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芳好,万里无云。
将军府却是笼罩着阴霾,丫环奴仆忙着将府里的红绸撤下,脸上布满了哀伤。
秦姚对待下人极好,丫环奴仆也很喜欢和善的夫人。如今,将军府初逢喜事,转眼间,夫人便要去了。这大喜大悲,令人承受不住。
一个丫鬟摸着泪水,嘤嘤哭泣道:“夫人这么好的人,命太苦了,都是那些个碎嘴的贱人逼死了!”
另一个丫鬟满心赞同,不说因为夫人去了,他们的福利怕被新进的夫人给大打折扣。而是真心的喜欢秦姚,更何况将军对夫人的痴情,他们看进眼底。为了夫人终生不娶,何况夫人替将军生下一个那么大的女儿,还是燕王府的世子妃,又生下了一个小公子,将军府这一辈子断然是不会有第二个主母了!
“休得瞎说,夫人这还没有去,说什么晦气话?大小姐一定会想法子,救夫人的!”叱了眼睛红肿,呜咽哭泣的丫鬟,转身闷头干活。嘴上这般说,心里却是明白,将军命人去通知大小姐时,夫人就进气少出气多了!
说不准,此刻都已经……摇了摇头,立即打住了想法。拍了拍裙摆,匆匆跑到了后院,给菩萨烧几柱香,保佑他们家夫人。
而沈青岚进府的时候,看到四处挂好的红绸全部扯下来,堆积在一个角落里。慌乱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脸上的血色尽褪,慌张的跑到主院。院子里平素洒扫的丫鬟和职守的婆子都不见了,空荡荡的,门扉紧紧的关着。
沈青岚推开门,屋子里黑漆漆一片,窗棂被卷帘给遮住,空寂而阴冷,只有袅袅檀香在空中飘散弥漫,没有任何一丝的人气。
脚似乎生根了一般,定在原处无法挪动。自欺欺人的想,她不进去,母亲是不是就一直活着?
不去想,她依旧如昨日里那般,充满了生气?
电光火石间,她又想到了齐景枫的遗憾,不知哪里生出一股子力量,驱动着她挪动脚步,缓缓的朝内室走去。
在珠帘前站定,透过微弱的曦光,隐约可以看见沈长宏盘腿坐在床上,将秦姚拥在怀中,两个人似乎维持这个动作,有经年之久。
沈青岚的心紧紧的揪成了一团,尽管黑暗笼罩了二人,可沈长宏身上散发出的浓烈悲伤,如同被遗弃的孩子一般,充满了脆弱,泪水便滚落了下来。紧紧的咬住下唇,生怕她哭泣的呜咽声,打破了屋内的宁静。
齐景枫见她缩成一团,蹲在地上咬着手臂,双肩颤抖的哭泣。俯身蹲在她的旁边,将她拥进怀中。
泪水洇湿了他的衣衫,滚烫的热度,似乎灼痛了他的肌肤。
此刻,所有的言语,都是苍白的。他只能紧紧的握着她的手,给她力量。在她最脆弱、最需要人的时候,给她肩膀依靠。
不知过了多久,沈青岚擦拭了泪水。一双漂亮的凤眸,红肿的如核桃。站起来,双腿蹲久了,麻痹得抽痛。掀开珠帘,沈青岚靠近床边,看着秦姚脸上熏染了胭脂般,暮色云霞。神色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静静的靠在沈长宏的怀中。
沈青岚跪在床踏板上,伸手抚摸着秦姚的面颊。冰冷的温度,从指尖蔓延进心底,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
母亲,你怎么不等岚儿?
沈青岚握着秦姚冰冷的手指,摊开她的手心,将脸埋在她的掌心,似乎想要秦姚如同小时候一般,突然抬起她的脸,温柔的擦拭她的泪痕,说道:“这么大了,还爱哭鼻子,当心嫁不出去。”
可,即使她哭得肝肠寸断,母亲也永远不会再替她拭泪。
“岚儿,你母亲她怕冷,害怕孤独,又怕黑。父亲在书房里写了一封奏折,你拿着奏折与兵符进宫,请皇上准许为父辞官。”沈长宏语速极慢,隐有悲痛。
沈青岚泪眼朦胧的看着沈长宏,才发现他的白发又多了,俊美无俦的面容,上面刻满了皱纹,苍老了许多。再也没有她初见时的威严!
“好。”沈青岚点头,她知道父亲打算辞官,带走母亲。“母亲的后事……”
“不用办了,她说不想去了也让人诟病,没的安宁。”沈长宏心里怎么会不狠?上天让他与她再次相聚,不过一年的光景,便又将她从他的身边带走,如何能甘心?
紧了紧抱着秦姚的手臂,闭上了眼睛,遮住了眼底满得几乎要溢出的痛苦之色。
沈青岚紧紧的揪着床褥,手指骨节泛白。在极力的抑制住心里翻涌的情绪,心里被自责紧紧的包裹。若不是她,荣贵妃也不会为了对付她,而对母亲下手。母亲没有承受这些舆论,也不至于这么早的撒手人寰。
眼底闪过一抹锋芒,尖利的指尖掐紧掌心,疼痛已经麻痹了她的神经,丝毫没有发觉手心的皮已经掐破,渗出了血丝。
“父亲,弟弟你要带走么?”沈青岚扫过屋内,摇篮不在内室,显然孩子被乳母抱走了。
沈长宏颔首,他答应了秦姚,要好好教导孩子,怎么会把孩子舍下?
“你现在去吧,不用再来将军府了!”沈长宏催促着沈青岚,长出青胡茬的下巴,抵在秦姚的头顶,如情人之间的温存。在他的眼中,秦姚真的只是睡着了。只要心底有她,便在心中长存!
沈青岚一动不动。
沈长宏轻叹:“岚儿,人有悲欢离合,你母亲不希望我们太过悲伤。她活着太累,这样也算是一个解脱……”
沈青岚没有等沈长宏说完,就转身脚步踉跄的离开。这句话从沈长宏的口中说出,是要费多大的力气?最受打击的是他,为了安慰她,竟说出这一番话。无疑是在鲜血淋漓的心口,再插上一刀。
她没有勇气听下去,母亲解脱了,那么他呢?又是否真的坦然接受了?
抹去了不断溢出的泪水,沈青岚去了书房,看到整齐摆放在书桌上的奏折,旁边是一个铁盒,打开里面放着一块令牌。
沈青岚拿着这两样东西,目光落在墙壁上秦姚的画像上。苍白没有血色的面容,染满了哀伤。怔怔的收回视线,失魂落魄的走出书房。
看着齐景枫站在门口,动了动唇,能够想到齐景枫为何不顾燕王的意思,强制留下了安如意的骨灰,安置在祠堂,到时候再运回燕北。
“他们都说上天给人开了一扇窗,便会关上一扇窗。可是为什么我们活得这样累,好不容易团圆相聚,却要硬生生的拆开,阴阳两隔?而作孽多端的人,依旧幸福无忧的活着,享受着尊崇?”沈青岚望着明媚无云的天空,心里头真的恨。恨老天爷的不公,恨自己的不够强大,若是不能改变了她想要保护的人的命运,为何要给她重活?再次经历一遍伤痛?
齐景枫不知该说什么,良久,就在沈青岚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才缓缓的说道:“岚儿,善恶终有报。重新来过,虽然很累,但是也很圆满。上一辈子,你什么也没有得到,让母亲含怨而终。这一辈子,你改变了我的命运,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我们有两个可爱的孩子。也让母亲与父亲团聚,让沈家后继有人。最重要的是母亲是笑着离开的。”
沈青岚紧紧的捏着奏折,心里的恨意腐蚀着她的心口,恨不得将荣贵妃给撕裂成片。
“岚儿,不要看自己的不如意,看自己所拥有与改变的轨迹。母亲离世很遗憾,可她也算是圆满了。”齐景枫安抚着沈青岚,没有人愿意看到至亲至爱的人,阴阳两隔,可宿命,无人能够改变。
慕容清云虽然能够改变人的宿命,可代价却是他的性命!
所有的事物,都是等价交易。
沈青岚怎么会不懂,她只是太痛了。
“父亲说的何尝不是?母亲活得太累了,她的心结不是因着外面的舆论,而是她曾经嫁过人,觉得没有对父亲付出过全部。父亲对她愈好,她的心结便越重!”齐景枫说罢,抱着她更紧了一分。
沈青岚瞳孔一缩,挣脱了齐景枫的怀抱。双手抱着自己的手臂,想到了过去的噩梦。她知道齐景枫不在意,说的也不是她,阐述着母亲耿耿于怀的事。可她还是无法不想到她前一世对他的不忠!
虽然他故去了,她没有发觉对他的感情,可那都是事实!
她的身体是干净,可灵魂已经脏污。
齐景枫知晓她在想什么,轻轻叹息,无奈的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何况,那时候我已经故去,你可以改嫁,并没有背叛我!”那个时候,是他成全她的,又怎么能怪罪她?若要怪罪,应当是他才是。若他争取她,没有放弃,又何至于让齐少恒得逞?“那时,是我先放手。”
沈青岚苦涩的一笑,他怎么能不放手?她那样的伤害他之后,他都在为她着想。
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太过可笑,明明都说放开了,为何又纠结在过往?
倏然,她明白了母亲,正是因为在意了,才会对过去的错误耿耿于怀。
恍然之间,似乎想通了,点了点头,轻轻回抱了齐景枫一下,心里感叹,幸而她身边有他,才会毫无顾忌的向前冲。
但是,她也该停下来,好好回头看看他。
再多的爱,也经不起永远没有止境的追逐,他也会失望,也会感到疲惫。毕竟,人非圣贤?
“我要进宫一趟,将军府对父亲来说充满了太多的回忆。这些回忆固然是美好的,却也太过沉重了。我想他必定是不愿意呆在这儿,便早些让他带着母亲离开。”沈青岚看了眼手中的奏折,心想这关键的时刻,即墨擎天会愿意放父亲离开么?
“我陪你一道进宫。”齐景枫眼底闪过一抹暗色,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沈青岚颔首,二人一道进宫。
即墨擎天在御书房会见大臣,他如今几个儿子,死的死,出家的出家,之剩下逍遥王一个儿子,皇位非他莫属了。
那些观望亦或是逍遥王一派的人,全都进谏立太子,以取得拥护之功,好博得逍遥王的好感,莫要追究他们以前‘站错队’的职责。
即墨擎天心里有自己的算盘,手中拿着奏折批阅,蹙着眉头,定了定神,道:“太子之事,朕自有考量,暂且不议。”
众大臣心中急啊,你说皇上您就一个儿子了,不立太子,立谁为太子?
“皇上,国不可一日无君,亦是不可没有储君。这样能安定民心,亦可以稳住朝臣。”太傅出列道,他心中最是焦急,当初拥立睿王,背地里可没有少打压逍遥王。如今,储君已经落在逍遥王的头上,他必定要献殷勤,得到逍遥王的认可。免得逍遥王一得势,首先就拿他们祭刀!
即墨擎天脸一沉,扔下奏折,目光锐利的落在太傅身上,扫视众人一圈。厉声道:“太傅是觉得朕该退位让贤了?”
“嘭嗵——”
太傅心肝一颤,立即跪在地上:“皇上,微臣没有此意……”
“那是何意?”即墨擎天打断太傅的话,大动肝火道:“冀州发洪灾,你们有拥立太子的心思,来治灾,大越会更加繁荣。太傅一心为国为民,冀州之事,便交由你处理。”
太傅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国库空虚,并没有赈灾的银子。而冀州素来是一个贫困的城池,百姓却又奇多,他上哪里去筹备银子?
抹了把头上的冷汗,毕恭毕敬的说道:“回禀皇上,冀州年年洪灾,并没有得到根本上的解决方案,兴建的堤坝已经被冲垮,才让洪水淹村。此事该由户部与工部处置!”
