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巨大的破碎的声音响起,沈慕阮有些自得地看着洛望泞的方向,眸中闪过一丝震惊。
洛望泞毫发无损地站在原地,身上的长袍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破损,完全不是沈慕阮想象中的狼狈模样,洛望泞叹了口气,淡淡地说,“我,也不是当年的洛望泞了啊。”她以为她傻嘛,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洛望泞看着沈慕阮,眸中尽是倔强,“我是不如你,可我也不是随便被人欺负的。”
沈慕阮一愣,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洛望泞目送沈慕阮离开,身形一晃,吐出一口血,溅落在雪白的长袍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望泞!”林宛筠冲过去扶住洛望泞,“你没事吧?”
“没事。”洛望泞摇头,勉强站直身子,将嘴里的血腥味咽了下去,从乾坤袋中摸出一枚绿色的丹药咽了下去,“不愧是逸剑阁世代相传的绝技,虽然没能直接伤到我,可剑气还是,咳……”
“你也太逞强了。”林宛筠无奈地看着她。
“我又不是没有脾气的。”洛望泞笑笑,“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
“胡说,花萼才不咬人。”林宛筠撇了撇嘴,扶着洛望泞往回走。刚走到明义殿偏殿外,便遇到了徐元洲。
“元……”林宛筠下意识地想要打招呼,又想到刚才徐元洲没有搭理自己,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倒是徐元洲看到洛望泞满身是血被林宛筠扶着,皱了皱眉,“望泞你怎么了?”说完,徐元洲有些诧异地看向林宛筠。
林宛筠被他的眼神看得生出一股无名之火,刚要发怒,却被洛望泞拦住,“我和宛筠练剑的时候收招没收好,被剑招反噬了,虽然看起来吓人,但是其实没什么事。”大战在即,她和沈慕阮比试的事,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伤了和气,更何况,沈慕阮现在还是门主的徒弟。
“那就好。”听到洛望泞没事,徐元洲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又尴尬地看了一眼林宛筠,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洛望泞看着徐元洲的背影,若有所思,元洲,好像真的有点不一样了,从前他不是最喜欢和宛筠在一处的吗?洛望泞打定主意,要去找徐元洲谈一谈。
林宛筠拉着洛望泞到了自己房间,拉着洛望泞反复确认洛望泞没有什么问题,“你没事吧,要不去找墨汧师兄吧,他是你师父,还擅长炼药。”
“我已经吃了复伤丹,这点小伤,明天就好了。”洛望泞无奈地看着她,“等他回来,我就该好了。”
“那倒也是。”林宛筠蔫了一下,在洛望泞旁边坐了下来。
“说说你的事吧。”洛望泞吃了复伤丹,苍白的脸色慢慢有了几分血色,现在还不能调动法术御剑飞行,一时半会也走不回去,不如留在明义殿和林宛筠说说话。
“我有什么事?”林宛筠装傻,“我刚才在一旁躲得远远的,什么事都没有。你是没注意,你们两个打架的地方周围,竹子倒了一片一片的,到时候被师父发现了,肯定要责罚你们的。”
“我们不是打架。”洛望泞被她带跑了,一脸正色地纠正道,“就是比试,切磋,对,切磋。”
“好啦,切磋就切磋。”林宛筠摆摆手,表示这都不是重点。
“那些竹子……”洛望泞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等晚些我再向易先生道歉吧。”洛望泞看了看自己沾着血的白衣,鲜红的血液凝固后,变得有些暗沉。
