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克陶胡逃到大山里躲藏起来,趁张作霖围剿白音大赉的机会休养生息,逃散的部属又聚集到他跟前。一九零七年秋,已经聚集了二百多人。
陶克陶胡又按捺不住内心的狂躁,谋图再举,率人马离开大山,进入洮南府境内。
白音大赉逃到山里后,张作霖转头又围剿陶克陶胡。牧民们偷偷给陶克陶胡递送信息,送牛羊粮食,陶克陶胡能知道张作霖的行踪,就神出鬼没地在洮南府和张作霖周旋。
陶克陶胡瞅准了一个机会,一天一夜奔袭二百里,凌晨的时候突袭醴泉镇。醴泉镇只有二十多名洮南府派驻的巡警,见陶克陶胡来势凶猛,巡警们丢下醴泉镇就跑了。
陶克陶胡开枪追击一会儿,便收兵进入醴泉镇。他的人马在大山里苦熬了半年,攻下醴泉镇,都对这座小镇心痒难捱,尤其投奔陶克陶胡而来的无业游民丶地痞无赖丶屯霸豪强早就忍受不了在荒芜大山里东躲西藏,忍饥受饿的日子,惦记着攻下一座城镇发泄一番。
醴泉镇街道不长,但是周围人烟稠密,人们都到醴泉镇买卖货物,醴泉镇成了交易集散地。街道上店铺林立,生意兴隆。
陶克陶胡率人马进镇后,就再也约束不了他的人马了。人们在自身利益驱动下纠集成武装团体后,获得的权力就激发出人的自私贪婪本性。就会摆脱对恶念的约束而恣行无忌。就会面对弱小民众变得凶恶残忍。毫不掩饰凶狠贪婪的人就变成了马匪,把自私贪婪伪装起来的人就成了圣人。
陶克陶胡率马匪冲进了醴泉镇上的大小店铺,马匪们踹开店铺肆意抢掠奸淫。街上各个角落都传出镇民的惨叫,马匪的狂笑。马匪肆意的在醴泉镇镇民身上渲泄。
陶克陶胡骑马驰进了醴泉镇,在街上四外巡睃,他要找一座院落做兵营。陶克陶胡在街转了一圈,发现了一座青砖大院。这座青砖大院非常坚固,四周是青砖围墙,围墙高两丈,宽五尺,围墙顶上可以行人。围墙四角设有炮楼,围墙顶上排列箭垛。
围墙大门是一座二层门楼,门楼上设有炮台,架一架土炮。没有大炮和云梯,是很难攻破这座青砖大院的。
陶克陶图率人马走到青砖大院门楼下,门楼前空无一人,门楼炮台和青砖围墙上都没有人守卫。陶克陶图看着青砖大院说:"这座青砖大院真他妈坚固,有十个炮手就能守住。"
陶克陶图走进院子,这是一座酿酒坊,迎面五间青砖灰瓦正房,挂一幅巨大的门楣,上面写的是"醴泉镇德隆酿酒坊",院子两侧是酿酒作坊和储酒窖。院子里空荡荡的,主人和伙计都不在。陶克陶胡走进正房,柜台边上有一溜大酒缸,酒缸里装满了烧酒,酒香扑鼻。靠墙是一排排货架,货架上摆放一坛坛白酒。
再向后院走,是三排住房,两侧是伙房丶餐厅丶仓房,也都是青砖灰瓦。
再向后面走,是一座酿酒作坊,里面排列着烧锅丶酒窑。后院是马厩丶牛棚丶羊栏丶猪圈丶鸡窝。
这是一户大户人家的烧锅,院子里有五十多间房。陶克陶图见前院没人,走到后院,后院里一间伙计住的茅草房里,酿酒坊一家老小和伙计们躲在房间里簌簌抖动。
陶克陶胡巡视一圈,满意地对左右说说:"就在德隆酿酒坊扎营吧。"陶克陶胡率马匪驻进了德隆酿酒坊。陶克陶胡住进了正房。
刘金锁带着五十多人在街上抢劫一圈,从街里回来了。马背上驮满了财物。还押来二十多名镇民,镇民们赶着十几头牛,一百多只羊,还有十几头猪。
