是那一边,《黑色云层》才刚刚下架。
这部电影上映半年,准确的上映期是两个月,但是在许多电影院,却都有零零散散地上映,延迟了半年之久。时至今日,这部电影累积票房128亿,华夏票房87亿,海外票房41亿。
如果将《失翼》的收益和电音周边dvd收益也直接算在《黑色云层》的票房成绩里,那这部投资仅仅一亿多的电影,狂吸一百五十多亿,简直是今年的年度吸金机器!
如今已经是六月,今年过了一半,就票房而言,《黑色云层》仍旧是冠军。
任何一个制片人都不会和钱过不去,在容栩结束了《迷城》的拍摄后,不少剧组都向罗振涛投来剧本邀请。很多代言商也找到了容栩,希望可以聘请他担任自家的代言人。
许笙导演和刘老一样,不是很喜欢提前炒作电影。这一点上,许导比刘老还好上一些,只要剧组正式确定演员,许导会大方地公布定妆照、海报,也会召集记者,开一场公开的开机仪式。
所以虽然如今容栩拍摄许导新戏的事情还没传出去,但只要下个星期电影开机,这件事就会得到公开。
而刘老就不一样了,容栩都已经拍到最后的结尾戏了,刘老连《妆花罗》三个字都没向观众公开过。
既然叫《妆花罗》,那自然有它的用意。
之前曾经说过:锦衣卫着妆花罗,用的是最上品的云锦,让江南的巧手绣娘以妆花罗、妆花纱和妆花绢制成,佩戴的是绣春刀。
这部电影不叫飞鱼服,不叫妆花纱,不叫妆花绢,不叫绣春刀,而叫妆花罗,当然有所暗示。
孔朝当初看着自己的兄弟一个个死去,他虽然心生奇怪,但并没有真的下定决心去探寻真相,他还有所期待,期待这一切或许真的是巧合。
只要当了锦衣卫,脑袋就被系在腰带上了。是生是死,听天由命,怨不得人。
但是,参与盛阁老案件的最后一个锦衣卫兄弟在临死前却撑着重伤,找到了他,死在了他的怀里。这件事让孔朝终于相信这一切都不是巧合,而他也看到了,那兄弟临死前一直死死地看着他的胸口,用手指指着那里。
从头到尾,孔朝都认为,兄弟是在让自己不要忘记多年的情谊,要铭记于心,为他们报仇。
一个铁血侠士,开始查询案件真相,孤身一人,深入这盘棋局。
遇到盛湘君,遇到一众侠肝义胆的壮士,最后他找出“真相”,将东厂的罪孽上禀朝廷。太子殿下亲自将东厂都督李高澹押入大牢,并下令处斩。
看到李高澹身首异处后,孔朝自以为报了大仇,可以给兄弟们一个交代了。但是这一路来,他身心疲惫,和东厂相斗,令他失去了很多兄弟。
于是到最后,他辞去了锦衣卫指挥使的职务,独自一人离开京城。谁料他回到家乡后,只过了十天,盛湘君便找了过来。孔朝对盛湘君的感情绝对算不上爱,但这个女人却爱惨了这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孔朝没有赶盛湘君走,盛湘君便留了下来。
一年后,皇帝病重,已有意愿要把皇位传给太子,自己则成太上皇。
孔朝对太子还是较为敬重的,于是得知这个消息后,盛湘君烧了一桌好菜,两人对月饮酒,算是远远地为这个国家庆贺。直到盛湘君酒醉,说出自己母族的事情:“我的母亲是江南赵家的嫡小姐,赵家身为妆花罗的最后一脉嫡传世家,这一代只剩下母亲一人。母亲无力回天,妆花罗的技艺也渐渐被其余一些杂门世家瓜分。但现在吴门谢家的妆花罗技艺却不输我母亲,想来母亲在天有灵,也会欣慰吧。”
孔朝神色微冷,依旧饮酒,随口说道:“你亦会妆花罗?”
盛湘君笑道:“孔大哥何必说这话,我盛家上下,有几人不会妆花罗?母亲从不吝啬,一直希望能将这门手艺传下去,连我父亲都会哩。”
孔朝来了兴趣,从屋中取来自己藏在箱底一年的飞鱼服,递了过去:“可是这种?”
盛湘君低低一笑,指着孔朝心口的位置,道:“这边绣错了。”
孔朝一愣,看向那心中的一道暗纹。这暗纹是锦衣卫的标识,每个锦衣卫飞鱼服上的花纹可能不同,但这暗纹却是一样的。他这件飞鱼服上的暗纹与其他兄弟的别无二致,怎么在盛湘君眼中就错了?
“哪里绣错了?”
