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别有洞天
周成看着宋廉的样子，叹息一声，说道：“那就算了，明天吧，明天就可以了。”
宋廉疑惑道：“为什么？”
周成瞥了一眼宋廉，心中嘀咕，这老家伙，还真是和他父亲一个德行，千百个问题。
为什么不按照他说的去做，非要询问，真是让人头痛。
周成道：“你也看到了，我们再去也是白费力气。”
望着天空，他轻声道：“如果小少爷能赶上，我可以为他多读几首。”
周成望着一脸倔强的宋老，不由得叹了口气，这才是现在的导师，值得尊敬。
“宋夫子所言极是，晚辈的确是有眼无珠。”
听到周成的话，宋廉微微一愣，周成好歹也是皇上的养子，他为什么会忽然改变主意？
“孔子有言，君子不立亲，君子不立亲。”周成对宋廉说道：“宋夫子，趁着我那外甥还未归来，可否请你为我们家老王以及一些厨师们，也做一次精神上的洗礼，谈谈《大学中庸》之类的东西？”
宋廉顿时勃然大怒，瞪向周成：“混账东西，你这是在羞辱我！”
自己堂堂国子监监正，又是一代宗主，居然被周成请去为一群奴才授课，这简直就是对自己的一种羞辱！
要不是皇帝有令，他现在已经走了！
周成一怔，这是在训斥自己吗？
周成直视宋廉的双眼，问道：“宋夫子，孔子可曾说过，‘人人平等，人人平等’四个字？”
“当然。”宋廉点了点头。
“这不是最好的吗，孔夫子都说过，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还在乎他们是谁吗？”周成问道。
宋廉瞪了周成一眼，这家伙真的是凭本事坐上了县令之位，什么叫知恩图报，什么叫知恩图报？
“周大人，我说的‘人人平等’，并不是指的那种‘人人平等’。”宋廉勉强一笑，他可不想和周知县对着干，万一惹怒了皇上，那可就真的是万劫不复了。
周成叹息一声，诚恳地对宋廉道：“我们要把眼光放得更长远，老宋，你看看他们，孔子说过，有志者事竟成，这就意味着，我们不能以出身论英雄。”
宋廉凝视着周成，语重心长地说：“这就是孔子所言，人人平等，人人平等。”
周成懒得理会宋廉的辩解，摆了摆手，道：“不管是谁，只要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
宋廉彻底服气了，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蛮不讲理之人。
“再说了。”笑着说道。周成继续说道，“孔子说，三个人一起努力，总会有一个人成为你的老师，所以，你可以多指点指点他们，或许，你能学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宋廉想了想，道：“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安排。”
周成点了点头，道：“这还差不多。”
在这周家，自然是要听他的，否则的话，岂不是成了笑话了？
不过父亲派来的人，却是一个很好的人，与父亲的固执截然相反。
朱元章与马大脚、常氏、朱雄英一同返回，见到宋廉正坐在那里教导家丁读书，不禁大吃一惊。
朱元章连忙问老宋，到底要干嘛？
宋廉本能地就要躬身，但随即便回过神来，开口道：“我这是给诸位讲学呢。”
请国子监的典官来给自己讲课？
朱元章一回头，发现卢泉睡得正香。
这家伙，实在是太厉害了。
居然还好意思叫宋廉来教导一些家丁，真是浪费人才！
“松手，我要打死他！”朱元章说完，手中的鞋子一甩，就要砸向周成。
宋廉在旁边不顾身份，紧紧搂着朱元章的腰肢。
“老家伙，全全是无心之举，您千万别动怒啊。”马大脚连忙说道。
“二哥，父亲发这么大的火，还请你给我一个交代。”常氏赶忙将卢权推到了一边。
周成被吓了一跳，正准备去找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却看到了自己大嫂的脸庞。
然后，他就醒了过来。
一回头就见到自己老爸一脸愤怒地瞪着自己，周成吓得连滚带爬地往后跑了两步：“老爸，你这是干什么？”
“我哪里惹你生气了？”
他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如今，有了干爹和干娘，周成突然发现，自己的父爱，似乎也不能再这么重了。
