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上,几个黑衣杀手,望着深不见底的悬崖,面面相觑,分身撤离。
并没有发现,自他们离开后,一辆马车从山道两旁的一条岔路中缓缓的驶出来。
马车帘子微微掀开,山道上残留着马车倾倒下去的齿痕。看着地上的几支箭羽,递了个眼色给陆姗。
陆姗立即下马车,拾起地上的箭羽,递给沈青岚。
沈青岚莹白的素手,夹着箭羽,手指摩挲着箭头上刻的一颗竹子,眼底闪过一抹阴寒。骤然收紧了手中的箭羽,让陆姗将东西处理好。
陆姗颔首,拿着手中的另外三支箭羽,跳跃下马车。金甲卫现身,将几个断气的黑衣人横放在马车落崖的地方,分别将三支箭羽各刺进他们的致命处。
“世子妃,处理好了!”陆姗想到方才,心有余悸。当看到一辆马车跌落崖底时,心中隐约明白什么。嘴角翕动的说道:“世子妃,日后可不能以身试险了。”
让自己为饵,若是对方实力强悍,又怎么能逃过?
沈青岚心中冷笑,从她将睿王引来找她时,她便开始准备,误导荣贵妃相信她投靠了睿王。而后与睿王联手铲除了舟山王遂养的兵马。舟山王定然会对她恨之入骨,除之后快。荣贵妃一番敲打未果,自是会容不下她。而她也一直在等着荣贵妃的出手,在拿到信件的时候,便知道,来了!
所以,她将原本舟山王救走士兵的路线,换成了她要逃亡的路线。让睿王从另外一边到这条路上来,而后她便从其他的道上离开。幸而,这地势有弯道,车夫马术好,将人甩出了一截。待刺杀她的人转进山道里来,看见的便只有睿王过来的马车。
而睿王带来的人马,全都是她的人,早已让暗一在进入山道的时候,将人手调离,劫杀了睿王的人。因此,睿王成了她的替死鬼!
“暗一,那边如何了?”沈青岚经过方才的一番颠簸,脸上发白,倚靠在引枕上,浅抿着花茶,压下胃里的翻涌。
“回世子妃,舟山王那一百多人全都让凤公子围困了起来,押进了死牢。”暗一将他们抓捕时,凤鸣突然出现,将人带走,已经找到舟山王的证据,呈递给皇上。随后,面色冷沉的说道:“舟山王其他的两个据点,全都被凤公子给捣毁了!”
沈青岚一怔,望着淡金色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倾洒进马车中。似乎能看到飞扬翻滚的灰尘,拿着帕子微微挥散,道:“你去拦截住,让凤鸣将证据交给皇后。”看了眼天色,大约皇后该收到了睿王的死讯!
暗一领命。
“将衣裳换了。”沈青岚淡淡的提醒。
暗一望着自己身上舟山王府标志的衣裳,立即扒了下来,露出一身简单的黑衣。出了马车,直接跨上快马,朝宫中而去。
——
刻意放走的一条漏网之鱼,捂着受伤的手臂,整个人俯身趴在马背上,朝薄府而去。
一到薄府门口,便滚落下马,跌跌撞撞的敲响了铆钉朱门。
门仆将门一打开,侍卫急切的说道:“皇……皇后娘娘,睿……睿王遇险!”
门仆一听,面色大变,不敢耽搁,立即搀扶着侍卫去了前厅。
薄宗石正为了皇后进宫的之事烦忧,当初为了将皇后带出崇阳殿奔丧,便是为了薄夫人下葬后,皇上下旨宣皇后进宫,好商议着将皇后搬回中宫。
可皇后出来好些时日,宫里头一丁点的动静也无,好似根本就不记得还有个皇后不曾归宫!
薄宗石便急了,皇上最近有了立太子的想法。若是皇后坐镇中宫,睿王当上太子,便十拿九稳了。皇上彻底放弃了皇后,那么最后最有机会的便只有舟山王!
在屋子里急行了几步,便瞧见门仆搀扶着一个浑身是血,狼狈不堪的侍卫进来。脸色一沉,发生什么大事了?
不等他问出口,侍卫扑通跪在地上:“侯爷,睿……睿王落……落崖了!”
“轰——”
薄宗石犹如五雷轰顶!
这无疑是雪上加霜!
睿王落崖,意味着殒了。皇后没有了睿王,便更加入主中宫无望,薄家的至高荣耀,便落了空。
“噗——”想到此,薄宗石气血翻涌,吐出一口血。
“侯爷——”长随立即搀扶着摇摇欲坠的薄宗石,将他安妥在太师椅中,连忙吩咐人去请府医。
薄宗石却制止了,这些时日来,他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又因郁结其心,急躁难安,一时听闻噩耗,便承受不住打击吐血。
皇后为了入宫的事,也急白了发。憔悴不已,若是得知睿王坠崖……
狠狠的闭上眼,咽下喉中再次涌出的一股腥甜,厉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侍卫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说道:“睿王剿匪有功,那些土匪其实全都是舟山王的人。借皇上的手,捣毁了舟山王的据点,活捉了一百来人,今日问斩。可是途中睿王发现破绽,舟山王是用死囚充数,他的人已经偷换了出去。睿王便带着属下一同追缉,却在山道上遭遇偷袭。属下诈死,待人走了,便来找救兵救睿王,方才爬上马匹,便听到马匹嘶鸣还有王爷身旁伺候婢女的惨叫声,不敢耽搁,来禀告皇后娘娘,派人去崖底搜救。”
薄宗石只觉得一股血气从心底直踹向头顶!脸色铁青的说道:“是谁?”