刘金锁拎一个包祆走到陶克陶胡住的正房,打开包祆,拿出一件狐狸皮皮袍,一顶貂皮帽子递给陶克陶胡,对陶克陶胡说:"大当家的,你也换换装吧。这是从镇子上皮毛店拿来的。醴泉镇真他妈的是肥窑,弟兄们得了不小金银珠宝,钱财都捞足了。我这帮弟兄每人都得到了一件羔羊皮祆。这个冬天不挨冻了。这趟摊子出得真值个。"
陶克陶胡接了过来,脱掉身上到处是口子的烂羊皮大衣,把脱毛的狗皮帽子摘下扔到一边。穿上狐狸皮皮袍,戴上貂皮帽子,顿时威风了许多。陶克陶胡笑着说:"让弟兄们使劲整,跟着我忍饥受冻的,遭了半年罪。这次好好犒劳犒劳弟兄们。"
那顺巴图丶徳力格尔丶乃玛丶努特克图也带着人,赶着牛羊猪陆续回来了,马背上也驮满了财物。马匪们人人得意洋洋,心满意足。
刘金锁让小马匪把酿酒坊男女主人和伙计叫过来,又把他抓来的镇民也叫过来,凶狠地说:"你们要想活,就好好伺候这些爷。去,把牛牵过来一头杀了,再宰十只羊,杀一口猪。给爷们做二十桌席。爷满意了,留你们一条活路。"
酿酒坊男女主人和伙计还有抓来的镇民吓得战战兢兢,忙不迭地去牵牛抓羊抓猪,在伙房里炖肉炒菜。席做好后,又在前院摆上二十张桌子,搬过来几十坛白酒。马匪们上桌开始大吃大喝。马匪们有半年没有这样放开大喝了,一个个喝得东倒西歪,烂醉如泥。
陶克陶胡又把抢来的财物分给马匪们,留下的财物叫过来徳力格尔丶乃玛丶努特克图三个儿子,让他们带人让把财物送回郭尔罗斯前旗老家。那顺巴图丶刘金锁也都派人把财物送了回家。
过了几天,镇外烟尘大起。陶克陶胡派人察看,白音大赉率五十多人赶来汇合。白音大赉在大山里藏了一段时间后,人马又陆续聚集起来。马匪忍受不了大山里缺吃少穿的清淡日子,白音大赉对白音包勒格丶巴特尔说:"老子们也不是来修行的,没肉没酒怎么能行?跟老子出山,去洮南府,过痛快日子。"率马匪奔向洮南丶靖安。
白音大赉奔到靖安,向靖安城外的五家户冲去。这是垦荒户聚集的小屯子,白音大赉准备在这个小屯子补充一些粮食肉干,做长期流窜打算。
白音大赉刚进屯子,后路帮统冯徳麟就率马步三营围了上来。一交手,白音大赉的人马根本无法应对冯徳麟凌厉的攻势,大败而逃。冯徳麟紧追不舍,逃跑途中得知陶克陶胡占了醴泉镇,跑来求庇护。
陶克陶胡见白音大赉带来五十多人,觉得力量增强不少。接纳了白音大赉,让他扎驻在营地旁边。
一九零七年九月二十一日,张作霖率二千官军进剿醴泉镇。陶克陶胡在醴泉镇扎营后,向各个方向派出线人探听官军信息。
派出去的线人出去了一百多里,一名奔向东边的线骑马跑了两天,到了洮南府城附近,爬上一道山梁,蓦然看见远方旌旗蔽日,尘土飞扬,一支大军正在由东向西开来。线人悄悄下山,从树林里向大军摸去。
摸到跟前,卧在荆棘丛里向外观看,确认是张作霖率领的官军,计算有二千多人。又悄悄向山上退去,翻山越岭飞马驰回醴泉镇,报告侦探到消息。
线人赶到醴泉镇时已经后半夜。马匪一年多一直疲于奔命,象惊弓之鸟一样不得安生,好不容易放松下来,便放荡形骸,胡作非为,天天浸泡在酒里,每天喝到半夜。
这天陶克陶胡和白音大赉一起喝完酒,分手后回屋里睡觉。刚刚睡着,值宿哨兵就跑进来喊醒睡梦中的陶克陶胡。陶克陶胡听到回来的线人带回来紧急消息,跳起来披上衣服召见线人。线人紧张地告诉陶克陶胡:"张作霖率官军出洮南府了,正向醴泉镇奔来。"
