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曦,你疯了。”穆轻寒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慕阮。
“对,我是疯了。”沈慕阮冷笑,“可如今断念剑就在逸剑阁里,龙珏,你说,我这个疯子,敢不敢这么做?”见穆轻寒不说话,沈慕阮又走近了几步,“泽明君,你到底要不要收我为徒,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穆轻寒冷冷地看着沈慕阮,“云曦,你变了。”他把她误认成云皎的那些日子里,云曦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她虽然有些小性子,心却不坏,而此时,却疯狂得让人觉得陌生。
“是你们逼我的。”沈慕阮不在意地轻笑,是云皎逼她的,云皎有了所有人的疼惜和爱护,还一副被人欺负了的样子,是龙珏逼她的,他给了她一个美梦,又亲手将这个梦打破了。
“就算什么也得不到,你也要这样做吗?”穆轻寒垂眸,他当然相信云曦做得出来。
“我本来就没想得到什么,”沈慕阮扬了扬下巴,嘲讽地一笑,“我要的,不过是让云皎也尝尝一夜间痛失所爱的滋味。”
“好。”半晌,穆轻寒轻声说,说完便转身离去,“如你所愿。”
沈慕阮看着穆轻寒离开的背影,唇角勾起一个得意的弧度,“云皎,你输了。最后的赢家,还是我。”
苍玄府,顾墨汧的住处,洛望泞抱着手臂看着顾墨汧像个孩子一样在阳光下伸展着手臂,忍不住轻笑,“你看上去好像已经被关了许久了一样,明明平时修炼的时候比养伤的时候枯燥得多。”
“那不一样,主动修炼和被动不能动哪能一样。”顾墨汧抬手,将法力汇聚于掌心,轻喝,“潜龙难行,四方水神听令,开!”面前波澜不惊的湖面突然像沸腾了一般疯狂地翻涌,形成了一道道攻击力十足的水柱,顾墨汧唇角一勾,广袖轻拂,“巨山压顶,拔起泰山高万丈,压倒千邪并魍魉。”那一道道水柱汇聚在一起,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水牢。
洛望泞看着这壮观的一幕,有些感慨,这就是仙君的力量吗?搬山填海无所不能,和她刚刚晋升仙人的时候使用的水罩术果然不是一个等级。
顾墨汧轻轻摆手,那巨大的水牢渐渐收缩,渐渐的湖水又重新归于平静,只留下半空中弥漫的水汽,“传说创造这个法术的是一位上仙,他曾用这个法术,困住了一条龙。”
“困住了什么?”洛望泞目瞪口呆。
“困住了一条龙。”顾墨汧重复道,“虽说你没见过,但并不代表龙只是存在于书里,龙和凤都是真实存在的,典借里应该有记载才对啊,易先生没教过你们吗?”
“易先生讲过,但我以为这只是传说罢了。”洛望泞摇头苦笑。
“也不怪你这样想,毕竟随着神界关闭,龙族已经沉寂许多年了。”顾墨汧点头,“龙族最有名气的应该是四时之龙。”
“这个我知道。”洛望泞点头,“夔龙、应龙、烛龙、相柳分别是春天,夏天,秋天,冬天的龙星。”
“没错,夔龙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有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应龙处南极,杀蚩尤与夸父,不得复上。故下数旱,旱而为应龙之状,乃得大雨。烛龙名曰烛阴,视为昼,眠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饮,不食,不息,息为风;身长千里,在无晵之东,其为物,人面,蛇身,赤色,居钟山下。相柳,九首,以食于九山。相柳之所抵,厥为泽溪。”顾墨汧点了点头,“那位上仙困住的便是夏天的龙星,擅长兴云作雨的应龙。虽然应龙应是四时之龙中最弱的,却也算是神族后裔,不容小觑。”
“龙族也是神族后裔?”洛望泞眨了眨眼,有些不解道,“不是说月神云皎已经是最后一位神了吗?”
“是,也不是。”顾墨汧想了想,回答,“当时妖神屠杀神族,神族全军覆没,可还有在人界历劫的神有幸存活下来,其中,就包括神族太子,太一。”
“太一……”洛望泞听到这个名字,呼吸一窒,全身的血液几乎凝滞,“就是那个被月神诅咒百世轮回的太一?”
