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姑娘?
卫夫人听到这个姓氏,眉心微微一跳。
她揉一揉发胀的太阳穴,这些年但凡听见这个姓氏,下意识反应过度。
当年谢振北与桐乡村征来的士兵,在她爹的麾下。他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骁勇善战,用兵如神,十分得她爹的赏识,有意将她嫁给谢振北。谢振北直接拒绝,说他已经成亲,还有五个孩子,他们在等他回家。
她的父亲很遗憾,却将他当做义子看待。直到最后一场战事,她的父亲为救他而死。后来他战胜西岳国,班师回朝时悄然回乡探亲,却被人埋伏九死一生,被找到的时候,因为伤势过重而一直昏迷不醒。
见到他浑身是血的模样,她瞬间做了一个决定,让谢振北幸存的同乡带去他的死讯,并且将他的“死亡”名单送到福源县去,让谢家的人领抚恤金。
她请求父亲的部下更改谢振北的户籍地以及家中的成员信息,他成了与桐乡村“战死”的谢振北同名同姓的人。
七八年了,就算他永远不会醒过来,卫夫人也不愿意将谢振北归还给他的妻儿。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起初她担惊受怕,谢家会有人找进京城,时日久了,不见有任何的动静,她心里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战场上刀剑无眼,生死无常,谢家的人是信了。
“夫人?”映雪见卫夫人在走神,不禁唤一声。
卫夫人意识到自己失态,回过神来,问道:“谢姑娘多大了?是哪里人氏?”
“谢姑娘十三岁,至于哪里人氏,奴婢不知道。”映雪询问:“夫人,需要奴婢去打听吗?”
“不用了。”卫夫人不相信这世间有这么巧的事情,何况谢振北昏睡七八年,早已瘦的脱相,就算当年与他同床共枕的妻子也会认不出他来。何况一个十三岁的姑娘,见也未曾见过他。“我再想一想。”
卫夫人起身去内室,一道高大的身影躺在床上,瘦的只剩下皮包骨,身上却很干净清爽。胡须刮的很干净,没有半点青茬,一头长发梳的很顺滑,分散在他两侧。
她缓缓坐在床榻边,望着男人安静的睡颜,长眉入鬓,高挺笔直的鼻梁,紧抿的薄唇,纵然如今削瘦,仍旧可见昔日的俊美。
卫夫人握住谢振北布满厚茧的手,拇指轻轻抚过他手背上狰狞的刀疤:“振北,你睡的够久了,该醒过来了。”
从一开始惧怕他醒过来离开她的身边。
随着时间的流逝,卫夫人期盼谢振北醒过来。
她的爹救他而死,这么些年一直是她贴身照顾他,为此终生未嫁。她对外声称与谢振北在戍边时结为夫妻,占了他的妻位七八年,就算他醒过来念在旧恩,也不好对她太无情。
——
沈明棠一行人回到海棠庄园,谢三郎倒在床上睡得昏天地暗。
谢茯苓去京城的医馆四处溜达,转了一圈,与一些老郎中切磋一番医术,她瞧这儿离国子监不远,便去找谢五郎一起吃饭。
她恰好到国子监,谢五郎恰好从国子监出来,他长眉一皱,手去拽她的马尾,“四丫,你怎么来了?”
“叫姐!”谢茯苓拍开谢五郎的手,眉开眼笑道:“你听到我和三哥的消息了吗?四姐名冠京城,今日高兴请你去满香楼庆祝庆祝。”
谢五郎整理一下身上统一的学子服,手臂挂在她的肩膀上,“等五哥给你拿一个解元。”
“大言不惭!你若没有考取一个解元,别说你是老谢家的孩子。”谢茯苓翻个白眼:“丢人。”
“我若是考上了,你往后喊我五哥。”
“成交!”
姐弟俩一路贫到满香楼,雅间已经满了,只有一楼角落里还有两桌空的。谢茯苓很遗憾,听说在雅间里消费,能够得到满香楼的赠品,凑齐三个能够免费吃一顿饭。
谢五郎不习惯当着很多人的面进食,让人抬来一块屏风遮挡。
两开的屏风只挡住谢五郎,谢茯苓倒是不拘小节,看不惯谢五郎毛病多,点了几道酒楼的招牌菜,将竹签子递给小二,抬眼瞧见谢五郎的小指包扎了。
“诶,你这手怎么了?”谢茯苓抓住谢五郎的手拉到面前来,将细棉布给拆掉,小指像是被锋利的丝线给划伤,伤口尤其的深。“我重新给你上药。”
她从袖子里取出药膏,神色认真的给谢五郎上药。
谢五郎懒懒的靠在椅背上,看着平时凶悍的谢茯苓,上药时的动作轻的像羽毛滑过,格外的轻柔、耐心。
“听说你拒绝晋王的求亲?”谢五郎啧了一声:“你平时如果像现在这般温柔,咱们家的门槛只怕被踏平了!”
“你瞎操什么心啊?你不娶妻,我是不会嫁人的!”谢茯苓朝谢五郎龇牙,用力按他的伤口:“我温柔吗?”
秦王从楼上下来,听到熟悉的声音,侧目望去,便见谢茯苓朝对面的人傻笑,双手捧着一只修长匀称的手,他辨认出是一个男人的手。
他冷笑一声,水性杨花的女人。
不愿意嫁给晋王,不愿意对他负责,原来是有情郎了。
侍从感受到自家王爷周身骤降的温度,不敢吭声催促他。
秦王目光冷冽,抬步朝外走去。
脚步一顿,秦王大步朝谢茯苓走过去。
“谢姑娘。”秦王唇角噙着一抹冷笑,目光冰冷的看向那只手的主人,屏风遮挡住他的视线,只看见一抹雪白如云的广袖:“大周民风开放,当庭广众下,你们如此有碍观瞻。本王在二楼有一间厢房,你们可以上去用膳。”
谢茯苓兴奋的说道:“多谢王爷!”她连忙拉起一把软骨头的谢五郎:“走,我们快去!我想要见那个赠品好久了!”
谢五郎朝秦王打一声招呼,便被谢茯苓拽到二楼。
秦王盯着谢茯苓和谢五郎牵在一起的手,脸色阴沉,看一眼自己的右手,他冷冷一笑,不再看谢茯苓一眼。
“王爷……”
“你告诉谢裴之,长兄如父,管教好自己的妹妹。”秦王觉得谢裴之的妹妹不知廉耻,管他什么事?他神色冷淡道:“谢茯苓惹出事,他是谢茯苓的兄长,莫要累及本王。”
侍从:“????”
王爷,谢茯苓惹出事,也该是谢裴之收拾烂摊子,咋就累及您了?就算谢裴之是您的人,那些人也不敢没眼力见的往您头上攀扯啊!
“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