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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零二年十月,(光绪二十八年)。
洮儿河跋涉千里,九曲回转,来到了下游松嫩平原,就象长途奔波的旅者疲惫的躺在草地上,在岸边上的平原上漫撒开来,恣意流淌。
蛟流河一路风尘,追赶到平原,迫不及待地汇入洮儿河,河面更加宽阔,河水深邃而凝重地流向远方。
洮儿河两岸沉积下来的腐殖土让平原成为肥沃的沃壤,平原上沟汊纵横,遍地芦花。再往远,枯黄的草甸子无边无际地铺向天边。
狂风刮的没完没了,有人说这里一年刮两次风,一次刮半年。狂风从远方搬起来细粉般的尘土,经河水反复淘洗,沉淀在河岸。又被风挟带到空中,毫无阻拦地越过平原,象千千万飞舞的精灵在天空上弥漫,染得天空一片昏黄。
远方走过来一支马队,马队象从尘土里扒拉出来的。骑在马上的人们一个个灰头土脸,灰尘满面,身上穿的官服也看不出颜色,象穿一件灰袍。不是马队还在行走,真以为是一队泥塑。
人们已经精疲力竭了,马也气喘吁吁。走到洮儿河和蛟流河交汇处,领头的人对马队说:"停下来休息,马也该饮水了。"
领头的人叫张心田,是花翎分省试用知府,被委派为札萨克图蒙荒行局总办。蓝翎五品顶戴候选知县刘福升为帮办。
张心田丶刘福升携带关防,带领帮稿勘舆绘图蒙文蒙语翻译等各委员,前往扎萨克图王旗荒段勘察巡视,他们于九月二十三日到达札萨克图郡王王爷府,和乌泰王爷商办放垦事宜。
九月二十八日前往荒段中心,十月一日到达洮儿河和蛟流河交汇处。
众人下马,张心田铺开地图察看,对众人说:"这里是沙绩茅土,城基界桩就钉在这里吧。"
内外交困逼迫清廷解除了对东北的封禁,实行放荒开垦,移民实边。清廷立国之初视东北为"龙兴"之地,把东北留做满人最后的退路,担心关内人口进入东北会让东北人口变得复杂,动摇统治基础,对东北实施了几百年的封禁,禁止关内人口进入东北,禁止外地人口进入蒙地,禁止蒙地盟旗之间人口流动。只有把人们禁锢在一个地方,用规矩控制起来,专制政权才能减少一点对人民的恐惧。
闭关锁国的慈禧不知道世界已经进步到那一步,还以天朝上国之居,以为自已是天下共主,外傲内忌,色厉胆薄,对世界象草原上的狮子般傲慢无理,愚蠢狂妄到挑战世界,被列强一顿胖揍,丢了紫禁城,差点丢了皇位,知道了自己几斤几两。
慈禧为了保住清王朝政权,又对列强摇尾乞怜,榨取国人孝敬洋人,出卖土地主权谄媚洋人,甚至残杀人民取悦洋人。慈禧为了皇位就是如此的不要脸。
俄国人已经全面渗透札萨克图王旗,俨然是半个主人。王爷庙街上空飘扬着三色旗,俄国兵兵营是王爷庙街最显眼的建筑,哥萨克在王爷庙街招摇过市,夜晚酒馆里妓院里都是狂呼乱叫的哥萨克。
白天,哥萨克去大兴安岭测绘勘探,有机会就去乡镇村屯捜索反俄分子,在乡里抢劫奸淫,横行霸道。从科尔沁草原到大兴安岭,山峰丶河流丶森林丶村落丶牧场,乃至水井丶大树丶民宅都一一标记绘图。
俄国商人借势涉足酒庄丶茶庄丶酒馆丶饭店丶杂货丶皮毛丶粮食丶农具丶日用品。俄国在东北成立的华胜银行发行的羌贴,成为东北最坚挺的货币。俄国官员成为某些蒙古王公的座上宾。
日本人也盯上了札萨克图王旗,披着教师丶记者丶旅行家外衣的间谍遍布札萨克图王旗,勘察地形,测绘地图,结交拉拢草原上层和蒙古王公。
俄日毫不掩饰自已的馋相,伺机侵吞札萨克图王旗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两头巨兽都瞄准了东北这块肥肉,并没把肥胖孱弱的清廷这只病羊放在眼里,他们之间在相互较力。
巨兽间的较力让谁也无法立刻吞下东北这块肥肉,东北暂时在两头巨兽的嘴边挣扎。一旦巨兽间的力量平衡被打破,获胜的一方就会立刻吞下东北这块肥肉。
二百年的封禁让外兴安岭万里沃野人烟稀落。沙俄趁机移民外兴安岭,形成事实占领,再宣示主权,仗依武力吞并。眼看沙俄要在东北故计重施,东北危如累卵。中国清醒之士开始上书清廷,建议朝廷移民东北,充实边地,不给哥萨克暗渡东北的空间,缓解内地地少人多的矛盾。清廷也能借机筹集银子赔款,为在东北养兵提供军备。
清廷无奈地接受了这一建议。一九零二年,清廷宣布实施"移民实边,力保疆土。"军督堂部奏请订立札萨克图蒙荒地亩随时更改章程,光绪朱批道:"着即认真经理,以裕国帑而恤蒙艰。"