“就是他。”顾墨汧点头,“万年即将过去,想来太一的轮回也要结束了。月神的诅咒,其实也算是上天给太一的劫数,是他成为神帝,必经的劫数,所以说啊,这都是上天注定的啊。”
“上天注定的啊……”洛望泞看着天空中突然密集起来的云,喃喃地说,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要下雨了,我们回去吧。”顾墨汧也看了看天色,说道。
“好。”洛望泞点头,跟在了他身后。
屋内,顾墨汧坐在椅子上,手上的动作行云流水一般,手腕一抖,便将茶水倒进茶杯,顾墨汧放下茶壶,把被子向洛望泞面前一推,“尝尝。”
洛望泞接过茶杯,轻抿一口,入口只觉苦涩在口腔中化开,滑入喉咙,又略有些回甘。
“如何?”顾墨汧有些期待地看着她。
“嗯,挺好喝的。”洛望泞其实并不太懂茶艺,小时候爹爹找了茶艺师父教她的,但也不过是让她出去参加诗会的时候略能说出点门道罢了,若真要品茶,她其实也尝不出什么。所以说,她没成一个大家闺秀,和爹爹浮于表面的教育方式肯定脱不了干系。
“你,唉。”顾墨汧叹了口气,“你,还有师兄,你们这对师徒,浪费我的好茶。”
洛望泞听顾墨汧提起师父,忽然就想起穆轻寒用清水咒招待她的事,忍不住轻笑,“我还多少能尝出是好茶,若是师父坐在这里,说不定这茶和清水咒变出来的清水一样呢。”
“那倒也是。”顾墨汧闻言,也忍不住笑出来,“还有更离谱的呢,之前我在外面听到的传闻说,苍玄府的泽明君,只喝雪莲上的露水,不食人间烟火,哈哈哈,真不知道他们看到师兄的时候,会不会惊掉下巴。”
“其实师父单看外表,还是挺仙风道骨的。”洛望泞抿嘴笑了笑。
“那倒也是。”顾墨汧赞同地点头。
“对了,既然你已经好了,我也该回归元殿了。”洛望泞突然说。
顾墨汧一愣,旋即回神,“嗯,好。”
洛望泞点了点头,低头抿茶不再说话。
顾墨汧也沉默良久,忽然抬头问道,“对了,师兄现在不在门内吗?”
“不在。”洛望泞摇了摇头,“听霖岚说,师父好像去逸剑阁,商量联盟的事了。”
“联盟,沈君阳那个……一想到要和他联盟,就让人别扭。”顾墨汧叹了口气。
洛望泞眨了眨眼,想起来当年被断了筋脉的谢庭芝是顾墨汧的师弟,可……“谢大人为什么要隐瞒自己已经好了的事啊?”在北昭国见到他的时候,也是一副文弱书生,弱不禁风的感觉。她倒是撞见过一次谢大人舞剑,不过,后来他突然把剑丢给了若若,然后若若就说谢大人把剑送给她了,之后就再也没见谢大人舞过剑。他是在有意隐瞒自己的实力吗?