工部与户部尚书,心中大骂太傅阴险狡诈,将他们拉下水。
“皇上……”二人话不曾说完,即墨擎天一挥手:“此事便由你们三人处理!”说罢,便遣散了诸位。
其他的臣子,都怕惹火烧身,于是闭上了嘴,退了出去。
这时,内侍公公进来通报道:“皇上,燕王世子与燕王世子妃求见。”
即墨擎天一愣,不知这时他们进宫有何事。秦姚病重,沈长宏告假,他们应该在将军府才是。难道是秦姚出事了?想了想,说道:“让他们进来。”
齐景枫与沈青岚并肩进来,行了礼,站在大殿中央。沈青岚看了眼整好以暇的即墨擎天,清冷的说道:“皇上,父亲年纪以大,无法胜任将军一职,奏请告老还乡,还望皇上恩准!”说罢,跪在地上,双手高举着奏折与兵符于头顶的位置。
即墨擎天眼底闪过一抹诧异,他倒是没有想到沈长宏要辞官。
“沈将军骁勇善战,大越无人能胜任他的位置。虎父无犬子,待令弟长成,便由他接替沈将军的位置。”即墨擎天眼底闪过一抹精光,猜测着秦姚究竟出了什么事,让沈长宏二度辞官。
沈青岚心一沉,这是变相的拒绝。
“皇上,将军是保家卫国,骁勇善战,阳刚血气之人。可父亲遇见母亲之后,逐渐的磨平了他的锐气。而今,母亲的去世,给父亲太大的打击,已经不再是往日那无往不利的铁血将军。若是将此重任寄托在他的身上,恐怕不是明智之举!”沈青岚满脸的哀伤,握着奏折的手指骨泛白。
即墨擎天霍然坐直了身子,看着沈青岚眸子湿润,倔强的不肯落泪,可身上的悲伤,却是无法掩饰。
心中似乎被攥住,呼吸困难。
背脊佝偻,即墨擎天靠在龙椅上,没有想到秦姚她就真的这么……没了!
“她临走时,可有说什么?”即墨擎天眼底有着希翼,那段日子,将她留在宫中。他极尽所能的对她好,即使惩罚了他的后妃,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母亲走的很安详。”沈青岚怎么会不知道即墨擎天想的是什么?当初若不是他强行将母亲留在宫中,便不会有那些舆论!而当瑶言散开后,他非但没有制止,反而让人在暗中煽风点火。为的是让父亲离弃了母亲,而后他便好‘雪中送炭’的占有母亲。
大殿中,一片寂静。
即墨擎天沉静了许久,才颓然的摆手道:“朕,准了!”眼底的痛苦之色,一闪而逝。阖上眼,一手遮在额头。
沈青岚谢恩,将手中的奏折与兵符,递给内侍公公,而后告退。
对他的爽利,还是有些惊诧,也不可否认,他对母亲多少是有一点感情罢!
沈青岚匆匆回到将军府,迎接他们的是一片火海。
大火烧红了半边天,许多百姓围在安全的位置,对着将军府指指点点。
沈青岚怔怔的看着滔天的火势,吞噬着古朴庄严的将军府。心里寸寸凉了下去,明白父亲说为何让她不要来将军府,将军府承载了太多的回忆,父亲根本就无法承受,所以不如毁了。他是吃准了即墨擎天会应允,才会在她一离开,一把火烧了将军府。
沈青岚抿紧唇,脸色苍白的可怕,看着横梁根根砸落,转身坐着马车回了燕王府。闭门谢客三日,跪在祠堂,给秦姚诵经念佛。
等她再次出来的时候,将军府的那把大火,才刚刚烧灭。
“世子妃,将军府烧了三日三夜,皇上出动了禁卫军,依旧没有将火扑灭。”陆姗将将军府的事儿,事无巨细的告诉沈青岚。
沈青岚面无表情,三日不吃不喝,整个人昏昏沉沉,把自己全身的重量靠在陆姗的身上。消化了她带来的消息,并没有多惊讶。将军府占地颇广,后面是一座连绵起伏的大山,这火势一旦烧过去,便不能灭了。
“可有父亲的下落?”沈青岚进祠堂的时候,就吩咐人去打听沈长宏的消息。
陆姗面色微微一变,点了点头道:“将军在百里外的流云山,那里的景致不错。带着几个部下,还有小公子在那里建造了小木楼,然后连夜里把夫人安葬了。”顿了顿,继续说道:“就在将军的寝内。”
沈青岚倒吸口凉气,父亲简直就是疯了!
陆姗动了动唇,心中是有触动的,像将军这样痴情的人,少有!
睨了眼沈青岚,怕是只有世子爷才能与将军比上一比。
“世子爷呢?”沈青岚朝屋子里走去,身上熏染着香火味,黏黏的,极为不舒服。
“您与世子爷从宫中回来,当晚皇上就中毒昏倒了。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们,当夜里逍遥王便将世子爷带走了。”陆姗眼底染着清愁,最近真是多事之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怎么没有知会我?”沈青岚没有想到发生这样的大事,这么一说,齐景枫已经进宫两三日了?“可有消息传出来?”
“世子爷说您在祭母,莫要打扰您。这几日没有消息传出来,封锁了。属下也打听不到任何的消息,禁卫军有上千人守在乾清殿。”陆姗心中不安,肯定是发生了大事,否则怎么会突然间就防守这么严密?
沈青岚心中也觉不妙,必定是有什么消息不能传出来。至于是什么,也只有皇上驾崩!
心头一跳,即墨擎天死了么?
若是死了,他们还真的逃脱不了关系。
“备水!”沈青岚心思百转千回,既然出不来,那么肯定有其他的大臣进宫了。她要去肖府走一趟,看义母可有收到消息。
沐浴净身,收惙好,沈青岚东西来不及吃一口,就去了肖府。
肖夫人也是得到宫中传出来的消息,神色凝重。看着沈青岚满身疲倦,眼底有着疼惜。这孩子命运多桀,婆母去世没有多久,母亲也紧跟着去了。还没有从丧母的悲恸中走出来,有摊上了这等子糟心事。
“你也不用急,现在没有传出消息,兴许是好事。若是传出了消息,那宫里头的那位,估计是不行了。”肖夫人拍着沈青岚的手背,安抚道:“你看看你,净慧作践自个的身体,现在是年轻,等年纪大了,就吃亏了。”
沈青岚心中微暖,点了点头。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她怎么放心得下?左右一想,肖夫人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若是宫中的那位不行了,齐景枫还在宫里头。又被指认是凶手,新皇上位,断然是要给了结的。
脸色不太好,端着茶水抿了一口,胃里这才觉得饿。
“义母,您能让人进宫探得消息么?”肖夫人摇了摇头:“这次宫中防守太过严密了,没有走露任何的消息,就连几皇上的亲信,都没有召见。”
沈青岚心一沉,这是没有召见,还是昏迷不醒,无法召见?
就在思索的间,宫里传来了钟声,二人面色大变!
皇上驾崩了!
肖夫人豁然起身,命人将府里喜庆的灯笼红绸全都撤换下来,让人去铺子里拿白布。急切的说道:“岚儿,你随我进宫一趟。”
沈青岚点头,这话正中她的心意。
二人一同进宫,却被侍卫拦截在了宫门外。
肖夫人面色一沉,板着脸说道:“本夫人有要事见太后,若是耽搁了,你担当的起?”说罢,将玉牌扔在地上。
侍卫一听,权衡了一番,依旧制止道:“肖夫人,奴才也为难。逍遥王有令,没有他的口令,一律不许放行。”
肖夫人看了沈青岚一眼,沉吟道:“当真不可通融?”
侍卫态度坚决,丝毫没有松动。
肖夫人冷笑一声,将腰间的一摞金牌扔在地上,厉声道:“给本夫人打,狠狠的收拾这不长眼的奴才!”她知道,今日若不蛮横点,必定不能入宫。
这丫头又是心思多,死心眼的人,今日若不能进宫,在府中也是不能够安生。
微微叹息,递给她一瓶提神露。
沈青岚接过来,在鼻端嗅了几下,里面有着薄荷的香味,昏昏沉沉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倒出一点,涂抹在太阳穴上,沈青岚塞进袖中,清冷的看着肖府的暗卫,将方才那个侍卫拳打脚踢,不禁失笑,也就只有肖夫人把暗卫当成市井闲人一般的打手。
不过,也挺有效用。马车前行,没有侍卫敢上前拦截。畅通无阻的去了乾清殿,一阵震天的哭声。遥遥望去,一片黑压压的人头,禁军里三层外三层的守着,里面则是跪满了一地的大臣与后妃。
沈青岚走下马车,对肖夫人说道:“义母,您回去。这件事你帮我到此就可,其他您不用插手。”
肖夫人会心一笑,这丫头是怕连累她呢。
“好,你进去吧。”肖夫人让马夫将马车赶出宫门外,并没有回府,而是时刻的注意着宫里的消息。
而沈青岚穿过人群,走到大殿门口,便被禁卫军的首领给拦截住。“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沈青岚面若覆霜,掏出她的腰牌,冷声道:“我知道是谁暗害皇上!”
此话一落,禁卫军首领看了眼腰牌,知道了沈青岚的身份。心中知晓燕王世子有谋害皇上的嫌疑,被圈禁在宫中,而今燕王世子妃说她知道凶手,也不敢耽搁,立即进去回禀逍遥王。
不多时,逍遥王一袭黑色蟒袍走出来,见到沈青岚,在她身前站定,满面倦容的说道:“你回去,齐景枫无碍。”
“我要见他。”沈青岚不为所动。
逍遥王也来脾气了,这女人怎得就这么难缠?现在什么情况?来添什么乱!
“本王保证,再过几日,他便安然回府!”逍遥王冷哼一声,甩袖进殿。
沈青岚紧随其后。
禁卫军见逍遥王在,也不敢拦截。全都看着逍遥王,等着他的命令。
逍遥王拧着眉头,不耐烦的看着如一条尾巴跟在身后的沈青岚,第一次希望她能不能像以前一样不屑他?看着他就像有传染病一样,离得远远的?
皇上驾崩,这件事情极为的棘手。他知道不是齐景枫,可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们,他暗中派人再查,这个女人能不能别捣乱?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什么知道凶手是谁?
知道个屁!
若是知道,他能忙得晕头转向,也只摸出一条被毁了的线索来?
想到齐景枫好吃好喝供奉着他,悠哉游哉,置身事外的模样,心里就来气。真是看他们夫妻俩不顺眼!
“你能离我十米远?”逍遥王指着远处,挑了挑眉梢。颇有着威胁之意的说道:“你若再缠着我,我就真的给齐景枫定罪,砍了他的脑袋。”
沈青岚抿紧了唇,若有所思的说道:“我相信,你砍他之前,你一定会被拦腰斩了。”
逍遥王气得跳脚,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面色有一瞬的扭曲,甩袖进殿。懒得看沈青岚,否则他会被气死。有没有把他放进眼底了?
齐景枫一夜不曾阖眼,此刻在偏殿里睡觉。
沈青岚转了一圈,没有见到人,冷沉着脸,望着跪满即墨擎天床边的后妃,没有见到安平,微微蹙眉,“人呢?”
逍遥王面色铁青,让内侍公公带着沈青岚去见齐景枫。
沈青岚见到躺在床上睡觉的齐景枫,心中气极,她在家中等他的消息,急的热锅上的蚂蚁,他倒好,蒙头睡大觉呢!
有不自觉的松了口气,见他无碍,紧绷的身子也松懈了下来。
走到床边,索性也和衣躺在他的身侧睡下。
忽而,一道凌厉的掌风袭来,沈青岚蓦然睁开眼,见到齐景枫的手掌拍在床柱上,脸色不太好看,拧着眉盯着她。
一言不发。
沈青岚摸着被那掌风刮痛的脸,知道他可能把自己当成了敌人。嗔怒道:“想谋杀?”
齐景枫捏了捏眼角,侧身躺着,一只手撑着腮道:“你怎么来了?”
“你既然无碍,怎得不给我传消息?”沈青岚不答反问。
齐景枫微微一怔,缓缓的说道:“长福没有把信给你?”
沈青岚一愣,她一出来,听到陆姗的话直接沐浴收惙着出来,哪里见到长福了?
见她这呆头呆脑的样子,就知没有收到信。无奈的揉着她的头顶道:“这么迷糊,被人拐跑了也尤不自知。”
沈青岚白了他一眼,侧身背对着他睡觉。
齐景枫也没有再说话,揽着她的腰,靠在她的后背上睡觉。
两个人在偏殿睡觉,外边逍遥王正等着沈青岚发飙。以他对沈青岚的了解,她那么担心齐景枫,必定是没有齐景枫的消息,一见到他舒适的睡觉,必定会大怒。
可他等了半天,也没有任何的动静。摸了摸下巴,让一个宫婢进去,片刻,宫婢便脸红的走出来,吱吱唔唔的回到道:“世子爷与世子妃在睡觉。”
“啪嗒!”
