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仚布下的大阵,在那大汉释放的威压下剧烈震荡。
阵基浮动,五行紊乱。
三十六尊白骨神魔低沉嘶吼着,原本和大阵融为一体的他们,被震得从大阵中显出身形,周身雷光涌动,踉跄着向后一步一步的不断倒退。
几乎将自己的毛脸杵在荧雀脸上,正肆意喷洒口水的大汉抬起头来,诧异的朝着卢仚布下的大阵看了一眼。他的童孔骤然一缩,目光狠狠扫过蹲在卢仚身上、身边的五位大爷。
“先天神圣血脉?”大汉低沉的都囔着:“血脉之力,超脱天规约束的先天神圣……这等存在,可是违逆天规的。”
“兀那和尚,你这五头畜生……”
大鹦鹉跳着脚,张开毛,正要破口大骂,卢仚伸出手指,捏住了他的嘴巴,将他所有的咒骂声全都憋回了嗓子眼里。就听得大汉沉声道:“这五头畜生,乖乖献上来,让本将军将其烙印天规,纳入天规掌控。”
“不然的话,也只能抽筋扒皮,做成一锅好汤了。”
过百将官眸子里神光涌动,纷纷锁定了卢仚和五位大爷。他们的目光中,倒是没有多少觊觎之意,而是带着一丝好奇,以及浓浓的‘不满’之色。
这种感觉,让卢仚觉得,这些将领,就是一群在极其稳固的‘规则’之下,顺风顺水、平安喜乐的生活了无数年,早已习惯于‘规则’,早已和‘规则’融为一体的‘制度生物’,他们本能的厌恶一切可能对他们熟悉的、他们习惯的规则造成影响的存在。
五位大爷,身怀先天五方圣灵的血脉。
而这先天五方圣灵的血脉,在这一方天地中,似乎拥有某种特权,可以绕过那冥冥中,禁锢了天地间一切大道道韵的无上权柄。在自己的实力范围内,在自己的影响范围中,五位大爷可以调动属于他们自己的道韵,形成一方小小的五行天地。
他们,成为了‘漏洞’。
他们,绕过了‘规矩’。
所以,这些将领全都感到了本能的不安,更是感到了某种厌恶。他们倒是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恶意’,没有说非要将五位大爷‘斩之而后快’。他们只是勒令卢仚交出五位大爷,让那为首的将领,在五位大爷身上打下某种烙印。
不用问就知道,打下了这种烙印后,五位大爷自然而然就成了这一方天地那至高‘规则’的一部分,从今以后,他们也就无法绕开那天地之间的一重重的权柄。
卢仚脑子里瞬间闪过了很多念头。
只是,脑海混乱,神魂之光孱弱而虚浮,卢仚如今脑子运转的速度,远不如以前全盛时的万一。他脑袋里冒出的好些念头,乍一看似乎可取,但是认真顺着这个念头衍生出的诸般可能推演下去,最终都会有各种或大或小的害处和后患。
用力的抿了抿嘴,卢仚还没想好应对之策,荧雀已经给他解决了这个麻烦。
荧雀胸前一片雷光闪烁,她雷浆凝成的胸甲上,一片铁血色的玉符浮现,同样是密密麻麻的云纹,在那漫天云纹中,三枚被遮掩了大半面庞的赤红色日头浮现。
一丝丝澹澹的权柄之力向四周扩散开来,居然隐隐压制了荧雀面前这些气息恐怖的将领身上散发出的权柄波动。
荧雀‘咯咯’笑着,笑得很是快意。
她居然伸出了莹白细嫩的小手,极其挑衅的,当着超过十万精锐甲士的面,轻轻的拍了拍面前大汉满是毛茸茸大胡子的大脸蛋子:“巡天禁神卫所属,同属至高大天庭,同等官阶之下,见官高半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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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本姑娘只是黑衣司的碎催,见不得人的阴沟里的老鼠,专门在暗地里打探隐私,做各种阴私勾当的亡魂幽灵……比不得你们这些威风凛凛、到处横行霸道的天庭五军府正军。”
“只不过,你们也只是日章天将。本姑娘,也是佩戴三日之章。同为残日之章……你是九日,本姑娘只是三日,但是本姑娘和你,究竟应该谁听谁的呢?”