“这都是小事,我和师父说一声就是了,大不了我就说是我们俩练剑的时候不小心弄倒的,师父平时最疼我了,不会责怪我的。”林宛筠满不在乎地说,易先生虽然看起来很严肃,但是意外的对林宛筠这个最小的,唯一的女徒弟,倒还算温和。林宛筠虽然性格有些跳脱,可她听话乖巧,又愿意听易先生讲学,倒是合易先生的性子。
“哪能让你替我受过。”洛望泞摇头,“一人做事一人当。”
“我们还是不是好朋友啊。”林宛筠嘟嘴。
“亲兄弟明算账,再说这件事本来也和你没什么关系。”洛望泞摇头,认真地说。
“说起来,沈少主突然冲出来,吓了我一跳。”林宛筠后怕地说,“我还以为是揽月楼的人打进来了。”
“嗯。”洛望泞点头。
“她为什么突然冒出来啊,是因为看到我们在练剑吗?”林宛筠有些疑惑。
“其实,”洛望泞想了想,“我之前在破晓阁门外遇到过她。”
“破晓阁?”林宛筠眨了眨眼。
“就是师父,嗯,墨汧师父的住处。”怕林宛筠想错,洛望泞想了想说,“原来他的院子没有名字,后来起了个名字。”
“原来如此,破晓,好像就是墨汧师兄佩剑的名字吧?”林宛筠点头。
“嗯。”洛望泞应了一声。
“那沈少主去找墨汧师兄做什么啊?她不是很早就不做墨汧师兄的徒弟了吗?”林宛筠有些不解,“当时她回逸剑阁的时候我还和元……我还说她不顾情分呢。”
“她说是去归还信物的。”洛望泞把腰上挂着的玉佩取下来,放在手心,“就是当年拜师仪式上,师父给她的玉佩。”
“我想起来了,就是用九九八十一种灵草泡过,可以解百毒的玉佩。”林宛筠看着那块玉佩,想了想说,“没想到沈少主分得这么清楚,连当年的信物都要归还,当真是冷血无情,一点情分也不讲。”
“我一开始还以为师父不在意,但是看到他看着玉佩发呆,想来当时那些不在意地样子,应该都是装出来的。”洛望泞垂眸,“不过,分得清,倒也很好,不会再有牵挂。”最后一句,洛望泞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说顾墨汧还是在说自己。
“没有牵挂算什么好。”林宛筠嘟囔道。
“沈少主归还了信物,师父把它给了我。若是那块墨玉没有被捏碎,我应该也是要归还给泽明君的吧。”洛望泞突然说,也不知道该觉得庆幸,还是觉得不幸。庆幸不用吧自己曾经拥有的信物交给另外一个人,不幸的是,自己再也没有穆轻寒的信物了。当时自己和师,泽明君闹脾气的时候,归还墨玉表现的那样的坚决,如今又后悔了。
“望泞……”林宛筠看着洛望泞,欲言又止。
“对了,”洛望泞眨了眨眼,“我们不是在说你的事吗?”
“……”林宛筠脸上的表情僵住了,“怎么又说到我了?”
“我是想问你元洲的事。”洛望泞挑眉,“刚才被你打岔糊弄过去了,这次你可休想逃过去了。”
“好吧好吧,我可以坦白从宽吗?”林宛筠眨了眨眼,装可怜道。
“坦白不一定从宽,但是抗拒一定会从严。”洛望泞露出一个邪笑。
“别了,”林宛筠捂住洛望泞的嘴,真诚道,“望泞,相信我,这个表情不适合你。”
“唔。”洛望泞拉下林宛筠的手,“好了,我要开始问你了。”
“你说吧。”林宛筠叹了口气,无奈地说。
“你和元洲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洛望泞直奔主题。
“我也不知道啊。”林宛筠无辜地看着她。
“宛筠。”洛望泞皱眉。
“我是真的不知道,今天我们刚见面的时候,我不也和你说,我和元洲打招呼的时候,他没有理我很奇怪吗?”林宛筠提醒道。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洛望泞想了想说。
“所以问题根本就不是出在我身上嘛。”林宛筠用力地点了点头,“是徐元洲他先不理我的,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请。”
洛望泞觉得林宛筠说的有道理,可又觉得哪里有问题。“那元洲为什么不理你啊?”