朝廷制止了乌泰的私垦,由朝廷直接主持对草原丈放开垦,国家对草原的官垦以不可阻挡的态势展开了。
?朝廷委派盛京将军增祺负责监办札萨克图王旗的荒务。盛京将军增祺奏派办理札萨克图蒙荒驻省总局,奏派办理札萨克图蒙荒行局。札萨克图蒙荒驻省总局由花翎道衔补用知府朱荣钦为总办。
札萨克图蒙荒行局由花翎分省试用知府张心田,花翎副都统衔丶开复海龙城总管伊桑阿为总办。花翎同知衔候选知县王寿琪丶蓝翎五品顶戴候选知县刘福升为帮办。
乌泰派了札萨克图王旗协理台吉,四品台吉色楞汪保,和被革的协理台吉朋束克巴勒珠尔为帮办。
奉天省蒙荒行局总管,盛京将军增祺把乌泰王爷请到奉天,一起商量计划在札萨克图王旗放垦一百万顷荒地。把札萨克图蒙荒行局搬到了沙渍茅土,又把沙渍茅土改名叫双流镇。
放垦区为洮儿河两岸,从十七道岭至野马图山,从巴彦昭至野马图山,南北长四五百里,东西宽百里。放垦区边界设封堆,隔绝农区牧区。
放垦区荒地分为三等,梵通寺至洮儿河为北段,这一地段为洮儿河上游,地段原野平旷,土脉膏腴,拟为上等。
莲花图以南至沙碛茅土,这一地段为洮儿河中游,地段多石,拟为中等。
沙渍茅土以南至巴彦昭,这一地段为洮儿河下游,其地性洼处为盐碱地,高处是沙丘,拟定为三等。
上等地价每垧荒价二两二钱,中段二等地一两八钱,下等地一两四钱。
双流镇街基地价为一丈见方收银三分三厘。生荒六年后升科为熟地,开始缴纳租赋。已经耕种多年的熟荒当年收取租赋。
札萨克图王旗蒙荒行局总办丶花翎分省试用知府张心田,花翎副都统衔丶开复海龙城总管伊桑阿,帮办花翎同知衔候选知县王寿琪,蓝翎五品顶戴候选知县刘福升率司员从沙渍茅土出发,沿洮儿河河岸踏察荒务。
张心田带着几十人骑马溯儿河河而上,一直走到归流河沿岸的野马图。对南北长四五百里,东西宽百里的冲积平原地段进行详细勘察。尔后,公布了领荒招垦章程,对这一地段放丈招垦。
洮儿河沿岸开阔平缓,水草丰美,绿茵茵的草地草木葱笼,鲜嫩多汁,湖泊河汊星罗棋布,自古就是牧民们轮牧的优质牧场。
光绪二十八年,张心田丶伊桑阿丶王寿琪丶刘福升这些候选官员们被朝廷派到草原放垦荒地,他们只是庆幸盛京将军增祺给了他们一份肥差。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推动了札萨克图王旗历史上生产方式一场颠覆性的历史变革。
对札萨克图王旗开始大面积放荒招垦,让札萨克图王旗短短几年走完了通常几百年上千年才能走完的路,游牧经济急速转入农耕经济,牧业社会转变为农耕社会。畜牧业不再是草原上唯一的经济形态,耕耘占据了经济形态主导地位。牧民的生活随着草原的压缩直接跌入了谷底。
草原的政治格局随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建立在部落结构和游牧经济基础上的草原盟旗王公体制迅速瓦解,被以村屯结构农耕经济为基础的州府体制所代替。草原王公和朝廷的藩属效忠关系迅速转变为中央集权的隶属关系。
一百年前的这种划时代的大变革造就了草原王公贵族们的复杂心态,从而让草原百年前云诡波谲,风雷激荡,愁怨悲怆。
札萨克图蒙荒行局在札萨克图王旗洮儿河沿岸的垦荒户聚集村屯都贴出了的告示,宣布对札萨克图王旗洮儿河沿岸进行官垦,准备领荒开垦的垦荒户要到札萨克图蒙荒行局交银领号,等待开绳丈放。
已经从乌泰手里领荒的垦荒户要到札萨克图蒙荒行局换领大照,乌泰已经发的地照是小照,只有换领大照才有效。换领大照时札萨克图蒙荒行局按照一垧地二两二钱银子对垦荒户正在耕种的土地重新核算银价。扣出乌泰已征缴的押荒银,不足核算额数垦荒户要给蒙荒行局补缴银子。
札萨克图蒙荒行局设立的马队和步队也开赴札萨克图王旗。这是为维持对放垦区丈放开垦的秩序,押送放荒收取的荒价银而设立的。
札萨克图蒙荒行局招募马队四十名,又请吴俊升委派一名哨官训练。哨官又带来二十名。札萨克图蒙荒行局为每名马队成员配备了一匹马,一支马枪,一柄马刀,队员身穿制式军服和马靴。
招募步队八十名。每名步队成员也配备了步枪,制式军服。任命四品顶戴徐海亭为马队正巡长,蓝翎五品顶戴,披甲人宝麟为马队副巡长。任命蓝翎五品顶戴王绍东为步队正巡长,尽先拔补千总杨光照为步队副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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