逍遥王惊愕得手中的茶杯落在地上,那个母夜叉没有生气?
这没有道理啊!
逍遥王苦思冥想之际,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抬眼望去,便见到穿着素衣,头发花白的太后被宫婢搀扶着走进来,眼睛红肿,痛苦过一场。
见到逍遥王,疾步走来,握着逍遥王的手,哀恸的说道:“你父皇之前人还好好的,怎得突然间就……没了!”太后说着,泪水又落了下来。
逍遥王敛去眸子里的厌恶,看着亲昵拉着他的手的太后,啼笑皆非。当年她嫌弃他的母妃出生太低,便逼死了他的母妃,对他也极为不待见。如今即墨擎天的儿子都死绝了,只有他有机会继承大统,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便对他施展亲情。
嘴角上扬,她在宫中几十年,难道还不知,在皇家根本就没有那可笑的亲情!
太后哭了半天,见逍遥王没有任何的反应,心中极为的不悦,却又不能摆架子,擦拭着眼角道:“哀家听闻是中毒,那日你父皇见了燕王世子与燕王世子妃。早前,哀家听说燕王府想要图谋不轨,必定是他们下的手!”说到最后,意味深长的看了逍遥王一眼。
逍遥王心中冷笑连连,怎么会不知这老虔婆的意思?无非是在警告他,别放了齐景枫,免得给自己埋下隐患。
“太后莫要听信谗言,燕王世子忠心耿耿,当初本王遭所有人不待见,也只有他愿意与本王喝一杯薄酒。”逍遥王随意的坐在椅子上,耳边阵阵呜咽声,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好心情。
他恨透了皇宫里的每一个人,即墨擎天对他好,无非是要他当舟山王的垫脚石。可即墨擎天最在意的终究只有他自己,一听到丁点舟山王对他不利的风吹草动,便毫不犹豫的舍弃掉。
诸位大臣,特别是逍遥王一派的人,都知道逍遥王对即墨擎天成见极深,他没有落泪,没有哭丧,都没有多言,因为只剩下他一个皇子了。
而其他的大臣,之前便多有得罪,建功补过来不及,哪里会找晦气,也就没有多说。
可太后不一样,虽然她要巴结逍遥王,以报晚年后顾无忧,但是逍遥王落了她的脸面,她有不顺心的便会说:“你不久便是大越的国主,如今这模样,成何体统?你父皇方才驾崩,你不但不见悲伤,反而满脸的喜色,这是对你父皇的不敬!”
逍遥王嗤笑了一声,手指揩掉太后眼角的泪,讥诮的说道:“本王学不来假模假样的哭。”
“你……放肆!”太后面红耳赤,手指怒指着逍遥王。
逍遥王不以为意,后宫中的女人,都是假惺惺。看了眼在哭泣的后妃道:“她们对皇上‘情深意重’不如,全都给皇上陪葬?”
他们说话的声音,并没有刻意的压低,所以在里面哭得哀伤入戏的后妃一听,全都吓的噤声,没有一个人敢哭,生怕逍遥王登基后,真的下旨将她们给即墨擎天陪葬了!
大殿瞬间鸦雀无声。
逍遥王讽刺的笑了两声,转身走了出去。却听见太后说道:“来人啊!快将燕王世子绑起来,押入宗人府候审!”
逍遥王立即止住了脚步,脸色阴沉:“太后,后宫不得干政!”
太后抚了抚鬓角:“皇上撇去身份,是哀家的儿子。哀家儿子被毒死,难不成不许哀家审问凶手?”
逍遥王紧紧的捏着拳头,还没有说话,太后继续说道:“皇上虽然只有你一个儿子,可你之前劣迹斑斑。为了大越的江山着想,除了你,宗氏还有许多能者贤人。”换言之,现在你不过是一个王爷,皇位不一定只有你能继承。除了你,还有不少人等着接替皇位!
逍遥王看了禁卫军一眼,禁卫军领命去了偏殿,将齐景枫与沈青岚唤了出来。
太后见二人睡眼朦胧,便知在里头做什么,当即脸色一沉,冷声道:“跪下!”
齐景枫与沈青岚岿然不动。
太后正待发怒,逍遥王淡淡的提醒道:“燕王府是一字并肩王,皇上免其跪拜之礼。”
太后一怔,面色讪讪,冷哼道:“好一个并肩王!拿着皇上的恩典,不知感念,反而居心叵测的谋害皇上!你们可知罪?”
沈青岚看着满面怒容的太后,清冷的说道:“太后左一句居心叵测,右一句谋害皇上。这样的大罪,我们可担不起。那日我们进宫求见皇上,是替父辞官,没有与皇上近身,前后不过一刻钟,怎得下毒?”
太后冷冷一笑,命人将东西拿上来。
内侍公公把摆放在托盘上的东西,放在沈青岚的面前。正是那日她送进宫的奏折与兵符!
“太医验证,皇上中的毒,与这上面的毒一样。证据确凿,你们还想要抵赖?”太后眼底的凌厉之色尽显,如刀子一般,落在二人的身上。
沈青岚拉住齐景枫的手,制止他不要开口。看了眼托盘,冷声说道:“当日里,我将这东西给了皇上,我并没有大碍,缘何皇上就中毒了?恰好,这东西给皇上之前,过了皇上身边内侍公公的手,他怎得就无事?”
太后一愣,她没有想到这东西还过了内侍公公的手。眸光闪烁,随即让人去将内侍公公给找来对峙。
将近两刻钟,前去寻找内侍公公的禁卫军回禀道:“太后娘娘,内侍公公已经于昨夜中毒暴毙。”
沈青岚心中大惊,看来背后之人也想的周密。
闻言,太后倒是不急了,心中极有把握。
“这东西出自我的手,不代表上面的毒就是我下的,难保有人栽赃。太后说是太医查出的毒,可否告知上面是何毒?”沈青岚镇定从容,她若是慌乱了,这一场硬仗,便打输了!
太后身旁的女官询问的看向她,太后颔首,女官开口道:“上面涂的是剧毒,至于之何种毒,奴婢也记不清,这就去将太医请来。”
一刻钟后,太医急匆匆的走来,见礼后,指着兵符说道:“这是一种毒蛇提炼出来的毒液。”
沈青岚眼底凝结着冷意,听到毒蛇的毒液,便猜到了是谁!
“我向来不沾惹毒蛇,怎得有它们的毒液?就因为这样认定是我们动的手,未免太过可笑?”沈青岚眼底闪过一抹讽刺,目光冰冷的看向太后说道:“那么,那日我们见皇上之前,便有大半臣子见过皇上,他们是否也有嫌疑?”见太后要开口,抢先一步说道:“难保是皇上拿过他们的东西,将毒液沾染在兵符上。不是么?”
太后见沈青岚牙尖嘴利的很,甩袖让太医继续说。
太医突然走到沈青岚的身边,指着她的衣裳说道:“世子妃衣衫上便沾有这样的毒液。”
沈青岚一怔,瞬间想到了什么。难道是那些毒蛇,爬到了她的衣裳上?所以将毒液滴落在她的衣裳上了?
目光流转,心中霎时明白,断然是安平发现蛇王不见了,已经被他们给擒住。因此,她便将计就计,用蛇毒涂抹在她送进宫的兵符上,嫁祸给她。
心中微恼,她倒是疏忽了,才让安平钻了空子!
看着月白衣裳上,那点点暗渍,在阳光下,泛着幽绿的光芒。沈青岚心底蒙上了一层阴霾,阴冷的说道:“你确定?”
太医被沈青岚给反问住,他确定沈青岚的裙子上有蛇毒,可是没有确定是不是与兵符上属于同一种蛇毒,若是误判,倒霉的是他!可若没有给太后一个交代,太后亦是不会放过他。
一时间,太医陷入了两面为难的境地。
“多谢太医提醒,才不至于让奸人暗害了我。”沈青岚撕裂了裙摆上的毒液,扔在地上道:“你瞧仔细了,可是一种毒?”
太医冷汗涔涔,手指发颤的捡起那一块撕裂的裙角,仔细辨别后,面色古怪了起来。
太后见此,心中有着不好的预感,连忙问道:“太医,究竟是什么?”
扑通——
太医跪在地上,面色难看的说道:“世子妃身上不是蛇毒,是老臣误判。”心中直打鼓,根据色泽辨别,分明就是蛇毒,怎么是染料呢?
沈青岚将手指拢进袖中,手中紧紧的捏着沾有蛇毒的布条。看了眼齐景枫,嘴角翘了翘。“今日也是碰上了我,脾气好,便让你们随意诬陷拿捏。太医医术不精,在这宫中,伺候的可都是矜贵的人,稍有不慎,不是耽误医治了?”
太医明白沈青岚的意思,他将太后得罪了,留在宫中当差也是送死。摸了把冷汗,顺势道:“老臣医术不精,自请告老还乡,钻研医术!”
太后面染薄怒,俨然不打算息事宁人。
逍遥王苛责道:“莫不是因着你们胡乱诊治,误判了父皇的病因,才导致父皇病逝?”一句话,将即墨擎天中毒的事,归结在太医误断上,一笔揭过。
太后气极,却又无可奈何,毕竟她暂且拿不出证据来。
沈青岚看着拂袖离去的太后,眼底闪过一抹暗芒,安平真是无孔不入!
“你们出宫吧!”逍遥王伸懒腰,也亏得太后这一闹,倒是解决了他的烦心事,不用看着这碍眼的夫妻两。
齐景枫也不客气,住在宫中,自是比不得府中。拦腰抱着沈青岚,在众目睽睽之下,款款离开。
沈青岚实在是累及,也没有挣扎,自然而然的抱着他的脖子,任由他抱着回府。
迷迷糊糊间,嘀咕道:“景枫,凤鸣该回京了。”
齐景枫脚步一顿,看了眼睡过去的人儿,如湖水般平静无波的眸子里,终究是闪过一抹无奈,将长福唤出来,让他去信给凤鸣。
长福之前失责,没有将信给世子妃,差点惹出祸事。正不敢见齐景枫,听到他的吩咐,迫不及待的离开,暗叹了一声:好险!
——
远在燕北的凤鸣,坐在葡萄架下,一袭红衣散落在地,与脚下姹紫嫣红的百花相呼应,形成一抹艳丽的景致。
手中执着一只玉壶,一手拿着刚刚收到自己部下寄来的信。
当看到信中提到秦姚亡故时,水波潋滟的桃花眼中闪过一抹暗色,她恐怕很难过。
放下手中的玉壶,上面记载着皇上病重,燕王世子被禁,安平公主失去踪迹。目光忽明忽暗,想着是否该要回京了?
眼角余光扫到穿着同样一袭红衣,梳着高高马尾的女子时,微微一顿,手指一收,信纸辗为粉末,散落在泥尘中。
曲明倩见凤鸣原本兴致还行的浅酌,一封信的功夫,便心事重重,心知他怕是心又飞到了京都。而令他如此牵挂的人,也只有沈青岚了!
想到那日二人一同喝酒,沈青岚给她出的计谋,曲明倩抓了抓后脑勺,至今都没有得逞!
觑了他好几眼,将水囊挂在腰间,大步流星的朝府外走。
凤鸣眉心一动:“上哪去?”
曲明倩没有理会凤鸣,当初她本来是要离开大越回东月国,可半道上被沈青岚拦截住。说替她办件事,事成之后,凤鸣定会手到擒来。
她信了,姑且一试,便来了燕北。不到半月间,嘿!好家伙,这男人还真的来了!
她对沈青岚的料事如神,又更深入一步的崇拜。
心里谋算着回去后,多向她取取经,如何俘获了凤鸣这个闷骚的男人。
而凤鸣却尤不知自个被人惦记着,起身跟在曲明倩的身后。他知道曲明倩留在燕北,是替沈青岚办事。沈青岚没有交给自己的人,而是让人意想不到的别国王爷,断然是极重要隐蔽的事,不能给任何人知晓。
所以,他更加不能离开。
尽管,京都局势险峻!