“舟……舟山王!”侍卫偷偷觑了一眼,紧张的说道:“属下怀疑舟山王故布疑阵,故意设伏,将王爷引过去诛杀。”
薄宗石心中也是如此认为,睿王杀了他的人,坏了他的大事,断然是会报复的。
“此事……”暂且瞒着皇后。
后面半句话没有说完,便瞧见皇后面色灰白,发髻倾斜散乱的走来。脚步有些踉跄,双手扶着丫鬟嬷嬷,适才没有摔倒。两眼深沉如血的盯着侍卫:“你说什么?”眼底的狰狞,似乎侍卫说睿王生死不明,便要将他生吞活剥。
侍卫吓得浑身一颤,本就受到惊吓,又因失血过多,被皇后无声的威胁,两眼一闭,昏厥了过去。
皇后面目扭曲:“这该死的狗奴才,关键时刻没有保护睿王,贪生怕死的逃命,给本宫扔出去喂狗!”
火焰高涨,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皇后心烦意乱,没有想到她的睿儿死了!
她的睿儿是真龙天子,还没有坐上那个位置,怎么能死呢?
皇后瘫软在椅子里,瞳孔涣散,无神的望着前方。忽而紧紧的掐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大口的喘息道:“父亲,你命人去崖底搜救睿儿……他没有死,他肯定没有死,方才我听见他唤我母后,让我救救他。”
薄宗石整个人也似乎苍老了不少,摆了摆手,让人去安排。
就在这时,管家满脸焦急的匆忙跑进来,将手中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双手呈给皇后:“皇后娘娘,方才有人将东西送了过来,指名给您。”
皇后面无人色,眼底布满了哀伤、绝望。看到那个信封,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希望是睿王写来给她,这一切是骗她的,他并没有落崖。发疯一般的撕扯着信封,里面厚厚一叠的宣纸全都散落在地上,如千层雪片飘然落地,铺满地砖。
上面的消息,却使原本慌乱无助的皇后,缓缓的镇定了下来。双手紧紧的收拢,宣纸皱巴巴的被紧攥在手心,皇后满目浓烈的恨意如岩浆翻涌,仿佛要将害死睿王的人,焚为灰烬。
面部肌肉,缓缓的抖动,弧度越来越大,剧烈的抖动起来,狰狞的大笑。那个贱人以为害死了她的儿子,舟山王便能顺利的继位么?
做梦!
看着皇后如此癫狂,喜怒不定。薄宗石心中一沉,满眼的担忧。那么高的崖落下去,怎么还会有活路?
“娘娘,你要坚持住,睿儿大仇未报,你断然不能倒下!”薄宗石现在只能用仇恨刺激着皇后,莫要受不住打击的崩溃掉!
皇后冷冷一笑,极为的诡异。她怎么能倒下?然后让那对母子,坐享属于她的一切?
动作极快的将地上的证据,收拾起来,爬起身道:“为本宫沐浴更衣!”
薄宗石见皇后如此,心里松了口气,想要皇后将逍遥王收纳膝下的事,咽回了肚子里。此刻说出来,不过是刺激皇后罢了,日后寻到了好的时机,再提点罢!
——
沈青岚落崖的死讯,传到了舟山王的耳中,心中大喜。
顺手将一旁的侧妃揽进怀中,阴柔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暗芒:“爱妃今日立了大功,若非你的主意,怕是今日本王要吃大亏。想要什么奖赏?”
侧妃吟吟一笑,娇媚的说道:“王爷,妾身唯一的愿望便是王爷安好,能坐上那黄金宝座。今日这番喜事儿,咱们该要好好庆祝一番!”
说罢,便顾自吩咐侍婢去备三升美酒,与一碟瓜子与红枣。
舟山王闻言,心中对侧妃更是生出了一股子怜爱。哑声道:“玲儿,委屈了你,待本王坐上那宝座,定然十里红妆,娶你为后。”舟山王眼底闪耀着光芒,似乎看到他意气风发的坐在那人人争抢的宝座。
端着一坛子酒,仰头灌了下去。
侧妃微微失神,嘴角翘了翘,露出一抹极浅的笑。也自顾斟酒,与舟山王对饮。
舟山王重来便没有在一日内,喝过三升酒,尽数下肚后,有些醉意。
倒在桌子上的瞬间,一个侍卫匆匆看到紧闭的门扉,想到王爷对侧妃重不曾设防,急急的说道:“王爷,出事了,人全都被国师抓去了!”
侧妃眉头一皱,起身开门,微拧着眉头道:“何事喧喧闹闹?王爷已经睡了!”