十万甲士,过百将领,还有手持大斧的大汉,这么多人齐齐静默。
他们一个个眼角跳动,面色难看的看着荧雀胸前那一枚雷光四射的玉符。
同为至高大天庭所属,按照太初大帝拟定的天规,巡天禁神卫所属,的确有着‘同阶之内’、‘见官大半级’的特权。荧雀和他们同样佩戴‘日章’,而且都是云纹掩盖了半面日头的残日之章,那么大家就是同阶的天官。
既然是同阶位的天官,虽然手持大斧的大汉他是九日之章,荧雀只是三日……按照至高大天庭的天规,荧雀的确有权调动、命令他们!
“还有,你刚才说的话,我都记下来了。”荧雀笑得很灿烂:“黑衣司的碎催啊!碎催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呢?我会让我们黑衣司的司主大人,找你们五军府的五位大天君好生坐而论道的!”
荧雀笑得贼灿烂,贼开心,甚至还饶有兴致的吹了一声口哨。
她的性格,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后天扭曲的,总之极其恶劣……能够看到这些原本气焰嚣张的天庭正军将领好似被逼着吃了三斤牛粪一样,面皮扭曲、神色难看,她就感到莫名的开心啊!
她面前的大汉向后退了几步,他咬着牙,嘶声道:“混蛋……你居然是佩三日之章的黑衣司小督领……既然如此,你为何不穿戴正式的官袍、甲胃?”
一众将领纷纷呼出粗气,气鼓鼓的盯着荧雀。
没错,刚才荧雀身上穿戴的,只是一套她用雷光凝成的衣甲,样式极其普通,没有任何的佩饰宣昭身份,这分明就是故意的设套让他们上当嘛。
荧雀的气息,不强。
起码比起他们这些五军府的正军天将而言,荧雀的修为,甚至算得上极其孱弱。
谁能想到,如此‘孱弱’的,腰身还没他们胳膊粗的小丫头,居然是佩戴三日之章的黑衣司高级将领呢?谁能想到呢?
站在后面的百来号将官,目光幽幽的看向了自家头目。
手持大斧的汉子就有点尴尬了。
之前荧雀的确是准备说出自己的身份,但是自己太心急了些,自己‘依照经验判断’荧雀的官职不会太高,自己可以随意的手拿把掐,所以就兴致勃勃的跳出来耀武扬威。
结果……
卢仚又向后退了好些步,几乎都退到了神种生长出的虹桥上了。
开拓团的大队人马,已然随着不断向前延伸的长桥去得远了,此刻单单肉眼,已经无法看到开拓团大队的影子。长桥距离目标中的原始荒原还有一段距离,但是马上就到……马上就到。
卢仚目光闪烁的看着这些天兵将领。
这些家伙,一如他们的长相,完全是一群糙汉子、莽汉子……最少,卢仚认为,如果他是这个手持大斧的将领,他起码不会第一时间就将自己的脸杵到荧雀的脸上,更叫嚣出了‘碎催’这般充满‘诬蔑’和‘挑衅’的话语。
起码,在荧雀已经说出了‘巡天禁’这几个字的前提下,明知道巡天禁神卫拥有见官大半级的特权的情况下,没弄清荧雀确切的官职时,你态度可以放得温柔一点吧?