曲明倩翻身上马,朝寄夏山庄而去。走到半道上,便被一个邋遢的老人给挡着道。手中拿着破碗,向她乞讨。
眉头一皱,伸手朝怀中掏出两张面值一百两的银票,就要往碗里扔。
凤鸣淡淡的提醒道:“她曾经是燕王世子的祖母。”
曲明倩不明所以,打抱不平的说道:“那更加应该带回去,好好款待一番。”
“她曾经虐待燕王世子,谋害燕王世子妃。”凤鸣眼底闪过一抹讽刺,见齐老夫人听闻这句话,枯瘦的手,缩回破烂不堪的衣袖里。嘲讽的意味更浓了,她此刻拦住道,不过是看见他在,希望他会怜悯她,看在是齐景枫祖母的份儿上,款待她。
可惜,她错了!
曲明倩面色一变,没有想到这可怜兮兮的老夫人,心肠狠毒。将银票揣进怀中,驱马往回走,不到片刻,提着一袋子包子过来。拿出一个包子,给马吃了一个,随即又掏出一个,马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嫌弃的撇开头。白花花的馒头上面沾满了口水,曲明倩扔在齐老夫人的破碗里。
“虽然你心肠歹毒,但是你还是岚儿的祖母,不救济你,也说不过去。可救济你,我良心又过不去。左思右想,不饿死你就好!”曲明倩眼睛晶亮,闪过一抹狡黠,看着老夫人瞅着碗里亮晶晶的馒头,脸色变了几变,份外的精彩,不由得心生愉悦。
齐老夫人心怀恨意,这贱人居然作践她!把畜牲不要吃的东西,扔给她!原以为凤鸣是个好东西,看在她这么落魄的份上,不说救济她,至少会把她送回京中,交给齐景枫。谁知,也不是个东西,联合这个女人作践死她!
抬手要将馒头给扔了,听到曲明倩说道:“残害骨肉,畜牲都不如,给你吃畜牲都嫌弃的东西,岂不是正配你?”
“驾——”
曲明倩看都不看老夫人一眼,驱马离开。
凤鸣敏锐的捕捉到老夫人眼底那一闪而逝的怨毒,冷笑一声,不管落魄到何种地步,依旧是本性不改!
紧跟着驱马离开,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马后蹄子奔踏的时候,踩落了老夫人手中的破碗。‘啪’的一声打碎,馒头滚在地上,沾满了灰尘,脏兮兮的。
老夫人高声咒骂,看着地上的馒头,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以前还能捡剩下的,可是她年纪大了,抢不过那些年轻的小乞儿,被赶了出来。见到凤鸣的时候,是以为看到了救命稻草,没有料到是一颗毒草!
爬着捡起地上的馒头,干咽了几口口水,心里想到馒头被马舔了几下,直犯恶心,想要扔了,又仍不下手。虽然畜牲吃了,但是总比没有吃来得好。
小心翼翼的剥掉馒头上的皮,露出里面白嫩的馍馍,脸上露出一抹笑,这不就是干净的了?
正要放进嘴里,一只脏兮兮的手,把馒头抢走了。后背一痛,被人踹倒在地:“呸!这老不死的又偷东西了,还是肉馍馍!”两个乞丐目光死死的盯着馒头,手忙脚乱的分成两半,一人一半的细嚼慢咽的吃了,舔了舔手指,凶神恶煞的看着死盯着他们的老夫人,威胁道:“下次再敢私藏东西,小心打死你!”一脚踩在老夫人枯瘦如柴的手指上,磨辗了一下,大摇大摆的走了。
老夫人痛得嘶叫,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两眼发黑,爬到被她扔掉的馒头皮上,伸手想要捡起来吃掉,可是手指痛得根本不能用力,只能趴在地上,一口一口的舔着吃了,灰尘在嘴里‘咯嘣、咯嘣’作响,烙伤了牙齿,合着血水吐了出来。仰倒在地上,望着澄澈的天空,心里涌起了一阵阵的悔意,不禁想到,她若是不曾偏心,就算不对齐景枫好,也不对付他,是不是不会落到老无所依的地步?
而走远的曲明倩,又打转回来了。心里终究是放不下,即使她以前作恶多端,可是已经不得善终的下场。她见到这一次,又奚落侮辱了她,说不定她心中早已悔过当初做错的事。
她相信,沈青岚看到齐老夫人这么可怜,心中也不会快意。反正馒头都买了,倒不如给她,权当是扔了。
看到她躺在地上,眼角闪烁着泪水,‘啪’将馒头扔在她的身边,冷声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岚儿虽然不是大善之人,也不会残害无辜。你们若不是将她逼急了,也不会不管你。相信你对她做的事,能让她有理由弄死你不下百次,可到底是念在血缘的份上,没有对你赶尽杀绝。我今儿个给你馒头,是因为我知道岚儿看到你如此落魄,心中不能原谅你,应当也是愿意扔你几个馒头。她是我的好姐妹,便替她做了她做的事,也算圆了一场你们的情份。”
老夫人枯瘦的手,紧紧的抱着一袋包子,听着奔腾而去的马蹄声,猛然坐起身子,抓着馒头,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塞着塞着老泪众横,心里一片悔意,当初她怎得就猪油蒙心了!
手中的馒头,如何也吃不下去了,紧紧的抱在怀里,缩在了墙角。
曲明倩回到了寄夏山庄,看到凤鸣靠在树上,目光悠扬的望着远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天边只有层层叠叠的白云,再无其他。
凤鸣收回视线,侧目看着曲明倩,目光深沉。半晌,才道:“她眼光很好,你很特别。”
曲明倩一愣,凤鸣这句话说的逻辑不对。
她很特别,跟沈青岚眼光好有什么关系?
凤鸣也没有要解释,转身进了寄夏山庄。曲明倩几步跟了上来,按照沈青岚给她的地图走,来到一座不起眼的破败屋子。推开门,快速的退了出来,紧紧的捂着鼻子。
凤鸣被曲明倩挡住后路,退不及,刺鼻的臭味扑鼻。眉头拧成结,脸色阴郁。心想这女人是故意为之?这地儿这般宽广,那儿不去,藏他身后?
曲明倩拿着手中的地图,左右翻个转,是这个地方没错!
可是,谁那么缺德,将宝藏藏在茅坑里?
这里显然是没有人清理,才会臭气熏天。又不能找人打理,一时为难起来。
压下胃里的翻滚,看着眼前的凤鸣,眸光微闪,拉着他后退了几步,将手中的地图塞进他的手中:“呐!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你呢?”凤鸣脸色更加阴沉,如乌云遮面。
曲明倩握拳,竖着大拇指,朝后指了指:“为了早日回京,我们分工行动。你也知晓我很爱慕你,巴不得将活儿全揽了,伺候你大爷一样。现在是非常时期,若是可以,也舍不得你干这粗糙的活儿。可我要做的另一件事,需要女人才能做。无奈下,只能先委屈你了!”
见她说的大义凛然,凤鸣眼中的怀疑更甚。
曲明倩见他不信,扬眉道:“你若信不过,便随我一道去。别后悔就是!”
凤鸣脸部肌肉抖了抖,宽大的袖摆一甩,如绚烂绽放的彼岸花,妖冶绝艳。
“免了!”
曲明倩眼底闪过一抹精光,虽然喜欢这男人,可该坑的时候,还是要坑的!
自己的男人才是需要爱护疼爱,他暂且还不是,所以无须她为他设想!
马尾一甩,阔步去了沈青岚说的金子造的屋子,看到金碧辉煌,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的大殿,曲明倩惊讶了,难怪大越国库空虚,感情都造这屋子了!
脚步一转,去了沈青岚说的瑶池温泉,三下二除一的褪去衣裳,如一尾美人鱼,在里面欢快的游荡。
忽而,撞进了一个结实的胸膛,曲明倩心中一惊,难道这里面有人?
下意识的出手,击向对方的死穴。
手腕去被大掌包住,随后提了出来。
曲明倩盯着眼前玉色倾城的面容,几分怒火,稍稍坏了美感,可他肌理分明,比例匀称的身材,弥补了那一点的不足。
“你怎么在这里?”曲明倩蒙住眼睛,食指与中指分开,透过缝隙,觑他的美色。
凤鸣额角青筋跳动,看着她不着寸缕,触电一般收回手,将她甩开。脸色阴沉,咬牙切齿的说道:“这就是你说的要事?”
曲明倩丝毫没有意识到男女有别,她是接受女尊男卑的思想观念长大。女子可以‘坦诚相对’,而男子只有对自己的妻主展现他们的身材。
她此刻哪里知晓两国的思想差异?心里不由得沾沾自喜,可算是夺了他的清白。又为沈青岚的神算,升起了至高的敬意。
其实她哪里知晓,沈青岚不过是根据凤鸣的习性猜测罢了!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可见成事在人,终归给她撞上了!
凤鸣有洁癖,被臭气熏染了,自是要沐浴净身,选的必定是瑶池温泉。他哪里算得到这个女人对寄夏山庄如此了如指掌,连这隐蔽的地方也寻到了。
两人各怀心思,一个心怀怒意,一个心里美滋滋,想着坏了凤鸣的清白,回京该要提亲才是!
这样一想,曲明倩便颇有气概的说道:“你放心,我曲明倩一人做事一人当,定不是那种登徒子,一定会对你负责。既然你的清白给我毁了,那么就好生去休息,淘宝的事交给我。”
胸脯拍的啪啪作响!翻起了一阵阵白浪。
凤鸣耳根红透,幸而池面萦绕的白雾遮掩他的尴尬。
潜进池底,快速的游走。
曲明倩只当他害臊,径自傻乐呵,没有追上去。穿着衣裳,就去了地图的地方。凤鸣已经以上整齐的站在哪里,迎风而立。
“走吧!”凤鸣恢复如常,见她过来,直接转身就走。
“东西还没找着,去哪里?”
凤鸣见她毫无心机的模样,全身心的对沈青岚的信任。从他在瑶池碰见她开始,便知这一切都是沈青岚设计。心中升腾着无力感,嘴角掠过一抹讥诮,沈青岚这般为她,她怎会不对沈青岚信任?
“你想掏排泄物么?”凤鸣头也不回的冷声道。
曲明倩一怔,她不是个傻的,从凤鸣口气不善中,分辨出在这里寻宝是假,逮凤鸣才是真。
虽然连带着被沈青岚忽悠了,可那是为了她,便也乐意接受。
二人来到了方才金碧辉煌的大殿,几个黑衣人站在一根金柱旁,等着凤鸣的指示。见凤鸣慵懒的躺在软榻上,立即动手。
外面一层,是裹着金片,面露出的全都是铁。
曲明倩心中诧异,随即想到凤鸣不做无用功之事,便静静的等待。果然,待黑衣人将金柱拆下来之后,底部是铁皮封着,卸下铁皮,还灌着铅,到金柱的五分之一。当这些全都弄干净后,掏出来的便是金芒闪耀的金砖。
心中大悟,觉得藏金之人,果然谨慎,一般的人,拆开铁皮,挖出铅时,还没有发现金子,便会放弃了,以为不过是个传言罢了!
“这金柱里面全都是么?”曲明倩数着柱子,里里外外有十二根。
凤鸣没有言语,藏有金银珠宝的金柱,都有标识,不是每根都有。当然,也不止这金柱里才藏有。
“既然藏好了,为什么要挖出来?”曲明倩不解,这样弄出来,不会引人注目?
凤鸣自是明白沈青岚的算计,此时弄出银子,怕是因为冀州洪灾,若是赈灾了,便是一件功德,拉拢了民心,对他上位有极大的帮助。
两个人守在大殿,日落西山,都无聊困乏的打瞌睡。
忽而,一阵震动,曲明倩机警的睁眼,抬头看到被拆下来的金柱朝他们压来。方向恰好是凤鸣躺着的软榻。
想也不想,纵身一跃,将凤鸣推开。
“嘭!”
一身闷响,金柱砸在曲明倩的肩胛上,滚落在地。
凤鸣被推到在地,清晰的听到骨裂声。怔怔的抬眼望去,曲明倩一声也没坑,满头冷汗,趴在软榻边上,一动也不动。
血色洇湿了她火红的衣裳,形成一大片暗色纹理。
凤鸣脸色蓦然大变,起身撕裂她的衣裳,纤细的肩胛上,一片血肉模糊,一块断裂的骨头斜露出来。他看着都心惊肉跳,这该死的女人,居然哼都不哼一声!
