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在找你?那些污染者?”
林恩凝眉注视着他。
那个身影沙哑道:
“更可怕。”
他望向了大门的方向,目光仿佛能够穿透这座城堡浓重的黑暗,看到了外面那纷乱的时空。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这个世界的真相,我们所生活的这个世界,本就是沉眠者的一场古老的幻梦,最先出现的无序你可以理解成为他潜意识本源的杂念,混乱而没有规律,而我们这样的有序生灵,是他这无数杂乱思绪当中,偶尔诞生的一丝章法。”
他讲述着,满脸疲惫。
“但是随着他的逐步醒来,这个世界已经不再只存在无序与有序这简单的二元对立,还有一些东西,也随着他的复苏,正一点点地在这个属于他的梦境当中诞生。”
“你可以它们这理解为……他的梦魇。”
林恩的眉头紧皱,心脏仿佛一下子被揪紧。
“梦魇?”
那个白发的目光注视着他,扶着王座的栏杆,道:
“他的思维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美好的东西,就像他的出现本身,就是为了宣泄他无处不在的恶意,而那些梦魇,在某种程度上,就代表了他的思绪。”
“而他一旦苏醒,不仅仅是我们这个世界会立刻湮灭,对外面的世界来说,他同样代表着灾难本身。”
林恩的心陡然一沉。
他呼吸急促,道:
“这是,你在和沉眠者融合之后得到的信息?”
这一刻,林恩已经不再把他当做单纯的一缕灵识。
而是把他当做那位真正的入主了沉眠者的紫罗兰大君。
他抬头,眺望着上空,道:
“算是吧。”
他沉默许久,然后道:
“曾经的我太过于理想,我入主了沉眠者的这场大梦,我以为只要我能和他融合,然后在这个幻梦中永恒地沉睡下去,那我就能给所有的人带来一个完美的结局,我能保住这个世界,保住她。”
“但一切都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因为我从来没有真正想过,我入主的这个存在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恐怖……”
他摇了摇头。。
“但也并不是无法挽回,因为我的本体还没有灭亡,我入主了他,虽然没能真正地成为他的意识,但在融合中,我也事实上已经成为了他的一部分。”
“而他之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要破除掉我留在主宇宙所有的痕迹,就是因为我还能够与他对抗。”
“因为我留下的每一只渡鸦。”
“都是我人性的锚点。”
他的话让林恩久久地难以平静,他的心里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虽然很多的事情,他在心里都已经有所猜测。
可是当真正地确认,他还是难以遏制住自己心底的悸动。
他抬头望着那个白发人,终于是深吸了一口气,道:
“果然……”
因为他知道渡鸦的来历,他曾经听说过那个童话的传说。
渡鸦总是在寒冬前降临,在春日时离开,他会永远带来希望,永远驱散寒威。
而这本就已经说明,他在创造出无数的渡鸦时就已经在其中寄托了自己最深的美好与希望,因为他本就是希望这些渡鸦,能够成为新世界的卫道者。
那个白发人的目光注视着他,终于是沙哑问道:
“这个世上,还有多少渡鸦存世?应该还有很多吧?”
他只是一缕灵识,并不能真正地代表那位紫罗兰大君,但他依然记得,在他被分化的那个年月,渡鸦尚存,遍布星宇。
林恩:“嗯……很多。”
白发人:“那就好……”
林恩:“死的很多,但活的就我一个了~”
“……”
寂静蔓延。
虽然林恩并不是很想皮这么一下,但这确实就是事实。
过了很久。
那个白发人终于是苦笑了一声,就像这本来就是他预想到的结果。
“所以你不能死,就算是为了你自己考虑,你也不能。”
林恩注视着他,道:
“你还知道些什么?对未来,对时间,你说你在三千年前见过我,那你知不知道那个我也许并不属于那个时空?”
那个白发人久久没有出言,但他终于还是道:
“我只是他曾经的一缕灵识,我并不是真正的他,但我确实在那个你的身上看到了时光的痕迹,而这也让我确定,至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个世界依旧存续,而只要这个世界上有一只渡鸦尚存,那我的本体,便依旧能够与祂争锋。”
他向着林恩缓缓地伸出了手。
他的手中,诡秘的力量涌动。
“而这也是我向你做出的一个承诺。”
“三千年后,如果你能出现,那我会亲手把这具魔躯交到你的手中,如果你能够活到时间的尽头,那么我相信,我的本体终会与你一见。”
“林恩。”
……
……
城堡之外。
巨大的黑暗笼罩在意识当中,她仿佛做了一个永恒的梦,扭曲的黑暗与恐怖的恶念,就想是要将她的一切都吞噬的干净。
但也就是在她即将彻底陷入虚无的时候,她听到了那声嘹亮的鸦鸣。
自缚天使猛地苏醒,骤然睁开了双眸。
她一下子坐了起来。
定格的时间洪流再一次恢复了运行,之前那种笼罩在她身上的紫黑色恐怖,此时此刻已是消失不见。
“你没事吧!王女殿下!”
她立刻就看到了那个半跪在她身边的少女。
她捂着自己的右臂,依稀可以看到半边身子都仿佛处于了彻底无序化的边缘,就像是刚刚不久,她已是经历过一场血战。
自缚天使立刻起身,想要搀扶她。
但是艾维儿摇了摇头,目光无比凝重地注视着前方。
她顺着艾维儿的目光向着前方望了过去,那一刻她几乎是猛地一怔,再说不出一句话。
城外时光流滚滚的荒原之上。
那些扭曲的梦魇般的怪物依然存在,但是那遍布数百里的污染却已经是被镇压回了他们身前的区域,数百只大魔,还有那三大蒸腾着黑雾的扭曲的存在,就像是在无声地对峙,却不敢再踏入雷池一步。
“他是……”
她们的身前,一个涌动在时光中的身影屹立在那里,背对着她们,对峙着那时间之外的入侵者。
他沉默着,白发如瀑,从漆黑的兜帽之下流淌下。
可是明明近在咫尺。
可是却又仿佛和她们之间隔着无尽的时光,遥远而无法触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