不过,这样也好。
很好。
卢仚微笑着继续后退,他已经带着五位大爷退到了还在急速生长的长桥上。
荧雀也不是什么好鸟。
刀七七七更不是好人。
他们凑在一起嘛……卢仚眸子一个闪烁,他手上法印变幻,镇压封印了刀七七七和十几名同伴的两颗硕大晶球,就同时发出了细微的碎裂声。
手持重斧的大汉突然皱起了眉头,他好似听到了什么,眉头一阵跳动,摆出了侧耳倾听的架势。他原本对掏出了自己玉符日章的荧雀很有点不自在,但是渐渐地,他脸上的那一丝不自在消失了。
“咳咳!”持斧大汉用力抹了一把脸,他上下打量着荧雀,干巴巴的说道:“你说你是巡天禁神卫的人,你就是么?咱,不信,你如何证明你是巡天禁神卫?”
荧雀脸色微微一变,她指了指自己胸甲上正放出澹澹红光的玉符,冷声道:“此物,可以造假么?”
持斧大汉重重咳嗽了一声:“也不是没有造假的先例……嘿,是吧?这天下的邪魔无数啊,杀不绝,斩不尽……丫头,你乖乖的束手就擒,配合调查。等我们查证了你的身份,如果你真的是巡天禁神卫的人呢,什么都好说。”
咧嘴一笑,持斧大汉冷森森道:“如果不是呢?那就,哈,哈哈!”
百多号将领纷纷笑了起来,他们脸上的那一丝不自在消失了,身上气息再次变得犹如嗜血野兽,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开始向外流淌出浓浓的恶意。
荧雀歪了歪头,咧嘴笑了。
她幽幽道:“按理,现在这个时候,我就应该掏出我的官印,以此证明我的身份……甚至,我可以联系我的上级,让他们和你们的统军大将交涉。”
持斧大汉再次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不要挣扎了,小丫头。嘿,嘿嘿,有邪魔外道屠戮了铁门关,我们大人已经下令,封锁了铁门关周边星域,什么消息都传不出去,什么消息也传不进来……你,是没办法让你的上官,和我们大人进行交涉了。”
“至于说你的官印嘛!”
“伪造至高天庭的官印、官符……这种事,以前也多有发生,实在是无法证明你的身份啊!”
“所以,乖乖的,束手就擒。”
持斧大汉‘咯咯’笑道:“不然的话,咱们兄弟,可都是一群糙汉子,万一弄得你伤了胳膊腿什么的,还好说……若是弄破了什么不该弄破的东西,那,那,那……那就不好交代了嘿!”
卢仚微笑,又向后退了老长一段距离。
好么,军中糙汉子,嘿!
这话就直奔下三路去了。
卢仚差一点就想要举起双手为荧雀鼓掌助威了——这种话人家都说出来了,你能忍?
封锁了周边星域,严禁一切消息传递,而且,要将你直接拿下啊……丫头,你要想清楚,这一队兵马,搞不好就是冲着你来的嘿!
前面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废话……
卢仚脑海中又有大量的念头涌出——嗯,大抵是,这持斧大汉背后的人,不想一上来就把事情做绝了,只是在按步就章‘走流程’吧?
荧雀若是束手就擒了……卢仚此刻有不下十种法子让她从此人间蒸发。
荧雀若是不愿投降嘛——嘿嘿,这里的事情万一事后就算泄露出去,就算黑衣司,乃至巡天禁神卫的高层追究起来,持斧大汉身后的人,也有道理了。
尤其是,荧雀自身的身份,按照卢仚的判断,就是有问题的。
所以……
持斧大汉举起了手中足足有三丈长短的宣花斧,那比寻常房门还要大一圈的斧轮,轻轻的架在了荧雀的脖颈上。持斧大汉沉声道:“俺,至高大天庭巡天荡魔五军府,前军府矅炚(yaoguang)大天君直属,丧刑星君麾下,左军卫领副印前锋将,‘绣花斧’罗熊,就是你大爷我了!”
“小丫头,现在我们怀疑啊,铁门关被屠,和你有极大的牵扯!”
“所以,现在乖乖的跟着大爷们走,看在你生得鲜嫩水灵的小模样上,咱们不给你吃皮肉之苦……若是你敢有丝毫异动,嘿!”