“不知道,师弟当时和我说他的手腕虽然能用剑了,可并没有完全恢复,他好像还有什么别的苦衷,让我帮忙隐瞒,我便没有告诉师父。”顾墨汧摇了摇头,“那日告诉你也是一时说漏了嘴,门内除了我应该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这样啊。”洛望泞点了点头,“对了,说道崇虚上仙,我还没有见过他呢,他现在还在门内吗?我想求见一面。”
“师父他……”顾墨汧皱眉,“我也不知道,原本在揽月楼进攻之前,师父才刚刚回来,去了后山修炼,可揽月楼来的时候,师父却像凭空消失了一样,突然就没有消息了。不过,”顾墨汧顿了顿,“师父常年不见人影,突然失踪也是常事,是个和师兄一样,不,比师兄还要像甩手掌柜,这些年我们都已经习惯了。”
“这样……”洛望泞点头,她原本还想见崇虚上仙一面,问问他她还有没有救,看来只能等下次了,洛望泞低头看着脖子上长命锁的位置,希望她还能等到那一天吧,长命锁隔着衣服闪了闪,像是感应到了她的心情。
“这玄镇尺,好像还挺有灵性的。”顾墨汧也看到了长命锁的光芒,笑了笑。
“嗯,它能听懂我说的话。”洛望泞点头,话音刚落,洛望泞脖子上的长命锁仿佛要印证她的话一般,闪了闪。
“是挺有意思的。”顾墨汧轻笑。
洛望泞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雨停了,我还要去宛筠那里一趟,先走一步。”上次去明义殿的时候,向霖岚去值守护门阵法了,她没能把元洲托她送去的剑交给向霖岚,今天便再去一次。
“嗯。”顾墨汧点了点头,将洛望泞送出门外,看着她御剑离开的背影消失在空中,“师兄晋升上仙,果然是不一样了,若不是师兄故意泄露气息,我竟完全没有感受到师兄在这里。”顾墨汧转头,朝穆轻寒笑了笑,“还没恭喜师兄,晋升上仙,夙愿得偿。”
“我答应了。”逆着光,穆轻寒的身影出现在顾墨汧的视线里,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英俊的侧脸,面部轮廓完美的无可挑剔。乌发束着白色丝带,一身雪白长袍绣着苍玄府特有的银莲图纹。腰间束一条白绫长穗绦,上系一块羊脂白玉,苍玄府代代相传的佩剑苍穹安安静静地别在腰间,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银光,如它的主人一般不可侵犯。穆轻寒仿佛没听到顾墨汧的调侃,淡淡地说。
“答应什么了?”顾墨汧挑眉,半真半假地抱怨道,“你不会答应把什么宝贝送给别人了吧?现在咱们只剩下一件神器不说,连师叔都不在门内了,宝贝是送一件少一件,师兄你就不能考虑一下门内的情况,不要败家嘛。”
“不是,我答应收沈慕阮为徒了。”穆轻寒摇头,语出惊人。
“你还真是把宝贝送给别人了啊,直接把人形牌坊送给逸剑阁了。”顾墨汧震惊地看着他,半晌才干巴巴地说。
“我没在开玩笑。”穆轻寒第一次有点生气。
“我就是太震惊了,忍不住想吐槽一下。”顾墨汧和穆轻寒相处这么长时间了,当然能看出他传闻中没有七情六欲的师兄是罕见地生气了,马上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很坚持。”之前不是信誓旦旦的说既然收了洛望泞为徒,就不会抛下她吗?“难道是沈少主同意和洛望泞一起做你的徒弟?”这句话怎么说起来怪怪的,仿佛沈少主是要和洛望泞共侍一夫……顾墨汧为自己奇怪的想法感到头疼。
“不是,但是沈慕阮手里有我的把柄,我不能拒绝。”穆轻寒摇头。
“原来不食人间烟火的泽明君也有把柄啊。”顾墨汧若有所思地感慨道。
“具体的我不能说太多,她就托付给你了。”穆轻寒垂眸,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疼到麻木却浑然不觉。
“你……”顾墨汧哑然,现在又像抛妻弃子的负心汉为了娶富家千金,要把糟糠之妻托付给隔壁老王,不对,他脑袋里都在想什么,不会是望泞真的在丹药里加入了蒙木树叶,他才会变得整天胡思乱想的吧?顾墨汧摇了摇头,将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在脑后,“我多少也把望泞算作我半个徒弟,就算不是,她也是我的朋友,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护着她的。”
“嗯。”穆轻寒点了点头,顾墨汧护短这件事,也算是众所周知。
“但是师兄,不管你是有什么把柄落在沈慕阮手里,你要知道,她能用这个把柄威胁你一次,就能威胁你第二次,你可要好好考虑,不要后悔。”
“我知道。”穆轻寒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顾墨汧看着穆轻寒的背影,有些头疼,先是师叔和元洲,后来是师兄和望泞,这些师徒,怎么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顾墨汧这样想着,心底却有一丝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喜悦的种子悄悄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