盛湘君取来纸笔,开始勾画起来:“妆花罗若要真绣,当以最上好的蚕丝……”
一边说着,温婉的女子一边在纸上勾勒出一道道的针线花纹。盛家小姐从小习得琴棋书画,她的画每一笔都落得极稳,短短一刻,便画出了几个错误的针脚。
“这几笔,错了。这样下来,绣得不是妆花罗。”
盛湘君一脸微醺,却未曾注意到,孔朝脸上震骇的神色。
这个俊美冷毅的男人一把取走她手中的纸张,他的手指颤抖震动,凤目圆睁,死死地盯着这张纸。他的视线紧紧地凝视在这些图画上,双目通红,竟是目龇欲裂。
盛湘君懂妆花罗,却不懂锦衣卫之间的暗语。孔朝懂锦衣卫的暗语,却不懂妆花罗。
时至今日,他第一次见到这暗语,他也终于明白为何兄弟临死前,一直指着他的心口,在那胸膛的衣衫上按出了一个血手印。这件衣服他始终舍不得洗,永远藏在箱底,每日深夜都拿出来看着胸口上的血迹,警醒自己要为弟兄们报仇。
而他却不知道,在这胸口,却用锦衣卫的暗语,刻印着五个字——
狸猫换太子!
狸猫换太子是宋朝时候的一个民间故事,老百姓口口流传,当作笑话来讲,不得当真。但是这个故事却只有一个含义:太子是假!
十日后,禅位大典。皇帝撑着病躯,亲自为太子授予玉玺。
然而就在此时,只听皇宫殿门中传来一道大喝,皇帝唯一的弟弟、太子的亲叔叔广平王带着一众人马,快速地赶到了禅位大典的现场,高喊着:“皇兄!不可将玉玺交给这人!”
皇帝惊怔,太子跪在大殿之中,一声不吭。
这是容栩要拍的最后一场戏,也就是他最后的杀青戏。
二十多个摄像机从不同的方向,将沉默的太子、惊骇的皇帝和一脸诧异的文武百官都拍摄进去。只见广平王带着金吾卫从皇宫正门闯入,锦衣卫也全部跟在他的身后,他们浩浩荡荡地闯入了禅位大典的现场,令皇帝气得怒骂:“广平王,你是要造反吗!咳咳咳咳……”
广平王一身正气,大义凛然地从马上下来。他走到殿中,掀起长袍,直接跪地,一脸悲痛地说道:“皇兄,臣弟之心,日月可鉴,您万万不可将玉玺交给琅儿……交给此人,混淆我皇室血脉啊!”
皇帝气得满脸涨红,一直在骂自己这胡说八道的弟弟,但他却没注意到,他那最疼爱的儿子一直跪在他的面前,不吭一声地低着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
广平王举起手:“孔指挥使,快将那件事,告诉皇兄!”
大军向两旁挪开,只见一个冷峻的男人穿着黑色劲装向前走来。在他的身旁,跟着一个穿着白麻孝服的年轻女子,这女人双目含泪,捧着一件沾了血的飞鱼服,一步步地走到大殿之中,走到皇帝面前,双膝跪地,高捧那件飞鱼服。
皇帝已经有些震动,他往后倒跌一步,跌坐在龙椅上。
大殿中,文武百官都诧异地看着这一幕,只听这女子喊着泪,如同泣血,一字一句地讲述起那段血海深仇。
她叫盛湘君,盛家世代忠良,两朝阁老,原本盛家作为股肱之臣,应当继续辅佐朝政,为大明赴汤蹈火,肝脑涂地。但两年前,她的父亲回福建老家探亲时,却不想碰到了一个疯婆子。那疯婆子拦住了他的轿子,不停地喊着冤枉。
盛阁老感到疑惑,留了那疯婆子一命,谁料疯婆子到了府上居然不疯了,反而求盛阁老将她的儿子还给她。
至此以后,盛阁老得知了一个秘密:狸猫换太子。
孝慈皇后母仪天下,品行皆佳,十年前薨了,皇帝还特意让她葬入帝陵,想百年之后与她死得同穴。但事实上,这却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眼见着宠妃们一个个有了孩子,自己地位不保,谁都不敢相信,正是这位被称赞了一世的皇后,竟然串通御医,假装怀孕。
她要一个儿子,所以她逼迫自己宫中的十个宫女,让侍卫强|奸她们,怀了七个。
这七个人中,唯有一个生了儿子,那宫女还未见到自己的儿子一眼,就被皇后派人打死,扔在了后宫的水井里。孝慈皇后恐怕想不到,那个强迫了宫女的侍卫竟然良心发现,连夜将宫女救走,送出宫外。
皇子出生,十个宫女和十个侍卫全部秘密处死,只有那一个宫女活了下来。
这皇子天生聪颖,长相俊秀,六岁时被皇帝赐予太子之位。
盛湘君双眸含血,声泪俱下,高举手中的飞鱼服,大声说道:“那太子,名为朱墨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