面色铁青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黑衣人,冷声道:“任务完成,自己去接受惩罚。”弯身抱着曲明倩,大步上离开。去了隔壁院子里,翻找出药箱,替她处理伤口。
曲明倩脸色苍白,唇瓣卡白,没有一丝血色。尽管凤鸣尽量控制了力道,可她依旧是骨头被一把锯子,一下一下的拉锯着痛,锥心刺骨!
汗水打湿了头发,紧咬着牙关,忍受着这非人的酷刑。
不知过了多久,凤鸣帮她清理好碎裂的骨头,眉头紧拧成结,他看着都心口紧揪着痛,可她一动不动,仿佛不知痛苦。回想到方才的那一幕,心有余悸,若是再偏差一分,砸上的是她的脑袋!
“下一回做事,要带脑子!”凤鸣看着她面色青白,忽略掉心头那一抹异样。口气恶劣!柱子倒下的瞬间,他能躲过,只是被她突然扑过来,动作迟缓了一下。
曲明倩扯着嘴角,笑了笑,发现笑的极为的僵硬,干脆也不笑了。
眼皮子沉重,颤了颤,缓缓的合上。
凤鸣看着桶镂里,那染满血迹的纱布,心头陡然一软。放缓了口气,蹲在她的面前:“你可知,你的手算是废了!你是东月国的骄傲,他们的将军,这只手以后再也不能动弹,你不后悔?”
曲明倩迷迷糊糊的听到凤鸣絮絮叨叨的话,咧嘴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不以为然的说道:“右手废了,还可以用左手。你没了,就真的什么也没了。”
很简单直白的一句话,令凤鸣心底震荡,翻涌着激流。眸子暗了暗,替她盖好被子,步履沉重的离开。
曲明倩费力的睁开眼,看着凤鸣不在,龇牙咧嘴,几乎要痛抽过去。动了动脖子,昏睡了过去。
曲明倩夜里因伤口感染,引发高烧,凤鸣尽心尽力的照顾着,待她烧退了,已经是几日后。寄夏山庄的事情,已经处理好,凤鸣收到了长福送来的信,目光幽暗晦涩。
“京都有要紧的事?若是如此,我们便启程回去。”曲明倩右手一动不能动,服帖的搁在床上。
凤鸣忧心她的伤,即使是有仙丹灵药,也经不住这长途跋涉。
“不要紧,我这伤也不算什么,以前上战场,比这还严重,不都随便包扎,继续上战场作战?这会子,倒还能躺着休息。”曲明倩没心没肺的说道。
凤鸣心中不是滋味,上战场再严重,也不过是皮肉伤,她的肩胛骨都已经粉碎。能活命已经算是她的造化,就怕一路劳累奔波,恶化了稳定下来的伤口。
心中是钦佩她,有一股子男人都比不上的韧劲与隐忍。
“不急。”凤鸣扔下这一句话,便出去了。
曲明倩不想成了他的累赘,在这休息的三日里,软磨硬泡,终于让凤鸣答应回京都。
曲明倩虽然有着男人的豪爽性格,却又不失女子的细腻,她以前能毫无顾忌的追求凤鸣,那是两个人摆放在同等的位置。而今,她便要有所收敛。因为她让凤鸣觉得亏欠了她,若是继续如以前那般,凤鸣或许会碍于对她的愧疚而接受,她有自己的骄傲,要么是因为爱她接受她,要么不爱她便拒绝。
可就是因为一念之差,将二人的位置,推上了尴尬的局面。
曲明倩看着动弹不得的右臂,轻轻叹息,或许真的要放弃了。
——
京都
皇帝驾崩,躲起来的荣贵妃,雍容优雅的回来了。
皇后一族被斩,逍遥王若是继位,他没有生母,那么她的身份将是后宫最尊贵之人。
难道还怕被沈青岚追杀?
之前之所以躲起来,那是因为她是被贬的后妃,如今不一样了,她风光的回来,又岂是沈青岚能随意拿捏的人?
可,留着沈青岚,终究是一个祸害。
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狠绝!
韩老夫人进宫奔丧,看着素衣的荣贵妃,心中叹息,终究是执念太深,她已经无力劝阻。
荣贵妃见到母亲,走过来,想要说几句话。韩老夫人见她走来,与身侧的儿媳一齐离开。荣贵妃脚步顿住,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拧紧了手中的帕子。
在人群中,搜寻到沈青岚的身影,荣贵妃敛去眼底的情绪,露出一抹诡异的笑。缓缓的走过去,脚上的伤已经完全被治好。在她的身侧停顿,斜眼道:“世子妃近来憔悴了不少,可没有那日的风光。”
沈青岚面色苍白,整个人清减了许多,穿着宽大的素衣,更显纤柔孱弱。
闻言,清浅的一笑:“别来无恙,贵妃娘娘。”
荣贵妃一怔,倒是没有料到她到如今都这么从容淡定。不过,没关系,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是啊,别来无恙?”
沈青岚清澈的眸子,对上荣贵妃别有深意的眼睛,恭贺道:“祝你达成所愿!”
荣贵妃嘴角颤了颤,紧了紧手心,强压下心底的怒意,笑着颔首,走进了内殿,周旋在诸位夫人中间。
沈青岚望了眼晴转多云的天气,便知今日定然不是个太平的日子。
尽量少往一旁走动,一直与齐景枫保持着几步远的距离。期间对上荣贵妃意味深长的目光,也不慎在意,好不容易到了傍晚,可以出宫。齐景枫被逍遥王拖住,有要事相商,揉着酸痛的肩膀,一个人随着人潮出宫。
翌日天空刚刚亮,沈青岚便又要进宫。收惙好,坐上马车,缓缓的朝宫中行驶。大街上清清冷冷,没有几个人。马车轱辘声,格外的清晰。
陆姗掀开帘子,朝外张望,看着关上门的铺子,垂落了车帘。
沈青岚瞧进眼底,笑着打趣道:“怎么,担心他没有吃好?”
陆姗冷漠的脸上,飞上两抹红霞,难得的羞赧。“属下给世子爷看看可有合口味的早膳,他吃不惯宫中的膳食。”
“哦?”沈青岚挑眉,似笑非笑的说道:“世子爷可不吃炒年糕。”
陆姗头低垂,没有再吱声。
沈青岚掀开帘子,正欲逗弄陆姗几句,突然,看到小巷中,一个穿着灰袍,带着帷帽的人,手中提着一个女子。心中一慌,立即让马车停下,不等放下木梯,朝着小巷急急的走去。
“世子妃,您瞧见什么了?”陆姗紧随其后,小巷空荡荡的,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红玉,那是红玉!”沈青岚分明看到安平抓着红玉。
心中一沉,纳兰卿明明带着红玉去了隐族,因为身上的毒还没有全解,将红玉留在隐族调养,怎得一会的功夫,就落在了安平的手中?
难道又是慕容清云在其中搞鬼?
沈青岚往回走,突然,看到安平抓着红玉站在高墙之上。
“陆姗,拦住她!”沈青岚疏忽大喊着陆姗,指着高墙。
陆姗一看,果然是红玉。立即追赶了过去,沈青岚想要追着一起过去,被引出了城。
沈青岚心中警觉,打算往回走,唤上暗一,去帮助陆姗脱身。自己则回马车,突然,身体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穿着黑色袍子的安平,带着面罩,居高临下的看着昏倒在地上的沈青岚,眼底闪过幽绿的光芒。
袖摆中露出一双手,手上长满了黄豆大小的脓包,只有掌心是完好的。抓着沈青岚,几个飞跃,便到了林子深处的断崖上。
山峦延绵起伏,断崖处有一座断魂桥,通向另外一边的断崖。
听人说,这个断魂桥受过诅咒,只要在这桥上坠亡的人,魂魄便会留在这里,无法轮回投生。若是烧死在断桥上,便会魂飞魄散。虽然是传言,可安平就喜欢这恶毒的法子,说不准就奏效了呢?
何况,就算无用,她也得死。不过是多走些路途罢了!
随手将沈青岚扔在桥上,断魂桥很窄,只能容一个人行走,两条粗铁链,凿进山壁里,而后在铁链上,架着宽木板,上面有两根到腰际的铁链,用来扶手保持平衡。
山峰极高,四周弥漫着浓浓的迷雾,朦朦胧胧,看不清楚景致。偶有飞鸟掠过无痕,只听见一声啼叫,翅膀扑凌的拍打声,却能让人无故泛起鸡皮疙瘩,升起一阵恐惧。
沈青岚抛掷在断魂桥上,桥身剧烈的晃荡,耳边吹刮着呼啸的风声。
沈青岚悠悠转醒,看到站在山崖上的安平,坐起身来。一阵晃荡,惊慌失措的紧紧抓着铁索,望着下方,云雾翻滚,根本望不见底。
安平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将准备好的火把拿出来,用火石点燃,扔在桥上。
“轰——”
火光霎时冲天。
沈青岚心中骤然一惊,桥上浇了火油!
她想要爬起来跑,可是桥身不受控制的晃荡,随着她的动作,晃荡的更加厉害。
沈青岚紧紧的抓着铁索,朝另外一头跑。边跑便将脚下的木板给踢下去,这样切断火源。
安平目光阴沉,看着沈青岚渐渐要逼近了那边的断崖,身形一闪,落在沈青岚的前面。
沈青岚看着她的手,便知道安平已经练成了毒人。
不能强硬的攻击她!
她身上的毒液,都能腐蚀了铁索,更何况是人?
紧了紧手心里的东西,沈青岚等待着时机。后退了几步,脚踩空了,猛然抓紧了铁索,稳住了身形。
安平看到沈青岚手中的东西,阴毒的笑了几声,仿佛凄厉的厉鬼。
沈青岚心中一惊,暗叹一声糟糕,露陷了!
安平眼底有着鄙夷,这个东西就想取她的性命?手握成爪,朝沈青岚的脸抓去。
“嘭——”
银光一闪而逝,扎进了安平的手腕,安平快速的避开,依旧不可避免的划破了她的手背,毒液渗透,滴落在木板上。
呲啦——
木板冒着白烟,灼穿一个洞。
沈青岚眼皮子一跳,虽然知道这毒很厉害,可是亲眼所见,心忍不住颤了颤。
安平毫不在意,她根本就不怕痛。破的是手背上的脓包,没有伤到她的血肉。目光阴森的望向崖边,一袭红衣妩媚的女人,右手臂上,缠绕着纱带。眼底闪过不屑,步步紧逼沈青岚。
“不要过来!”沈青岚见到曲明倩,心中暗自焦急。攥紧了手中的物件,打开了开关,没有动,等着安平接近她,好一举击中。
曲明倩哪里知晓沈青岚的心思,看到她有危险,脚尖一点,落在她的前面挡住了安平,双脚踩在铁索上,镇定的说道:“你后退,我上的时候,转身跑!”
沈青岚眼底闪过焦急,她虽然危险,可若是刺中了安平,便能解决了她。如今,曲明倩一搅局,断然是没有方才那么好的时机了。
安平根本没有把曲明倩放进眼底,从她方才的精准度看来,不是擅用左手的人。
露出倒钩爪,手段狠辣的挖向曲明倩的心口,曲明倩踢腿挡住,步步紧逼,安平没有动,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等着曲明倩将她左手上的利器扎进她的身上。
“不要刺她!”沈青岚大声喊道,可惜已经迟了,来不及多想,沈青岚跑了过去,将手中的匕首扎入安平的体内。
毒液飞溅,一抹红如闪电般飞掠而来,翩若惊鸿,千钧一发之际,将曲明倩给带离。一脚将沈青岚给踢开,沈青岚稳不住的趴倒在桥身上。
安平看着身体冒白烟,难以置信,沈青岚那把匕首上涂抹着化尸粉!憎恨的瞪着沈青岚,铁钩刺向她的咽喉,白影一闪,抱着沈青岚退开数步。可安平身上中了化尸粉,毒液流淌了一地,齐景枫抱着沈青岚回到了断崖。
安平见落了空,她与齐景枫交过手,断然不是他的对手。浑身充满了暴戾之气,转移了目标,手中的铁钩勾住凤鸣踢到沈青岚的脚,往回一拉,一掌拍在凤鸣的后心。
凤鸣不能躲闪,否则,那一掌便落在了曲明倩的身上。安平用了十成的功力,凤鸣气血翻涌,喷出一口鲜血,用尽全力将曲明倩推上断崖。安平却如疯子一般,缠上了凤鸣。她感觉到自己的胸口渐渐的被化去,趁此机会手掌飞快的击向凤鸣胸口,凤鸣不敢松懈,断崖离这里有段距离,若是他分心,曲明倩会掉落了下去,硬生生的又承受了一掌,在安平铁钩刺向胸口时,曲明倩安然落在断崖上,快速的躲闪开。
安平心知伤不了凤鸣,收势纵身一跃,紧紧的抱着凤鸣快速的往下坠,齐景枫袖中银丝飞射而出,卷住凤鸣。安平诡异一笑,银丝被她的毒液腐蚀断。齐景枫面色一沉,飞掠而来,提着凤鸣,一道掌风击向安平。安平没有躲闪,甩出手中的铁钩,想要毁了延伸而出的断崖,要沈青岚给她陪葬!
