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锦绣轩内。
秦嫔正陪着皇帝下棋,秀眉轻轻皱起,仿佛有着无尽的哀伤,却又被她掩饰了大半,身子也清减了不少,鹅蛋脸瘦成了瓜子面,颇有几分扬州瘦马的感觉。
当初怀有龙嗣,却在太后寿诞之后中招,险些一尸两命。
秦嫔虽然侥幸没死,可却伤了根本,再也不能生育,皇帝为了补偿她,晋升其为秦嫔,依旧住在锦绣轩内。
大概是秦嫔没了和人争斗的资本,后宫的妃嫔也不再为难她,秦嫔大病一场之后,不知在哪里学到的手段,竟然得了专宠。
“不下了,臣妾根本就不是皇上的对手,皇上也不说让让臣妾。”秦嫔扔下棋子,一脸的郁卒。
“哈哈,让你多学学下棋,可你这么灵秀的一个人儿,偏生对棋艺没有天赋,又喜欢和朕下棋,还要朕让着你。”皇帝的心情极好。
身为天子,皇帝自是喜欢掌握全盘的感觉。
可后宫里的妃嫔,都是自幼便习琴棋书画,哪一个都刻意输的不着痕迹,又带着讨好,让皇帝很没兴趣。
至于那些大臣,又有谁敢与皇帝对弈?
唯有一个赫连晟,每次下棋都将皇帝杀得片甲不留,让他郁闷至极。
只有秦嫔这里,越输越想玩,还带耍赖的。
偏偏皇帝就吃这一套,觉得秦嫔没有把他当做皇帝,是真心诚意的喜欢他,才会这般不做作,这也是秦嫔能得宠的原因之一。
“皇上想说臣妾是臭棋篓子,也没必要这般拐弯抹角,难道臣妾还输不起吗?”秦嫔嘴里说的大气,可随手就把棋盘给搅『乱』,明显就是输了不高兴。
皇帝哈哈大笑,拉着秦嫔的手道:“不要生气了,下次朕让着你,让你赢一次可好?”
“皇上金口玉言,可不能说话不算数。”秦嫔立即『露』出笑脸,见皇帝笑的揶揄,忙补充道:“不过皇上可不能让的太明显了,否则臣妾赢了也是无趣。”
“好好好,朕答应你便是。”皇帝好脾气的道。
“臣妾这几日学着做糕点,倒是小有成就,皇上可要尝尝?”秦嫔忽然转移话题道。
“爱妃身子不好,以后不用再为朕费心神了,好好将养着便是。”皇帝怜惜道。
秦嫔面上一僵,苦笑道:“臣妾的身子坏了,此生都不能为皇上诞下龙嗣,若是再不能为皇上做些什么,臣妾
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皇上就成全了臣妾的这份心意吧。”
“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皇帝眼中的怜惜更浓,握着秦嫔的手也紧了些,“朕的皇子皇女不少,你只要好好的陪在朕身边便是,不必再想这些不开心的事。”
“每个女人,都想为心上的男人诞下子嗣,臣妾无知,自也有着这样的念头。只可惜……”秦嫔侧首拭泪,『露』出白皙的颈项,让人想要在上面留下痕迹。
皇帝的年纪,虽然不如强壮年,可对养生之事十分重视,自然精力不错,顿时便有了冲动。
“是臣妾的错,不该说这些话让皇上烦心的。”秦嫔站起身来,拿起一块点心来到皇帝身边,轻声道:“皇上还是尝尝点心吧,臣妾做了一个多时辰呢。”
“嗯,好吃。”皇帝很给面子的赞赏一句,见秦嫔眼眶还红红的,便道:“朕本是想在新年的时候给你个惊喜,现在倒是觉得早些告诉爱妃也不错。”
“惊喜?”秦嫔一脸期待的问道:“皇上可是又得了什么稀罕玩意?快给臣妾看看,臣妾这些日子无趣的很,正想找些什么物件来打发时间呢。”
“爱妃是嫌朕陪你的时间少了?”皇上反问,脸上带着浅笑,让人看不出他真正的心思。
秦嫔失落的摇头道:“皇上待臣妾的好,臣妾不想用言语来表达。这后宫之中,不知多少姐妹羡慕呢,臣妾如何能不知足?可皇上是一国之君,自然要把更多心思放在前朝之上。臣妾在宫里没有交好的姐妹,每日除了练习歌舞、书法,便是学习厨艺,只希望用自己的方式,让皇上能多些乐子。可……”
说到这里,秦嫔顿了一下才继续道:“臣妾的身子不好,做这些事便有些吃力,更多的时间便是坐在锦绣轩里发呆,当真是无趣的紧。”
“你没有交好的姐妹?”皇帝皱眉。
后宫的事,皇帝不大用心,倒也知道谁与谁走动的近些。
听秦嫔这么说,皇帝才觉得好像真的是这样,秦嫔真的没什么交心的人。
只是皇帝却忘了,后宫的妃嫔即便交好,那也是利益所驱,更多的和前朝的关系挂钩,哪有妃嫔能真正的交心?