“这我哪里知道。”林宛筠无奈地说。
“那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理你的?之前有什么状况吗?”洛望泞挑眉,难道问题出在徐元洲身上?霖岚师叔说过,元洲喜欢宛筠来着,等等,霖岚师叔好像还说了什么,是什么呢?她好像有点想不起来了。
“这我就不记得了,好像就是最近的事情吧。”林宛筠仔细回忆了一下。
“霖岚师叔说……”洛望泞垂眸,仔细回想,“他说你从前虽然也喜欢在藏书阁待着,可却不像这样,死气沉沉的,在藏书阁一待就是一整天,而且,你从前从来不在乎他又没有敲门……对了,你之前好像有一段时间特别难过来着,就是刚回苍玄府的时候。”
“哦,那个时候。”林宛筠眨了眨眼,有些心虚。
“那你当时是为什么低落啊,是因为云遥君吗?”洛望泞眨了眨眼,宛筠和云遥君的关系有那么好吗?
“算是吧。”林宛筠欲言又止,含糊道。
洛望泞点头,想了想,还是要找徐元洲问一问,便和林宛筠告辞,林宛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心事,这次倒没有拦她,见她没有大碍,便放她离开了。
洛望泞走出林宛筠居住的偏殿,已是夏末,月上柳梢,弯弯的勾月宛如腰间的勾玉,温雅而宁静,月光轻轻地覆盖在屋檐之上,红窗暗淡,花纹深深浅浅模糊不清,苔藓慢慢爬上断裂了的石阶,细缝间倔强的野草悄然冒出了头来,增添了几分生气。洛望泞将月皎收进剑鞘,慢吞吞地走台阶下山。
这台阶也不知道是谁建的,洛望泞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御剑飞行,这山上还要建这么多台阶,只是为了好看吗?洛望泞有些疑惑地胡思乱想。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云隐峰的山脚下。
云隐峰山脚四周种植着绿竹疏桐,环境极为清雅怡人,风吹过树叶发出的轻微声响,细细碎碎的抚慰着心中的躁动。在竹林包围的一块空地上,矗立着一个三人多高的法器,周围的植物表面都浮着一层淡淡的光芒,这些光芒向上浮动,仿佛消散在虚空里。洛望泞想到她第一次来的时候陆离说的话,本来大家都是御剑飞行,但是云遥君嫌弃御剑太耗灵力,就想了这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倒是符合云遥君的性格。
从传送神器走出来,便看到陆离匆匆忙忙地从殿内走出来,他没看到刚从传送神器走出来的洛望泞,匆匆御剑离开了。洛望泞看到了陆离,但看他走得匆忙,便没有打招呼,径直走进了仙居殿。仙居殿外,还是从前那样一派奢华的美景,临湖水榭,清风和暖,红栏绿板,曲廊回旋,碧树琼花。尤其是那倚栏栽种的花色都是极为罕见的珍贵品种,湖中那一对对的碧玉鸳鸯和红冠白鹤更为珍奇。脚下的石板路笔直地向前延伸,抬头便看到悬挂着“仙居殿”三个大字的殿宇。
现在不会突然有暗器从门内飞出来,洛望泞一时还有些唏嘘。
“谁?”徐元洲的声音从紫檀屏风后传出来,洛望泞绕过屏风,便看见徐元洲正坐在云遥君素日最爱的那张塌上。
“是我。”洛望泞朝徐元洲笑了笑,熟门熟路地坐在一旁的桌子上。
“你倒是好久都没来了。”徐元洲冲她笑了笑,“从前师父在的时候……”徐元洲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的笑也淡了些。
“你这话说的,好像云遥君已经仙逝了一样,让他听见,估计又要臭骂你一顿。”洛望泞不忍见他失落,笑着打趣。
“我倒是宁愿他现在出现在我面前,骂我一顿。”徐元洲垂眸,笑了笑。
“我之前忙着照顾师父,一直不得空,现在有空,就来看你。”洛望泞岔开话题。
“我听说了,”徐元洲从善如流,“你现在是墨汧师兄的徒弟。”
“……”洛望泞仿佛被戳中了痛处,沉默了一会。
两个人对视一眼,忍不住同时笑了起来。
“我们两个还真是……”徐元洲无奈地摇头。
“明明是你哪壶不开提哪壶。”洛望泞笑着嗔怪。
“我就是随口一说。”徐元洲也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