齐景枫心头一紧,一掌落在安平的身上,斩断了铁钩。凤鸣看着毒液要飞溅到齐景枫的身上,反手将齐景枫推开,拉着安平的手往下攥,二人一同坠落了下去。
齐景枫反应过来,抓到凤鸣的衣袖,‘嘶啦’的撕裂,落了空。
眼底墨色汹涌,看着深渊,久久回不过神来,脑子里回荡着凤鸣的那句话:好好照顾她!
那时,他说那句话时,眼底是释然,没有一丝的情义,只有兄长对姊妹的宠溺。
回过神来,齐景枫飞身而下,不断的加快速度,希望能追赶上那二人。
“不——”曲明倩看到那抹红被白雾吞噬,跪在断崖边上,没有多想,跟着跳了下去。
沈青岚瞳孔一缩,心口有一瞬的窒息。呆怔的看着四个人消失在崖底,跌坐在断崖上。为什么?明明她就要成功了,他们为什么都要过来?
沈青岚紧紧的按着胸口,眼睛干涩的流不出一滴泪水。
她知道荣贵妃进宫,会不太平,便有了准备。她也做好了安平变成毒人的打算,便在身上备着的匕首上涂抹了化尸粉。之前,她是故意露出匕首给安平看,让她掉以轻心,在她靠近的时候,出其不意的刺进她的心口。就算她身上有很厉害的毒液,也是敌不过化尸粉。
没有想到,会被进京的曲明倩看到她被抓来,关键时刻,挡在她的面前,错过了良机,酿造成悲剧!
随后赶来的陆姗与暗一,看到沈青岚跌坐在断崖上,紧提着的心落了下来。他们被调虎离山了,等发现的时候,已经不见了沈青岚的踪影。
“世子妃,您没事吧?”陆姗快步走到沈青岚的身边,将她搀扶起来,看着木板被腐蚀得露出一个大洞,心中一颤:“您遇到安平了?”四处张望,并没有安平的身影。
“陆姗,这下面有多高?”沈青岚指着断魂桥下。
陆姗一怔,难道安平掉落崖下了?立即说道:“掉下去肯定没有生还的机会,这里是京都方圆几百里,最高的山峰。”
沈青岚心一沉,最后一丝侥幸也毁灭了!
不!
齐景枫也紧跟着下去了,兴许能救了他们!
“你们下去找!凤鸣与东月国三王爷。”沈青岚冷声说道,即使……死了,她也要见到遗体。
陆姗心中难掩诧异,方才是凤公子与三王爷救了世子妃?想到此,不敢耽搁,立即去调集人手,下崖底去找人。
从清晨到日暮,沈青岚坐在断崖上,等候着消息。
突然,看到有人踩着峭壁上来,沈青岚眼底闪过一抹亮光,看到的是浑身湿漉漉的齐景枫。他脸色冻得青紫,身上披着寒霜。
快步走了过去,上下打量着,没有受伤,松了口气,朝后望了望:“凤鸣与三王爷呢?”
齐景枫抿紧了唇,摇了摇头。
沈青岚松开了握着齐景枫的手臂,目光呆滞,看着自己的手。若是她没有报仇心切,是不是就不会害了他们?
“岚儿,下面是深潭,他们落下去,我没有找到他们。不代表他们就死了,兴许他们自己己游上岸了。”齐景枫没有安慰沈青岚,断魂崖虽高,可下面并没有致命的锐器,落入潭中,只要没有昏迷,他们一定会存活的。
“不会的!他们自己游上岸,你一定能看见他们。我让那么多人下去找,都没有他们的消息!凤鸣伤的那么重,曲明倩又手臂受伤,怎么能游泳自救?”沈青岚不相信齐景枫的话,快速的否决了。
齐景枫沉默了,他潜进水底找一圈,便会浮出水面,看一看岸上会不会有他们的踪迹,可是没有。若不是体力透支,怕安平在崖上设下埋伏伤害沈青岚,适才攀崖上来。
“岚儿……”齐景枫看着她这样心痛,只怪自己来的太迟了。安平浑身是毒,他又不敢妄来,束手束脚,反而被凤鸣救。
沈青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就在这时,陆姗行色匆匆的走来,将一个玉葫芦递给沈青岚:“这是在岸上找到的,世子妃,您认识这个东西么?”
沈青岚眼底闪过一抹光彩,这个玉葫芦是她嫁给齐景枫时,母亲给她的东西。后来遇见凤鸣,他说这是给未婚妻的定情信物,她便摘下来还给了他。
既然陆姗在岸上找到,那就代表着他们可能还活着!
“继续找!”沈青岚来了精神,吩咐人沿着这一带去找二人。握紧了手心的玉葫芦,这东西是故意留下来,还是凤鸣想通了,便将东西给扔了?
敛去心神,将玉葫芦扔下了崖底。她希望是第二种,这样三王爷的付出,便有了收获。
她,希望凤鸣幸福!
——
凤鸣失去了踪影,沈青岚命人去国师府,去将安平的东西清理出来,结果从床底下的机关中,找出了一份匪夷所思的资料。
安平她做这麽多,当初是为了活下来。可皇后将她送到毒幺手中时,安平的野心便膨胀了,升起了要做女皇的心思。
她表面是听从即墨擎天的话,暗地里是皇后的棋子,甚至极度与荣贵妃合作。目地是让他们互相厮杀,她坐收渔翁之利。
而今,因为安平练成了毒人,断然是失去了做女皇的机会,便会不顾一切的要她死。
设想过千万种她离间‘主子’的理由,沈青岚独独不敢朝这方面想。却不知,安平的野心恰恰就在此!
如今,凤鸣生死不明,没有踪影。安平这强劲的敌人丧生崖底,只有逍遥王能继位。
沈青岚左思右想,便命人将银子送去了冀州。
她已经让人找了好几日,那块地方就这么大,凤鸣与曲明倩都受了伤,能走多远?依旧没有消息,她的心渐渐的冷却。国不可一日无君,她断然不能暗中阻止了逍遥王登基!
一切暗中部署好的计划,全部停止动作,撤回!
将资料烧毁,望着宫中的方向,嘴角露出一抹冷笑。皇上已经下葬了,三日后,便是新皇登基!
荣贵妃啊,便是要册封为太后了呢!
“陆姗,给荣贵妃备一套红珊瑚头面,送进宫,恭贺她成为太后。”沈青岚面容冷清,冷冽如冰的话,仿佛冷到了骨子里,渐渐的发毛。
陆姗应声,将上次做好的红珊瑚头面,装好在楠木盒中,进宫给荣贵妃送去。
荣贵妃收到沈青岚送来的红珊瑚头面,神色莫测。
身旁的紫雨睨了眼,笑道:“世子妃这是给娘娘示好呢!哼!真真是眼皮浅的东西,当初娘娘不过是在皇上气头上,惹怒了皇上,便让娘娘去国寺散散心罢了,便紧咬着不放。如今娘娘得势,她倒是会算计,以为送些东西来,便能恩怨两消了?”口气里充满了鄙薄。
荣贵妃从来不会这样想沈青岚,她不会巴结谁。她每做一件事,都是带着目地,有考量的。并非只是简单的送个礼,做做面子功夫。
拨弄着红光闪烁的头面,随意的扔给紫雨:“赏你们了!”
紫雨嘴上说着沈青岚的坏话,可是对沈青岚送来的东西,没有二话。因为确实都是难得的好东西。随便拿出去一样,都值个几千上万两。其他便宜的,送进宫来,也拿不出手。所以,每次沈青岚送东西来,紫雨都会凑上来,给沈青岚上眼药,荣贵妃不悦了,看着她的东西就会碍眼,转手赏给她们。
喜滋滋的将东西收下,紫雨给荣贵妃捶背捏肩,伺候着荣贵妃睡下,抱着头面下去。
东宫里,逍遥王已经被封为储君,再过两日便要登基了。
隐忍了这么多年,一遭翻身,逍遥王依旧心中怅然。
方总督坐在逍遥王的对面,看着昔日的女婿,直暗叹女儿不争气,没有抓住逍遥王的心。如今马上登基为皇了,他的女儿却被贬为妾,关押在破院中。
心里很惋惜,原本逍遥王被他紧紧的拿捏在手中。若不是出了那样的意外,这大越的江山,虽然是逍遥王继承,可实权却是在他的手中。
心里飞快的做着打算,沉吟道:“太子殿下,你看当初月儿这丫头还小,难免做出了错事。至从被关进了偏院,她便悔悟自省了,天天与我检讨她的过错,懂事了不少。”
说到这里,便唉声叹气:“我呢,当初想着与太子殿下说说情,念在过去的情份上,通融通融。毕竟啊,一日夫妻百日恩,床头吵床尾和,哪里能记仇?她怕我是个粗人,嘴笨。不会说话,便拦了下来。你这会子要登基为皇,受天下人敬仰。有太多朝事琐事要处理,难免估计不了内院,月儿的身份也不低,又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倒也可以替太子殿下管束管束,好让你全神贯注的投掷在朝堂,收服人心。”
逍遥王见方总督终于说在了点子上,为难的说道:“总督,你不会不知她犯下的什么错事!即墨家的皇后,可以出身平民,却绝不能不贞,这是打皇家的脸,也是扫百姓的颜面!”叫一个与男子私通的人母仪天下,不是个笑话,是什么?
方总督见逍遥王连敷衍也不愿,这极大的落差,让他难以接受的同时,升起了不甘。当初他扶持逍遥王这么久,功成之后,却没有方家半点好处。女儿依旧是个妾侍,他都要没脸了,没敢往府上领。
“月儿与我说清楚了,她是叫人给陷害!”方总督拍案而起,脸上染着怒火。
逍遥王眼睛一眯,看着发怒的方总督,冷笑了几声。忽而,改变了主意,连说几个好:“本太子便给她一次改过的机会,若有下次,休怪我不手软!”
有了逍遥王这句话,方总督极为的满意。不怕方如月再犯,就怕他不答应。
得到满意的答案,脸上堆满了笑容,不自觉的又端着过往的架子,端着茶水浅啜了一口,道:“你也莫怪月儿,她就是一个单纯的孩子,从小被我们保护得好,没有见过那些阴损的手段,才会吃了亏。”
逍遥王冷笑,人是很单蠢,阴损的手段,一样不落,却玩得不精,反倒自食恶果。
“燕王世子妃是个蛇蝎女人,她的身世不明的时候,自己的父亲都杀,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莫怪月儿在她的手上栽跟头。当初我在燕北,与燕王世子合作过,是个极有城府之人,心机极深。燕王府对这个位置,觊觎许久。他当初扶持你,怀着什么样的心思,除了他自己,无人能知,你小心点便是。”方总督巴拉巴拉的将燕王府的人,挨个上了眼药,离间与逍遥王的关系。若是燕王府与逍遥王关系好,今后哪里有他立足的余地?
毕竟,后期是燕王府接手扶持逍遥王。
逍遥王似笑非笑的斜睨了方总督一眼,方总督被这意味不明的目光看的心里发毛,清咳了一声,就起身告辞离开。
齐景枫缓缓的从帘后走出,坐在逍遥王身边的主位上。丫鬟立即捧着茶上来,齐景枫端着饮了一口。神色高深莫测,无波无澜,让人瞧不出任何端倪。
逍遥王挫败了,在齐景枫面前,装模作样,他是比不得的。
“怎么样?你对这位置很感兴趣?”逍遥王挑高了眉头,目光如炬。他是看不透齐景枫,可是他有一种直觉,齐景枫对这把椅子,绝对没有兴趣。
沈青岚虽然心狠手辣,却也不是个能忍受得了宫廷生活的人。
每当她看向天空神游时,眼底不由自主的流露出神往。她不喜欢受约束的生活,甘于平凡。
所以,他才会对齐景枫那般的信任。
齐景枫回味着唇齿间的甘甜,雪白的云袖吹落在地,如云絮飘摆,温润的说道:“你又如何笃定我不觊觎那个位置?”