陶克陶胡惊得困意全无,起身便向外跑,站在院子里吼叫:"张作霖来了,快起来,全都上墙守卫。把大门关上,用柱子顶死。"
马匪们被吼叫声惊醒,抓衣服往身上套,提枪向围墙跑,院子里乱成一团。陶克陶胡又令人召集住在德隆酿酒坊外的马匪赶回来守大院。住在街里的马匪们窜到街上,跳上马背往德隆酿酒坊里跑,醴泉镇街上马嘶犬吠,到处是乱哄哄的马匪。镇民们吓得心惊肉跳,躲在炕上瑟瑟发抖。不知道又有什么恶运降临头上。
白音大赉也率他的人马跑进了德隆酿酒坊,陶克陶胡见白音大赉没遛杆子,大喜,赶紧让白音大赉率他的人马去后墙守卫。
忙乱了半宿,马匪们都上了德隆酿酒坊围墙,伏在箭垛旁。陶克陶胡蹬上二层门楼,站在炮台旁,眼睛不眨地望着漆黑的夜空。
凌晨,暮色中一支彪骑渐渐露出身影,象凤暴般滚滚而来,马蹄震动得大地不停颤抖,烟尘卷向半空。随后是旌旗蔽日的步营,肩扛步枪,阴森森的刺刀插向天空,反射着惨白的星光。队伍正在向醴泉镇急行军。
临近醴泉镇,街里黝黑幽暗,寂静无声,只闻几声犬吠狺狺。镇民们躲在屋里,大气不敢出。马匪们趴在围墙上,眼睛瞪得溜圆,盯着街口的动静。
陶克陶图站在门楼上,伏在箭垛后,盯着街口不敢眨眼。身边土炮已经装进了火药,马匪从炮口塞进了一颗弹丸。
官军冲进了醴泉镇街里,直接奔向德隆酿酒坊,迅速散开,把德隆酿酒坊紧紧包围起来。陶克陶图藏在德隆酿酒坊,张作霖的情报非常准确。
官军包围了德隆酿酒坊后,在周围架起机枪,疯狂向德隆酿酒坊扫射。子弹击中围墙,火星四溅,守在围墙上的马匪抬不起头来,火力被压制。
张作霖望着围墙大门,嘿嘿冷笑。把手一挥,命令官军:"冲上去,砸开大门。"官军吼叫着扑向围墙。陶克陶胡紧张地盯着从四面扑上来的官军,见官军扑到围墙大门跟前,对马匪叫道:"开炮,快开炮。"
马匪点燃土炮引信,炮口闪出一团火光,轰的一声巨响,炮弹飞向官军。官军正在冲锋,炮弹落在官军中炸开,队伍顿时炸散。官军退了回去。
张作霖挥舞手枪吼叫:"不许后退,快冲。"官军返身又冲上来。二百多名马匪蹲踞在围墙上,凭箭垛掩护拼命向外射击。陶克陶胡又指挥门楼上的土炮赶快装填火药发射,炮弹一颗一颗落在前沿,构成一道火力屏障。
德隆酿酒坊的青砖围墙厚重坚实,机枪子弹打上去就留下一个白印,马匪躲在箭垛后面射击,官军还未到围墙跟前就被压制在地面上不敢抬头。等了一会儿围墙上枪声疏稀下来,张作霖赶快让官军退回。相持了一天,官军也末能接近围墙。
张作霖恼火,天黑以后,张作霖下令拆卸店铺门板,官军把门板举在头顶上向围墙冲。马匪枪劣弹少,炮弹又打光了,官军冲到围墙下,几十名士兵扑上去,弯下腰,双手搭在墙上,搭成人梯。又有几十名士兵踩着人梯肩膀向围墙上爬。
围墙上堆了许多石头,是德隆酿酒坊为抵御绺子搬上去的。陶克陶胡的儿子徳力格尔和乃玛扑到墙头,举起石头向下砸,一个官军被砸中,从人梯上摔了下去。马匪们也纷纷举起石头向下砸。
刘金锁又吼叫着让被掳的镇民去厨房烧开水,端出开水锅向下沷。官军被烫得惨叫着摔下围墙。
张作霖怒气冲天,下令在镇里捜索木梯,抓来木匠制作云梯。张作霖对官军凶狠地吼叫:"不怕死的汉子站出来,就跟我干敢死队。今天豁了这条命也要拿下德隆酿酒坊。"
