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也也站在房门口站了好一会儿,里头并没有人应声。秀眉微蹙,再一次抬手敲了几下。
这一次力道重了些。
“你还好吗?小牧很担心你。”
大概是听到了颜牧的名字,屋里头终于有了动静。
窸窸窣窣,站在房门外根本分辨不出,但起码能够让林也也肯定,男人的确是在屋里头。
怎么了?为什么一天都没有出来?有急事处理吗?可有什么事能让他一日三餐都不吃?
林也也很有耐心,她也不清楚这份耐心是否是因为昨晚的那通电话,又或许,是因为颜牧表现出来的急躁。
过了半刻钟,房门打开,林也也闻到了男人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竹子的清香淡了些,徽墨的味道变得浓厚,其中还夹杂中似有若无的葡萄的香味。
林也也没能够理清这味道,她听到男人出声。
“我没事,你带着他先回去。”
声音沙哑至极,干巴巴的,即便她现在看不到男人的模样,凭借着这声音都能想象到他熬了通宵。
林也也眉头微蹙,张口想要说话。
可是说些什么呢?似乎没有一个立场去问你昨晚做什么了?
稍稍后退了几步,颜牧这才看清陈邺的样子。
衣服皱巴巴的,头发凌乱,双眼通红,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低迷又颓废。
这个样子,颜牧见过。
双目失神,恍惚又回到了几年前那段最痛苦的日子。
那个时候他还小,是慌忙赶过来的陈邺捂住了他的眼,让他不去看他的亲哥哥,颜圻,自杀后的画面。
很长一段时间,陈邺都处于痛苦、颓废、昏暗无光的状态中,连颜牧都慢慢走出父母自杀后没几年哥哥又自杀的阴影中,他还在被颜圻的自杀深深影响着。
颜牧在秦楚那里听说了很多事情。
原来是陈邺将颜圻的死怪在了自己的身上。
视线相撞,男人猩红的双眼对上了少年怅然的双眼。
陈邺嘴角扯起一抹苦涩的弧度,声音竟然不易察觉的颤抖:“小牧,听话,跟姐姐先回家。”
林也也听到这声音,心口突然缩了一下,有些疼。
颜牧很听话,他拉着林也也往外走,在出门的那一刻,少年小心翼翼:“哥哥,半个小时后该吃晚饭了。”
别再这样了,别再折磨你自己了。
直到听见陈邺飘忽地应了一声,颜牧手上这才微微用力,拉着林也也出去。
等回到了那边的院子,颜牧才敢释放自己的情绪。也没有做什么,就安静地坐着,什么话都不说。
林也也被这突然的情况弄得摸不清头脑,可这兄弟两一个比一个散发的颓靡的气息,让她没有办法不在意。
“小牧......”
她喊了少年的名字,可又顿住。
太直接问会鲁莽,很有可能会因此影响到颜牧的情绪,甚至是伤害到少年。
林也也没有急着想要了解,她开始煮茶,借助茶的香味让颜牧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
她递上一杯茶,才问。
“你哥哥...是做什么的?”
颜牧抿了一口,余味甘甜,悠远流长,少年终于明白,上一次他煮的茶是有多差劲。
“数学家。”
一个极有天赋的数学家。
不管是颜圻还是陈邺。
秦楚姐姐说,陈邺哥哥不喜欢他在数学上的天赋,所以他半途放弃了。可他的亲哥哥,颜圻却热爱数学如生命,他沉醉在数学之中,最后丢了性命。
数学家?
这个答案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
那样懒散的大少爷竟然会是数学家?可他又为何留在这小小乡镇里?这又跟颜牧拥有物理天赋却没上学有什么关系呢?
林也也觉得不对劲,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片段。
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念着:“那么为了把这份天赋发挥到极致,他应该做好牺牲一切的准备......”
到这里,戛然而止。
林也也只觉得这些信息在脑子里乱窜,理不清,这些东西在指引着她朝着徐筠慢慢走近。
不止是浮于他的声音,她好像,对这个男人有了更多的探索欲。
打断林也也乱七八糟想法的是男人的脚步声,他应该是洗过澡了,身上的味道变得很清新,徽墨的香味不明显,更多的是竹子的清冽。
“哥哥!”
颜牧站起来小跑着走到了陈邺的身边。
这是林也也第一次听到颜牧如此雀跃地喊哥哥。
洗过澡后的陈邺洗去了那些颓废低迷,看上去清爽了很多。男人笑了声,抬手拍了拍少年的头。
他特意打趣:“今天是你煮的茶?”
颜牧摇头:“是姐姐煮的,姐姐煮的茶很好喝。”
陈邺哪能不知道这是林也也煮的?他早就闻出了这茶的香味。这样问,无非是为了安抚少年不安的内心。
想着,男人又拍了拍颜牧的肩膀。
“什么时候我能够喝到你煮出这样的茶?”
颜牧手指抓着衣服上的带子,小声问。
“你平常不喝茶的。”
都是喝冰水,一年四季都是。
陈邺这才抬腿在石桌旁坐下,看着认真煮茶的女人。面色虽然说不上红润,可也没有了病气,唇色是原生的粉嫩。
今天终于没再穿清凉的裙子了。
想起昨晚的那通电话,陈邺修长的手指在桌上敲了几下。
“要我微信就是为了这?”
生病的时候,一个人的时候,给他打电话。
想要有个人陪着。
哦,甚至都不用说什么安慰的话,只要开口就行了。
要求也不高。
林也也见男人主动提起那通电话,难得有些不太好意思。她也是没有办法,床边没有了糖,昨晚她难受得厉害,很想听他的声音。
她以为自己喜欢他声音的事情被暴露,轻咳了一声,给陈邺倒了杯茶。
心里存了事,茶倒得有点多,差点洒出来。
陈邺见状,伸手接过。免得这大小姐又烫到了手,再来个掉药膏的事儿,借机吃他豆腐。
“昨晚谢谢你。”
陈邺盯了她一会儿,将手里的那杯茶一饮而尽。
品茶哪是他这个喝法,真是可惜了。
听到这动静,林也也笑了出来,又给陈邺倒了一杯。
“我刚开始喝茶的时候,也是你这样,然后被罚着跪了半小时。”
陈邺:......
男人低头看着手里这小小一杯茶,眉头一挑,抿了一口。
啧,好喝是好喝,可这么品有什么趣味?
年纪轻轻,跟那糟老头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