侍卫跪在地上道:“奴才该死,可王爷救出的那一批人马,被国师抓走,押进了死牢。并且将刑部尚书给绑走了,奴才通传王爷,该如何做。”
侧妃微微一怔,眸光微转道:“王爷方才高兴,多喝了几杯,已经有了醉意,你先下去筹集人马,等待王爷的命令。”
侍卫一怔,拧紧了眉头,看了眼醉倒在桌上的王爷,也只好如此了。
随后,看着醉倒的舟山王,从怀中掏出宣纸,展平在舟山王的桌子上,推动着舟山王的手臂:“王爷,你既然说要娶妾身为后,便是不能食言,你若是出自真心,便抄录一份给玲儿,玲儿断然一心为王爷筹谋。”
舟山王闻言,打了个酒嗝,今儿个高兴,也觉得他这个侧妃,能配得上那个位置,便执笔唰唰的抄录了一式两份。
——
皇后效率极高,一路上有人拦着,便杀了进去,似乎已经没有了顾忌。禁军立即向皇上禀告,毕竟是皇后,若是没有皇上的口谕,断然不敢为难皇后。
皇后畅通无阻的到了金銮殿,便看到凤鸣与齐景枫都在。目光冷厉的看了眼高坐之上的即墨擎天,递了眼色给孝姑姑。
孝姑姑立即将东西呈了上去。
“皇上,臣妾请你下旨将舟山王打入宗人府,给睿儿偿命!”皇后语气透着无尽的冷意,似乎将大殿中的空气,都凝结成了冰。
气氛陡然间,便紧张、压抑起来。
“皇后什么意思?璞儿并没有犯错,为何要给睿儿偿命?”即墨擎天原本愠怒皇后的目中无人,无视宫规,正要发怒。可看到呈递上来的资料,眼底掠过一抹惊诧与不可置信。
他认为,所有的儿子都有可能会争夺皇位,唯独舟山王不会。若是他们野心勃勃,为何要在寒苦之地待了十年,若不是他召回京,怕是这辈子也不会踏足京都!
与他母亲一般与世无争,又如何会暗中部署,遂养兵马?
可看到十里坡据点详细的记载,摧毁了心底那薄弱的信任。若非遂养兵马,又为何要扮演劫匪,劫取粮草与财务?
“皇上,微臣这回进宫,是接到消息,牢中大批死囚凭空不见。便暗中搜查,发现是刑部尚书将人换走。”凤鸣嗓音低沉散漫,在寂静的大殿中回响。
即墨擎天收紧了摆在龙案上的手,资料上也详细记载了,刑部尚书是韩府推荐的门生,帮助舟山王救走了士兵,而后劫杀了睿王。
睿王的死,他没有多大的感触。对薄家的人,他自心底便有浓浓的厌恶,即使那人身上还流淌着他身上一半的血液。
他愤怒的是竟被舟山王给欺骗了!
皇后睨了眼凤鸣,随后看到即墨擎天变幻莫测的神色,与眼底那被欺骗的滔天怒火,勾唇道:“残害手足,难道就不该严惩?今儿个他敢杀害手足,难保他日会弑父夺位。自古以来,为皇位杀兄弑父的例子,比比皆是,臣妾这是为了皇上着想。没有了睿儿,本宫往后可就只有皇上一个依靠,自是不能让逆子谋逆!”
即墨擎天听了皇后的话,心中虽然不会信,可却不由自主的去想古往今来杀兄弑父的例子,忆起那一年的昏睡,信任的防线被击溃。
“来人!传舟山王进宫!”即墨擎天脸色铁青,因气息太急促,一口气呛进了气管,捂着嘴,剧烈的咳嗽起来。
内侍公公不敢耽搁,立即出宫传舟山王。
即墨擎天看了眼长身玉立在大殿中,安静得能叫人忽视的齐景枫,微眯着眼道:“燕王世子还有何事?”
“皇上,岚儿今晨接到舟山王一封书信,赴约后,便一直没有消息。”齐景枫眼底如平静无波的湖面,深沉而诡谲,一眼望不见底。
即墨擎天心霎时沉了下去,燕王府是人人竞相拉拢的势力。而今,舟山王在这当口将燕王世子妃掳去,不用想,也知是用来威胁燕王世子。
将手中的拳头捏紧,脸色黑如浓墨。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出去宣旨的内侍公公,满面惊惶,踉跄的走来,跪在地上,惊惧的说道:“皇上,奴才去宣纸,舟山王二话不说,便将奴才给打了出来……且口出妄言,这天子脚下,为他独……独尊。”
皇后眼底有着诧异,快速的看向凤鸣与齐景枫。难道是他们做的?想到方才送到薄府的那一份资料,莫不是也是他们送给她的?想到此,皇后眼底闪过一抹深思。
即墨擎天额角青筋鼓动,来不及下命令,便见皇家暗卫进来,手中拿了两封信件:“皇上,这是属下拦截的两封信。”
内侍公公将信,递到了即墨擎天的手中,即墨擎天拆开信,便瞧见里头的内容,手指一抖,暴怒道:“来人,将舟山王摘除封号,贬为庶子,看押宗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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