张作霖从绺子带过来的人不乏亡命之徒,几十名凶悍的汉子站了出来。这些人脱掉上衣,赤裸上身,每人手握一杆快枪,腰插一把手枪,后背还背了一把大刀。张作霖给每名敢死队员端上一碗白酒,大叫:"干了。"和敢死队队员一饮而尽,把酒碗摔在地上。
张作霖带领敢死队进入阵地。张作霖站在德隆酿酒坊前,一动不动盯着围墙上马匪的动静。敢死队员都睁大眼睛,沉默不语。
到了下半夜,马匪不见官军进攻,疲倦劲涌了上来,靠在箭垛上低头打瞌睡。张作霖等的就是这一机会,他率领敢死队悄悄潜至有房舍遮蔽的西南角。一声令下,几十名官军抬着云梯扑向围墙,架在箭垛上。
张作霖率敢死队一手举锅盖,一手持刀,跃上云梯,蹬着云梯向围墙顶攀去。攀到围墙顶,跃身跳了上去。
马匪们正靠在箭垛上打盹,突然惊醒,张作霖率敢死队已经扑到跟前,吓得目瞪口呆,慌乱中端起开水向前泼。张作霖用锅盖挡住泼来的开水,大声吼叫把锅盖砸向马匪。
徳力格尔蹲在箭垛旁举枪射击,手一哆嗦子弹打飞。张作霖已经扑到,挥刀劈下。徳力格尔举枪架刀,枪被磕飞。张作霖回手一刀掠过徳力格尔喉咙。
营官蔡永镇攀上云梯,正待窜上围墙顶,乃玛举起一块石头砸了下来。蔡永镇挥刀拨开,猛力一窜,跳上围墙顶。乃玛转身抄枪,回身刺了过来。蔡永镇格开,反手劈过去。和乃玛拼杀在一起。
几个回后,敢死队鱼贯而上,在围墙顶上追击马匪。马匪向后逃去。乃玛见身边已经没有马匪了,开始惊慌失措,步法混乱。蔡永镇看准乃玛力怯,一刀劈斩下去,乃玛肩膀至胸口被劈开。
敢死队冲上围墙顶,凶狠地向马匪扑去。在围墙顶排成一排,用排子枪向马匪齐射,边射击边前进,把马匪赶下围墙。敢死队乘势冲下围墙,冲到大门前,搬开顶门柱,打开大门。
大队官军蜂拥冲进院子,院子里马匪顿时陷入混乱,争相奔逃。官军逐屋搜索马匪。马匪彻底崩溃,拥挤着逃向后院。
陶克陶胡见大势已去,也向后院逃去。陶克陶胡打开后门,顾不上察看外面动静,和白音大赉率剩下的马匪窜出后门。迎面一阵机枪子弹扫了过来。冲在前面的马匪中弹倒地。马匪们一下缩了回来。
陶克陶胡和白音大赉急红了眼,挥舞手枪吼马匪:"快挑(进攻),蹩上去。"逼着马匪顶着机枪子弹向外冲。马匪冲出后门,吼叫着冲向官军。官军注意力被吸引过来,机枪向马匪扫去。
陶克陶胡和白音大赉趁乱率几名亲信,贴门框钻出后门,顺墙根溜走,找到官军薄弱的地方钻进胡同。沿胡同跑到田野上,一路狂奔上山,钻进森林,逃了出去。剩下的马匪狼奔豕突,各自逃生。
张作霖打垮了陶克陶胡和白音大赉两股马匪,官军进驻了醴泉镇德隆酿酒坊。官军搜查大院里的房间,打开后院地窑,三十多名男女老少老百姓正躲在里面,惊恐地看着地窑门被打开。官军招呼他们出来,这群人试探地走了出来。这群人是德隆酿酒坊主人一家,酿酒坊伙计,和被掳的镇民。
此役官军死伤七百人。陶克陶胡和白音大赉马匪总共逃走几十人,陶克陶胡两个儿子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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