“我们请宋夫子来，本是为了指点雄英，可是你却让宋夫子去教奴才，你这是在浪费宋夫子的天赋！”朱元章一脸的悲愤。
他本来还想着，周成凭借着自己的知识，能把宋廉压下去呢，结果却是让宋廉去当奴才！
这对朱家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周成疑惑道：“父亲，教这些仆人也好，让他们明白一些道理。”
“你知道个屁！他们又不是来参加考试的，懂个屁啊！”朱元章厉声喝道。
周成摊了摊手：“话虽如此，但雄英又何必要考取功名，又何必要知晓？”
朱元章嘴巴一张一合，双目喷火，可恶，这是将我的退路都给挡住了啊。
“这可不好说，要是再等两年，皇帝陛下准许商贾参加考试怎么办？”朱元章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周成摇摇头：“父亲，您是不是希望熊鹰成为一个整天看书看书的宅男呢？”
朱元章虽然有些不甘心，但还是答应了下来：“那是肯定的，现在朝廷里那么多考过试的人，难道都是些文盲？”
那周成微微颔首，旋即却是微微摇头：“似非似非。”
宋廉一听，就来了兴致：“还请周大人详细说说。”
周成回答道：“这个好办，这些官员都是从科场里出来的，一个个都是学霸。不过，他们毕竟是追随陛下征战沙场的人，可不是什么书生。”
宋廉一脸懵逼，这都是哪跟哪啊？
宋廉面色凝重地问道：“周大人，你可曾听说过，半本《论语》，就能治理一个国家？”
朱元章一眼就看出，宋廉这是动怒了。
因为周成拒绝了科考，等于拒绝了他们十多年的努力，拒绝了朱熹、朱夫子等人的努力。
周成点了点头，道：“当然认识，宋代的人物，只要是我这样的读书人，都认识。”
宋廉再也按耐不住怒火，道：“周大人，你若是懂得《《论语》》半卷，那岂不是说，赵普去世之后，赵家的人在他的棺材里发现了一卷，这就证明了这件事的真实性。”
周成微笑道：“这么说，宋夫子同意半部《论语》就能一统天下了？”
宋廉答道：“我当然同意，《孔子》一书，博大精深，若能通晓，必能治国。”
“哎，宋夫子，你这是大错特错。”周成又道：“赵普说，他只看了一半的《论语》，就能君临天下。不过，赵普跟着赵匡胤，有过几次这样的遭遇？”
“陈桥之乱，逼得周恭帝退位，赵匡胤登基为王，这才是真正的榛始皇。孔子有没有告诉我，怎么才能做到这一点？”
“李筠起兵造反，宋太祖以赵普之策，一举镇压。”
“赵普向太祖陛下敬酒，就是用这种方式。”
“宋夫子，你真的只看了一半的《论语》，就能写出这么多？”周成转头对朱元章说道：“父亲，你真的只看了半本《论语》就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吗？”
宋廉不说话了。
周成又补充了一句：“再看看我们现在的皇上，在他登基之前，还是个叫花子，而且还是个文盲，这种人也能登基，为什么不让我们这些有学问的文人来登基？”
一句话，让宋廉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这就是为什么，四书五经只会束缚人，教他们如何遵守礼仪，却不会教他们如何治理国家，如何经商。”
朱元章听到周成这么一说，顿时恍然大悟，恍然大悟。
宋廉突然说道：“既然周大人否认了孔子，那你是不是也认为朱夫子是错的？”
周成摇了摇头：“我没有否认孔子，孔子是一位贤者，我岂能否认？还有朱夫子，他们都是这个时代的圣贤。”
看到周成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朱元章不禁莞尔，没想到这个年轻人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宋廉眼睛一亮，道：“那周大人，你是同意朱夫子的说法了吗？”
周成对着一脸激动的宋廉，开口道：“孔子的话，我自然是认同的，其门生三千，足见其德行。”
“对于朱夫子的说法，我这个马上就要参加考试的人，自然是同意的。”
朱熹所说的这些，也就是那些想要参加考试的人能够听到，如果他们真的这样做了，那绝对是一种煎熬。
所谓的正义，就是泯灭人性。
这话怎么说的，就不能有一点追求吗？
宋廉点了点头，并未察觉到周成话中的弦外之音。
周成呵呵一笑，他可不希望现在就有一种新的知识。
因为一旦露面，就会被视为邪魔外道，甚至可能会被烧死！
朱元章一看到周成的表情，就知道他并没有说真话，更别说承认朱熹了。