“皇后娘娘待臣妾极好,可皇后娘娘是六宫之主,臣妾也不好越了规矩去打扰。倒是也有几个能说的是话的姐妹,可臣妾这身子骨,去御花园逛一圈都觉着累,时间长了,情分便也淡薄了。”秦嫔说着,坐在皇帝身边,枕着皇帝的手臂道:“好在皇上心里有臣妾,否则臣妾真的不知道能撑到几时。”
皇帝挑了下眉头,不知是在思索秦嫔的话里有几分真,还是在想着别的事,一时间倒也没说什么。
过了一会,秦嫔才询问道:“皇上不是说要给臣妾惊喜吗?莫不是不打算赏臣妾了?”
对上秦嫔那双水润的眼眸,皇帝轻笑道:“这次的惊喜,还真不是赏给你的。”
秦嫔疑『惑』,倒是没有开口。
“你父亲送来的酒,朕觉着不错,打算封你父亲为皇商,这样秦家就不再是普通的商户,寻到适宜的机会,朕也可以再给你提一提分位。”皇上笑道:“且你父亲也有机会进宫来,届时也可以安排你与家人见上一面。”
“真的?”秦嫔喜不胜收,忙起身叩拜,“臣妾代父亲叩谢皇上恩典。”
秦嫔没有做作的推辞,而是用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满是孺慕的望着皇帝,叫皇帝心里一阵熨帖。
美人一笑,赏个皇商又算的了什么?
锦绣轩这边,今晚注定是个缠绵悱恻的夜晚,秦家得了莫大的好处,秦嫔自也会得到家族的鼎力支持,又怎会不卖力伺候?
没有皇嗣傍身,若不能为家族谋福利,秦嫔便再也得不到家族的支持,届时怎么死在后宫也无人知晓。
慈宁宫内。
一向与世无争的太后,从佛堂里出来后,便挥退了左右,只留下心腹谨德嬷嬷。
曾经因为与端悫贵太妃交好,太后被册封为德妃,身边的谨德嬷嬷也是那个时候被先帝赐名的。
能得此荣宠,谨德嬷嬷在宫中很有地位,也让太后长脸。
可主仆二人都清楚,先帝是在敲打她们,让她们记住为何能有这份荣宠,这一世都不能忘记端悫贵太妃的恩德。
“皇帝和皇后,可是又有动作了?”太后疲惫的问道。
因为自己的不争,和皇帝之间的母子情分也很淡,太后心知清楚。
可太后活的太明白,才会什么都不去争,否则他们母子哪里会有今日的荣耀?
怕是『性』命都不保。
即便如今,太后也不敢对端悫贵太妃有丝毫的不敬,因为她很清楚,和瑞王府那对母子作对后的下场是什么。
可惜儿大不由娘,尤其是皇帝坐上龙椅之后,这心思也更大了,太后根本劝阻不了。
太后不是不知道皇帝对赫连晟下手,这些年来一直过的心惊胆战,就怕哪天把赫连晟『逼』急了,到时候他们母子的下场,会比先帝在世时就失势的那些人更惨。
“皇上的手段,主子您是知道的,折损了太多人,这些日子倒也收敛许多。”在太后面前,谨德嬷嬷说话倒也不作假。
伺候太后几十年,她最了解太后的苦心,也最明白瑞王府是招惹不起的存在。
只是太后都劝阻不了的事,谨德嬷嬷更是无可奈何。
“皇后娘娘与废太子一直有联络,估计要有大动作了。”说到这件事,谨德嬷嬷不由皱起眉头来。
若皇后能安分,这后宫也不会易主。
若是皇后不死心,届时后宫易主也就罢了,最多是轰动一时。
可一旦皇帝也有这样的打算,那朝堂就难以安稳了,瑞王爷想要踩下去的人,又怎么会给废太子翻身的机会?
不说有瑞王支持,便是皇子们也坐不住的。
闻言,太后叹息道:“把哀家刚刚抄写的那本佛经给皇后送去,若她还执『迷』不悟,哀家也帮不了她什么了。”
“是。”谨德嬷嬷领命。
“端悫贵太妃病了有些日子了,你去库房里挑些东西,明日代哀家去瑞王府问候一下。”太后愁绪更重。
端悫贵太妃只是小恙还好,就怕她是真的病了,万一动了那样的心思,皇帝怕是连准备都没有,便要退位让贤了。
而被『逼』退位的皇帝,哪里有活命的可能?
不仅仅是皇帝,还有那些皇子皇女们,又有谁能得全身而退?
想到这些,太后头疼的更加厉害。
“另外,你再让人去一趟皇陵那边,给废太子一个警告,算是全了哀家与他的祖孙情分。”太后这番话说的有气无力。
身在皇家,自是都想去争那个位置的。
废太子曾经是一人之下,如今自是不会甘心,有皇后在京城这边折腾,如何能收手?
“主子何不……”谨德嬷嬷说了一半,觉得不妥,便止住了话尾。
太后看了谨德嬷嬷一眼,心里明白她要说什么,却是苦笑道:“你当哀家不想除了皇后?可瑞王那边不动她,端悫贵太妃似乎对皇后颇有兴趣,哀家若是先下手,只怕会惹了他们不高兴。”
太后无奈的闭上眼睛。
贵为太后又如何?
只要这世上有端悫贵太妃母子,她就只是个傀儡,不管先帝在世与否,一直没有改变什么。
谨德嬷嬷心疼的看着自家主子,最终也只能无声的叹息着。
有时候活的太明白,何尝不是一种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