逍遥王一怔。
齐景枫神色飘渺,淡淡的说道:“不过是她不喜罢了。”
逍遥王心头一紧一松,如过云霄,又骤然落地,大起大落。齐景枫这句话,无疑是他曾经真的有这个想法,只是沈青岚不喜欢,所以他甘愿放弃。
心中一动,不知要多刻骨的情,才能敌过他的野心?
他自问自己做不到!
心中不禁庆幸,幸而那母夜叉不喜欢宫中的生活。否则,齐景枫是一个强劲的对手,在他的手中,他断然是会输的一败涂地。
“不过,她的心思摇摆不定。说不定,那日她想做做那人上人,又未尝不可?”齐景枫微微一笑,优雅起身,姿态闲适的离开。
逍遥王摸了摸额角冷汗,心知齐景枫是给他警告。
“太子,燕王世子妃身边的人,送了一副头面,祝贺荣贵妃即将荣升太后!”安插在荣贵妃身旁的眼线来报。
逍遥王心里被齐景枫刺激得不痛快,听到这番话,不禁冷笑,当真是他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即使他没有生母,即使荣贵妃是先帝位份最高的妃子,可不代表她就是太后!
摸着下巴,琢磨着沈青岚的心思。心思一转:“送的什么头面?”
“红珊瑚。”
逍遥王眸光微闪,摆了摆手,示意人下去。
——
时光飞逝,转眼间,三日便过去,到了逍遥王登基的日子。
百官朝贺,随即便是提拔心腹,亦或是拔除心腹大患。随后册封后妃,竞升先帝的后妃。
沈青岚提前接到崇仁帝也就是昔日逍遥王的旨意,传她在登基这一日进宫封赏。
沈青岚穿着正装,与齐景枫一同进宫。
方如月穿着一身凤袍,施施然的走来,端庄矜贵,仪态万千的接受众人跪拜。
谁知,崇仁帝竟是只册封她为皇贵妃。
诸位大臣看着方如月身上的凤袍,面色古怪。方总督心中气愤不已,脸色铁青,对周边的同僚道:“皇上登基时日紧凑,内务府那帮混账东西,搞错了。”
大家都是明白人,贵妃的衣裳与皇后的,可就差得远,又不是眼瞎,否则怎么能搞错?
当今皇帝只有两个妾侍,一个正妃。正妃被册封皇贵妃,其他两位被册封嫔妃,妃位太低,后宫便方总督独大,大家都想巴结着,把女儿送进去,自是当成睁眼瞎,没有看到方如月穿什么衣裳。有的为了讨好,甚至帮衬着淬骂几句内务府。
沈青岚冷眼旁观,看着穿绛红色宫装的荣贵妃,抿唇一笑,低垂着头,等着接下来的册封。
先帝大部分的妃子全都送到了国寺修行,只留下了两三位,都是有功绩,或者母族在朝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还有便是又子嗣的人。
分别册封为太妃。
轮到荣贵妃时,荣贵妃清冷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淡雅的笑,柔和了面部冷漠,稍显平易近人。
内侍公公展开圣旨,正要宣读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皇贵妃的凤袍弄错,难道荣贵妃的头饰,内务府也弄错了?”
内务府总管之前背着黑锅,那是得罪不起方总督,还有掌管后宫的皇贵妃。但是荣贵妃不一样,韩府与她撇清了关系,而且又是先帝的妃子,若是再扛下来,指不定皇上要治罪。连忙跪在地上说道:“先帝后妃,内务府并没有安排东西送出,而是等着皇上册封后,再按照分位安排。”
言外之意,便是那头饰与内务府无关。
荣贵妃一时怔愣住,不明就里。伸手摸着斜插进发髻内的金钗,摘了下来。五尾金步摇,变成了九尾。贵妃是五尾,皇贵妃七尾,皇后则是九尾,她今儿个戴九尾金步摇,身份上便逾越了,不禁面色大变,严厉的看向给她梳妆的紫雨。
紫雨面色惨白,浑身哆嗦,在荣贵妃的注视下,双腿发软的跪在地上。“娘娘饶命,奴婢给您戴的时候是五尾金步摇,奴婢没有半句谎话。”
荣贵妃看着金步摇,有四尾根部稍稍弯折,反面沾有透明的粘物,显然是另外四尾胶粘在其他四尾背面,而后她戴着时,看着只有五尾。等她一路走来,太阳将粘物给晒化了,藏着的四尾便分展出来,而此刻,她没有铜镜观察仪容,自是发现不了,所以才会出现这一幕。
若是如此,紫雨断然不会不知晓!
目光阴寒,没有想到跟随在她身边忠心耿耿的心腹,也到最后的关头,背叛了她!
紫雨浑身颤栗,她也是被逼没有办法,沈青岚送给荣贵妃的头面有问题,是被斩皇后的物件。皇后被抄家灭族,所有的物件都该收入国库,她不过是一个丫头罢了,手中却出现了皇后生平的物件,成了盗窃。
而这盗窃却是要被杀头!
她想要狡辩是沈青岚送给贵妃娘娘荣升太后的贺礼,若是如此,便应当是好好收藏在荣贵妃的礼品中。荣贵妃在外的声誉极好,断然是不会转手将礼品送给一个丫鬟,侮辱燕王世子妃!
谁都知晓,燕王世子是新帝身边的近臣,大红人。又极其的护短,知晓夫人被侮辱,投上反对的一票,荣贵妃便会和太后之位失之交臂,那时候她这个‘屈辱’也没有好下场!
就在她无措的时候,有人将这个金步摇给她,只要今日册封大典时,给荣贵妃戴上,便保证她性命无忧,当即她就答应了。
可现在看到荣贵妃吃人的凶狠模样,心肝直打颤,浓浓的恐惧席卷着她。
“娘娘,奴婢该死,奴婢也不知这钗上面的玄机。看到这只金钗漂亮,极为衬您,便给您戴上了!”紫雨牙一咬,对放答应会保护她,一定不会让她有事。只要她一口咬定不知情,荣贵妃也不会对她如何。
荣贵妃似乎瞧出了紫雨的心思,冷笑了一声:“这贱婢胆敢陷害本宫,来人,拖下去乱棍打死!”
紫雨一阵心惊,她跟在荣贵妃身边多年。她的一言一行,说话的细微表情,代表着她的情绪,此刻,摆明了是在对她施威。若是她招了,便放过她一马,若是抵死不认,便真的将她乱棍打死。
心中惊慌,无措的寻找着那晚保证救她的人,却发现天色太黑,她根本没有看清楚样貌。心急下,连忙说道:“娘娘,奴婢知罪。您将世子妃送给您的贺礼转手打赏给奴婢,那副头面是先皇后的遗物,本该要入了国库。有人以此要挟奴婢,若是今日没有将这钗给您戴上,到时候就揭发了出去,按奴婢一个盗窃的罪名,到时候要株连,奴婢情急之下,便犯了糊涂。恳请娘娘恕罪!”说罢,不断的磕头赔罪。
荣贵妃倒是没有料到沈青岚在头面上下了陷阱,怕是她早就算到自个不会留着她的东西,打赏给宫婢,便挖好坑等着她跳!
带着指套的手指,紧紧的扣着扶手,深深的划下了几道抓痕。
心思百转,眼底闪过狰狞,荣贵妃怒斥道:“大胆贱婢,你非但知错不改,反倒诬陷燕王世子妃。若那副头面是燕王世子妃送的,那岂不是暗喻世子妃偷盗了皇后的头面?当真是糊涂东西!”
沈青岚半垂着眼睑,听到荣贵妃将球踢到了她这里,轻声笑道:“能容我说一句么?”荣贵妃与紫雨齐齐看向沈青岚,沈青岚眉眼一挑,淡漠的说道:“你们说我送贺礼给荣贵妃?荣贵妃宫中并没有什么喜事儿,为何要送礼?即使要送,也该送给皇贵妃才是。”
荣贵妃脸色变了几变,是呀,皇贵妃是新帝的原配,不论如何,今日都要行册封之礼,不过是位分高低的事儿。而她不过是前朝的一个贵妃,兴许撑死了就是一个太妃,而宫中最不缺的就是太妃,与新帝后妃没有任何的关系与权势,为何要巴结她?就算她说被册封太后,这也是没影儿的事,不过是根据她的身份在先帝妃子中位分最高猜测而来,关键还是在皇上那里!
众所周知,燕王世子妃与她不和睦,更加不可能出现送礼这档子事!
荣贵妃被沈青岚狠狠的摆了一道,吃了个大亏!
嘴角颤了颤,利眼望去:“那副头面确实是你的属下送到我宫中的!”
沈青岚惊讶的挑眉道:“谁?”
“那个穿着褂子的女人。”荣贵妃指着陆姗,冷笑道:“我宫里头的人,都能够指认!
沈青岚眼底闪过一抹笑意,淡定从容,并没有因为荣贵妃的话,而产生慌乱。
”贵妃娘娘,有些话说的,有些话,可就说不得。你的宫婢亲眼见到我的属下给你送礼?可我的属下,昨夜里一直在皇贵妃住处呢!“沈青岚看到荣贵妃面色骤变,冷笑道:”贵妃娘娘在宫中这么多年,不会不知这九尾是正室的等级?“
崇仁帝听到沈青岚的话,眸子里染着薄怒,太后也只有他的生母有资格担当。何况,荣贵妃当初暗地里没有少打压他的母妃。
”先帝驾崩之时,曾经说过最放心不下荣贵妃。朕册封荣贵妃为淑敏太后,前往皇陵为先帝守灵三年!“崇仁帝一番话落,荣贵妃面色大变,她是如愿册封太后,可是去皇陵守灵三年,与死人为伍,封闭在陵墓中,比在国师还要痛不欲生!
”皇上……“
”即可前往。“崇仁帝手一挥,便有宫婢将荣贵妃给带下去。
众位大臣大气不敢出,谁说话,便是谁撞上枪口。
随后,内侍公公再次宣读圣旨,追封生母为贤德太后。
散朝后,齐景枫被唤到了御书房,沈青岚在等候的时候,被宫婢请去面见皇贵妃。皇贵妃仅次于皇后,位例四大贵妃之上,是崇仁帝格外给的恩典。
方如月怎么能知足?她要的是后宫之主!
虽然父亲叫她忍,后宫暂且是她的天下,等时日久了,定会助她成为皇后,母仪天下。可她心底终究是不安!
心中怨气难出,便叫上沈青岚过来,出出气。
见到沈青岚不卑不亢,矜贵优雅的站在殿中央,满面的怒火:”见了本宫怎得不行跪礼?“
沈青岚心中早已知晓方如月找她算账,不紧不慢的说道:”先帝给了燕王府恩典,面圣免去跪拜之礼。“
方如月见沈青岚嚣张的气焰,气得面目扭曲,心口阵阵闷痛。
随即,见沈青岚面色苍白,额间有着细密的冷汗,显然是在隐忍着痛苦之色。眼底闪过一抹华彩,并没有再开口,心平气和的品着香茗,没有叫沈青岚入座。
沈青岚癸水至,腹痛难忍,强忍着她发完怒火离宫。可见方如月那德行,摆明了是要刁难她!对着隐在暗处的暗一打了手势,让他去通知齐景枫、
暗一见情况不对,立即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气氛凝重,先帝驾崩,燕王离开燕北,燕北无人镇守,鞑子凶猛来犯。有副将前去迎战,鞑子要迎娶大越公主。
这可将他们给难住了,先帝公主极少,崇仁帝方才登基,根本没有子嗣。将人选选了出来,打算今日册封为公主,前去塞外和亲,可那家的小姐不知怎得得到了风声,当即上吊自尽。
所有的官员,为了守护住女儿,全都抱成了一团。册封谁,都不行!
就在这时,齐景枫察觉到暗一的气息,朝他所在的方向看去,暗一现身道:”世子爷,世子妃身体不适,被皇贵妃唤去罚站。“
齐景枫面色一变,脚步朝外一转,转身离开,扔下一句话道:”你的皇贵妃是不错的人选!“
崇仁帝头疼的摇头,眼底闪过一抹阴霾,拟旨道:”册封皇贵妃为心悦公主,明日前往鞑子和亲。“也算是她咎由自取,对付谁不好?对付沈青岚?