周成笑着道：“别说这些了，正好雄英也在，一起吃点东西吧。”
朱元章清了清嗓子，问道：“泉儿，你刚才还说对朱夫子不服气，现在见了宋夫子，又服气了？”
听到父亲的话，周成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自己的父亲，果然没安什么好心。
“父亲，您一定是误会了，朱熹的身份，我能不承认吗？我可是从科考过来的。”周成对朱元章挤眉弄眼，这件事还是私下里谈比较好，毕竟这里还有一个外人。
一听周成对朱熹一点也不服气，宋廉顿时来了兴致：“是么？刚才周大人在撒谎？”
周成连连摇头：“当然不是，正如我之前所说，在科考的时候，我对朱夫子更有信心一些。”
宋廉这才反应过来，他转头看向周成：“周大人，您是不是不同意程朱的学说，不同意孔孟的着作是经文，程朱的注释是规矩？”
周成被宋廉这么一说，心中也有些恼火，赶紧解释道：“都是一场误会。”
朱元章在旁边添油加醋的说道：“有没有搞错，我不能撒谎。”
在建国初期，宋廉、刘伯温等人与朱元章探讨治国之策，并且朱元章还希望朱熹能够拜其为师。
再加上这次的考试，还涉及到了程朱两家，所以程朱两家在明代的百姓们心目中的地位，还是很高的。
而这个时候，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说我不认同他们，那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叛徒！
周成见自己的父亲如此的为难自己，再看看双目几乎要喷出火焰的宋廉，只能无奈的开口道：“其实，我对大家对程朱之学的喜爱，一直都有一个看法，那就是尊敬和叮嘱。”
宋廉冷喝一声，目光阴沉的盯向周成，这个时候，就算是朱元章来了，也阻止不了他狠狠的给这个家伙一个下马威。
“周大人，可是认为程朱的话有误？”
周成微微颔首：“也未必就是程朱的注释有误，只是当代人解读有误罢了。”
“呵呵，宋某愿闻其详，还请周大人赐教。”宋廉也很好奇，周成到底要说些什么。
周成看着一脸决绝的宋廉，和一脸期待的父亲，开口问道：“有一种说法，叫‘存天之道，去人之欲望’，很像是宋朝的程颢和程颐，是朱夫子所创，并广泛传播开来的，不知宋夫子对此有何看法？”
宋廉轻声道：“很简单，要存天地之心，要断人心之念，要断天下之心，为天下苍生，行善积德。”
“《礼记·乐记》中也说过，人所生之物，为天下所生，为天下所生，为天下所生，为民所欲者。”
“这就是圣贤的话，让我们明白，什么叫做天理，什么叫做人性。”
听到宋廉这话，马王后与常氏都点头，确实，这就是人该有的样子，要忍住自己的贪念，多行善积德，方可使一国昌盛。
朱元章点头说：“宋夫子讲得对，孔子讲的就是这个道理。“
周成摇摇头，转过身来，对着众人说道：“这个我不能否定，有些东西确实没错，可是人的欲望就是错误的么？”
宋廉眉头一皱：“人心的欲望，贪、妒、色，皆为恶，如果能够消除，则于国于民，于国于民，皆为善。”
“如果我能做到这一点，大明将再无任何顾忌，再无任何顾忌。”
“这是明君的手笔。”
周成看到朱元章听得入神，不由得开口问道：“宋夫子，如果您的父皇临终前，您想要见到他，是否有一种自私的欲望呢？”
宋廉沉吟片刻，道：“此非一己之私，大明以孝顺为主，此乃至大孝道。”
周成继续说道：“你要面见令尊，但若是这个节骨眼上，你要面见令尊，或者说，你要面见令尊，或者说，是面见令尊？”
宋廉轻声道：“从古至今，都没有一个人能做到忠孝兼分，你能做到的，只有一个人能够做到的，那就是你的大孝心，若是你能做到这一点，你也可以做到。”
朱元章点头，确实如此，这两条路走得很对。
周成却是摇摇头：“不，你既然选了我爹，那就是将家族看得重于皇族，只为一己之私。可是如果你选了皇族，那就代表着你的忠孝，你的自私。”
“人心之所欲，并不仅仅只有贪念，还有淫念，还有妒忌，如果没有人心之欲，又何必要一统天下？他现在已经没有了贪欲，何不乖乖的去当个农场主？”
“既然没有了‘欲’，你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参加‘科举’？”
“你可愿为官城效力？”宋廉望向周成。
周成颔首：“也就是说，为官城效力，才是你的一己之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