“老子绰号‘绣花斧’,就是老子这么大一柄斧头,可以在一颗米粒上凋出花来!”
“你小丫头这张细皮嫩肉的脸蛋,信不信,老子能用这斧头,在上面凋出一万字?”
无声无息的,卢仚镇压了刀七七七等人的晶球碎裂,消散,刀七七七等人重重落地,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有几个人呼吸得过于急促,以至于气息呛入了肺子,呛得他们剧烈咳嗽,甚至咳出了血来。
罗熊目光一旋,朝着刀七七七等人指了一指:“这些人,一看就贼眉鼠眼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全部拿下,带回去……”
看看荧雀如画儿一般的俏颜,再看看刀七七七等人苍白、枯瘦、如死人的面颊,罗熊眸子里凶光一闪:“带回去严刑拷打,把他们小时候尿过几次床的事情,也都给老子拷问出来。”
荧雀面皮微微一僵。
刀七七七已经直起了身体,他放过了卢仚,歪着头,朝着站在半空中的罗熊‘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严刑……拷打?就你们这些,杂碎?”
已经踏着云团,向前飞驰了数里地的十几名左军卫将领齐齐停下了脚步,一名将领低声都囔道:“嘿……咱们五军府的名头,果然是不如巡天禁神卫嘿,什么垃圾玩意儿,都敢给咱们兄弟使脸色了嘿?”
“头儿,这话,你看,怎么说?”这群将领回头看向了罗熊。
罗熊看着荧雀,沉声道:“他们,是你们巡天禁神卫的人么?”
卢仚微笑。
这话问得……好有趣,好‘悖论’啊!
罗熊之前还在说,他怀疑荧雀的身份是伪造的,他不承认荧雀亮出来的三日之章呢……现在呢,罗熊又在问荧雀,问刀七七七等人是不是巡天禁神卫所属!
这一笔湖涂账啊!
于是,卢仚很配合的,又朝着后面退了老长一段距离。
侥幸是卢仚修为太低吧,完全没办法引起这些五军府正军的注意力……所以,面对卢仚带着五位大爷一步一步的后退,包括罗熊在内,就没有一个人多朝他看一眼的。
荧雀眉心竖目张开,一缕缕电芒涌动,她答非所问的笑道:“他们是什么人,只有他们自己清楚罢?我不过是一个身份存疑的小女子而已,谁知道呢?”
罗熊一声咆孝,十几名左军卫将领相互看看,脚下云光闪烁,继续朝着刀七七七等人扑了上去——就算,刀七七七他们是巡天禁神卫所属,现在这地方,是他们说了算啊!
铁血煞气盈空,杀伐之气鼓荡,十几名左军卫将领飞扑而下,他们身后暗红色的煞气、杀气凝成了一柄柄高达百丈的旗幡,迎风荡漾中,虚空中天地灵机奔涌,凝成了一柄柄寒光闪烁的长矛结阵,带着刺耳的尖啸声锁定了刀七七七等人周身。
这些左军卫将领,赫然都有着‘一人结阵’、‘一人成军’的威能。
卢仚看出了这些左军卫将领的几分手段……他们的这等神通,若是配合上后方的那些精锐甲士,布下堂堂军阵,怕是修为比他们高出一两个大阶层的大能,都会被他们的围攻打得灰头灰脸,甚至陨落。
之前卢仚和刀七七七正面放对过,刀七七七的修为显然不如这些左军卫的将领。除了一具不明来历的不死之躯外,刀七七七……怎可能是这些气息森然可怕的天军将领的对手?
卢仚正在盘算,若是刀七七七被生擒活捉,荧雀会受到何等影响,会有何等后果的时候,刀七七七居然放声狂笑着腾空而起,张开双臂朝着那十几名天军将领主动迎了上去。
“尔等,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至高天庭五军府?”
“屁!”
刀七七七冲到了那些将领面前,下一瞬间,刀七七七胸口一团黑红色血光亮起,他整个自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