活腻了!
而齐景枫直接到了皇贵妃的宫殿,将沈青岚给抱走。方如月气得打砸了一通,打算找崇仁帝讨公道,迎来了和亲的圣旨,吓得双腿发软。
她听父亲说过,鞑子贫寒,又极为的野蛮凶残。而且,他们的可汗是个五十多岁的人,贪恋女色,嗜好未出阁的女子。
她都已经嫁人了,和亲过去,发现她不是完璧,便只有死路一条!
当初她曾经听闻西岳国一个公主和亲过去,在路上被玷污了,洞房之夜后,便被活活劈成了两半!如今让她去和亲,简直就是将她往死路上逼!
连滚带爬的跑着去找崇仁帝说情,她不要嫁过去,她的荣华富贵才刚刚开始!
可,刚踏出宫殿,便被侍卫拦住,禁足在殿内。
翌日天不曾亮,方如月便被化妆,穿着大红喜服,塞进了马车里,前往燕北边境。
方总督得到消息的时候,为时已晚,被崇仁帝一句这是为大越做贡献,是一等功,将他调至江南管理漕运。这是一个肥缺,立即堵住了方总督的嘴,出宫回府收拾行李,走马上任。
沈青岚听到消息的时候,嘴角弯了弯,将头靠进齐景枫的怀中,”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我们可要回燕北?“
心中唯一牵挂的便是凤鸣的安危,她见过父亲了,因为承诺了母亲,将幼弟照顾得极好。
齐景枫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心生感叹道:”待我辞去官职,便与你闲云野鹤。“
设你去哪公里皱了皱鼻子,不屑的说道:”我才不要嫁给乡野村夫,我们去燕北,重建齐家。“
齐景枫眸光微动,紧紧的抱着沈青岚,点了点头。
沈青岚微微一笑,齐景枫虽然过继给燕王府,可心里终究是念着齐家。如今,尘埃落定,恩怨也随着烟消云散,便重振齐府!
两人定在三日后离京,在离京前一日,沈青岚去了烧掉的茅草屋中,有人将住在里面的一男一女描述得与宝儿和三少一模一样,想到他们可能被烧死,心里感伤。
倒了三碗酒,烧了几柱香,打算离开。可是看到地上轱辘滚动的痕迹,心里微微一动,或许逃出来了也不一定。
他们不愿见她,有他们的理由,便相忘江湖,祝他们平安喜乐。
缓缓的朝马车上走去,上了马车,沈青岚看着躺在马车上的慕容清云,心沉了沉。
”他当真是言而有信,我动了你,他便抓去了隐族慕容家一百来人。既然我都付出这么沉重的代价了,便更没有理由放过你。“慕容清云目光阴狠,里面充斥着如野兽般凶狠的光芒。
沈青岚耸了耸肩道:”作茧自缚。“
慕容清云被激怒,苍白的手钳制住沈青岚的下巴,逼近她,恶狠狠的说道:”沈青岚,别以为我不敢将你如何!“
沈青岚挥开他的手,冷静自持的说道:”慕容,我感谢你让我得以重来,可不代表我就允许你随意的操控我的人生!你的性命如何,与我无关,是你们硬生生的将我牵扯进来。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欠纳兰。“
慕容清云一怔,上下打量着沈青岚道:”果真是冷血。“
沈青岚知道慕容清云要被逼疯了,他肩负着破解夭寿的诅咒。明明知道破解之法,却又无能无力。
”慕容,若是旁的,兴许我会动恻隐之心。可若是要与别人生下孩子,才能给你破解。抱歉,我做不到。“沈青岚说完这句话,想要下马车,却发现动弹不得。眸子里闪过一抹怒火,冷声道:”慕容,你何时也如此卑劣无耻了?“
”我向来便是如此。“慕容清云邪肆的一笑,凑到她的颈侧,轻嗅了一口道:”唔,真香!“
沈青岚耳背泛着鸡皮疙瘩,知道他说的是她血香,头皮发麻。
”你该知道,弱者没有说不的权利!“慕容清云哈哈大笑了几声,策马离开。
忽而,马车被拦截住。慕容清云面色微变,掀开帘子,见到是一位穿着湖绿色纱裙的女子,推着一个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男子,挡在了马车前。
心中微不可见的松了一口气,随即,拧眉,他何时怕了齐景枫了?
沈青岚见到外边的二人,眼底闪过一抹亮光,颤抖的喊道:”宝儿!“
吕宝儿冲沈青岚挤挤眼睛,她并没有被烧死,点燃大火的时候,他们躲在地窖中,逃过了一命。
她知道慕容清云对沈青岚不利,所以和魏绍勤回来了,要帮助沈青岚。
”你带走她也没用,就算她和纳兰卿生下了孩子,你吃下紫河车,还有那个孩子的血,依旧活不过二十五岁!“宝儿看着慕容清云唇红齿白的面容,一头乌黑如绸的墨发,映衬得他更加苍白。
她花费了半年的时间,才找到原因。因此,在玉女峰的时候,给了一个八戒背媳妇的皮影,没有见沈青岚。
慕容清云目光凛然,阴冷的瞪向宝儿,透着浓烈的杀气,那是触及到他心底的禁忌!
”我没有骗你,若你想慕容家世世代代短命下去,你可以选择带她走!“宝儿撂下这句话,转身打算推着魏绍勤离开,下一刻,被定住。
慕容清云上下打量着宝儿,他知道她的身份,是西域的公主,诈死和燕北魏府三少私奔。倒是没有想到,因为沈青岚的一念起,她便忠心耿耿,即使有尊贵的身份,依旧敬重沈青岚。
宝儿知道了,一定会翻白眼。她不是敬重,是平等!
”你若有方法,我便放了她!“慕容清云终究是信了宝儿,他相信这个女人一定是有了完全的把握。否则,不会知道他在马车上,也不制止沈青岚上马车,为的就是要了结吧?
”我调查了慕容家与纳兰家,你们世代交好,都是姻亲。问题就出现在这里,你们是近亲成婚,才会导致基因有问题,寿命不长!“宝儿查明白了,他们就是和近亲结婚的白化病差不多的意思,但是白化病就是染色体出现问题。慕容家一切正常,就是寿命不长!
至于他能让人重生,不过是他们秘传的巫术罢了。与他们寿命短,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沈青岚惊愕了,因为她听不懂宝儿说的话。
慕容清云狐疑的看着宝儿道:”那为何纳兰家无事?“
”纳兰家只是将女儿嫁进你们慕容家,纳兰家的儿子娶的都是外族女子,所以并没有你说的这种情况发生。“宝儿眼底有着怜悯,古人并不知道近亲不能成婚,为了巩固关系,都是近亲成婚,才会有许多孩子早夭,活不成。若是有21世纪那么先进,便不会走进这么多的误区。而为了打破短命的规律,慕容家世世代代都要被逼疯,没有想到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只要你娶没有任何血缘的外族女子,你们的所谓诅咒,就会被打破。“
慕容清云面无表情,心里却是惊涛骇浪,震惊激动之后,便是浑身止不住的颤栗。困扰他们祖祖辈辈的问题,居然就出现在这个人人都意想不到的根源上!
满心悲凉,又觉苍天可笑,耍弄了慕容家几百年!
他再多的不甘又如何?终究是抵抗不得宿命,他不管如何努力,这一世也是个短命鬼。可令他不太绝望的是找到了破解之法!
满目凄清,苍凉的大笑几声,身形一闪,便消失在马车内。
沈青岚喟叹,觉得慕容清云虽然可恨,却也可怜。他所做这麽多,无非是想要抵抗宿命,活下去。可他坚持了这么多年,不惜为她改命,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个答案,论谁都无法承受!
宝儿握着沈青岚的手,坐上马车,神情激动的说道:”我治好了他的病了!而且哥哥也原谅了我,这次回京,就是为了解决慕容清云的事,还有就是我要与他回燕北成婚了。“脸上露出少女的娇羞,情意绵绵的与魏绍勤相视而笑。
魏绍勤握着宝儿的另一只手,对沈青岚由衷的感谢道:”若不是你,我与宝儿便不会圆满了!“
沈青岚摇头:”这都是靠你们自己,若是你们心中没有对方,没有为了靠近对方而努力,就算我将你们绑在一起,也是不能够撮合你们。“
宝儿被沈青岚打趣的不好意思,兴许是喜事将近,便难得的有了这份心境。
”你们何时启程?我与景枫明日回燕北!“
宝儿眼底闪过一抹喜色:”当真?那我们便一同回去,路上也好结伴!“
二人当即合拍,约定好在城门口汇合。
齐景枫辞官,崇仁帝并没有准奏。天不曾亮,燕王府便人走楼空。一路上,宝儿说着这一年来在各地的奇闻趣事,马车内笑意盎然。
齐景枫与魏绍勤看着亲热坐在一起,笑成一堆的俩个女子,会心一笑,眼底晕染着醉人的柔情。
马车行走了数日,沈青岚闷得慌,掀开帘子吹着清风,一脸惬意。忽而,目光落在一匹飞驰而来的骏马上,一男一女共坐一骑,红衣绝艳,成了这绿意盎然的荒野中,一道艳丽的景致。
目光落在男女的面容上,沈青岚脸上绽放着一抹微笑。
他们还活着,真好!
崇仁三年,大越与东月国结成百年邦交。
崇仁七年,齐家商号,遍布四国,同年,上门求亲的人,踏破了门槛。
崇仁十五年,沈长宏病逝,与妻秦姚合葬一冢。
……
缓缓的睁开眼,眼前是青色的纱帐,身上盖着粗布棉被。秦姚坐起身,打量着简陋的屋子,微微一怔,只觉得这里的布置极为的熟悉。像极了前朝覆灭,她与父亲相依为命的时候。
秦姚嘴角露出一抹涩笑,她好不容易与沈长宏共续前缘,没有想到终究是阴阳两隔。
既是阴阳两隔,为何她又做起了旧梦来?想到此,亲哟浑身一个激灵,就看到桂枝的母亲端着汤药走来:”小姐,您真的打算嫁进龚府么?可您肚子里……“说到此,桂枝的母亲默默的垂泪,暗叹小姐命苦。不但前朝覆灭,家破人亡,未来姑爷也是战死沙场!
秦姚一怔,嫁进龚府?恍然间,她才明白,她并非做梦。而是真的重新回到了她下嫁龚府的前半个月!心中惊喜得难以抑制,那么这样说来,她还是清白之身?眼底露出一抹喜气来,竟将桂枝的母亲吓了一大跳,以为小姐傻了!
秦姚哪里能顾忌她?一心沉浸在重生的喜悦中,摸着尚且平坦的小腹,喜上眉梢,这一次她一定不会重蹈覆辙!
时光飞逝,转眼间,便到了秦姚出嫁的前一日,无论如何,孝亲王都不同意秦姚退亲,因为他的时日不多了,若是撒手人寰,留下秦姚一个人,她该如何生活?
秦姚神色落寞的坐在窗前,看着铜镜中憔悴的人,心里犹豫不决,她知道父亲时日不多,她此刻定然不会舍弃父亲,去战场找沈长宏,可若是不去,她岂不是要嫁定了龚远山?
就在她满心愁肠之际,桂枝的母亲喘着粗气跑到她的身边激动的说道:”小姐!小姐!沈姑爷回来了!他没有死!他回来了!
秦姚一怔,顺着桂枝母亲的目光回头看向窗外,只见令她朝思暮想的那人,正迎着夕阳逆光而来,眉眼中是她熟悉的深情不悔。
秦姚微微一笑,只觉春日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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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完结了,烟儿明天开始写番外,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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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漪儿,你此生都是我的妻,除了一样无法给你。其他尽我所能,许你一世无忧!”
温润却薄凉的嗓音,如情人呢喃。转眼间,便是一封休书,落入她手。
害她满门被斩!
……
再次重生,尚在闺阁。
一样的生活轨迹,定要活出迥异不同的人生!
重生不只是为了复仇。
重生是避免重蹈覆辙,改变悲剧,让自己在乎的人得到幸福。
水清漪打定主意,离他远远的,找个安守本分的人嫁了。
谁知,事与愿违,那个她避如蛇蝎的男子,却摆脱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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