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山大营的规模之大,其实超出了当时驻军队伍人数应该建造的规模至少一倍有余。
原本怒山大营这边驻扎着四万余精锐,后来调走之后,这大营就一直空着。
此时要说不是陛下几年前就开始为怯莽军来京州做准备,那这规模上的正合适都没法解释。
不多不少,正好就够怯莽军十万人马驻扎的。
如果说别人对这事还有所怀疑,不太确定,那作为兵部尚书的尹重体当然最清楚不过了。
因为这怒山大营,就是他在陛下授意之下亲手建起来的。
那时候他还是兵部侍郎,怒山大营的建立,本就是他政绩之一,是他被提拔为兵部尚书的理由之一。
别人可能还觉得一切的顺理成章,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巧合,尹重体却清清楚楚陛下这些年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位更迭时候能够安然过度。
哪有什么巧合,都是未雨绸缪。
“大将军。”
尹重体陪着林叶巡视这怒山大营,走的累了,他不得不请林叶等他一会儿。
毕竟他可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修行者,他只是个普通人。
“请大将军体谅一下,着实是走不动了。”
尹重体扶着矮墙坐下来,还用手捶了捶腿。
林叶示意庞大海过来:“把我配的培元丹拿一些来给尹大人。”
庞大海立刻应了一声,不多时拿了一个小葫芦过来。
林叶道:“虽然不是什么上等的东西,不过吃了以后对强身健体还是有些功效。”
尹重体的眼神都亮了。
刚才林叶把他的面子给驳了,不收留那一千多名玉军士兵,现在的赠药,就是缓和一下关系。
“多谢大将军。”
尹重体拿过来那小葫芦,似乎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打开就往嘴里塞了一粒。
林叶道:“半个月吃一颗就好。”
尹重体点头:“记下了。”
他问林叶:“大将军对这怒山大营可还满意?”
林叶道:“刚才看过了粮草物资的储备,真的是要感谢尚书大人,为怯莽军准备的如此丰厚,我也代怯莽军十万将士多谢大人。”
尹重体道:“大将军要谢,还是去谢陛下的好,毕竟我只是个干活儿的,陛下才是拿主意的。”
他指了指远处:“那边是专门为契兵营准备的马场,陛下说要造的大一些。”
他看向林叶:“大将军现在手里,有多少骑兵?我回去之后好再多做些准备。”
林叶道:“不多。”
尹重体道:“不多,也得有个数才对,大将军对我就别有什么隐瞒了。”
林叶道:“确实不多,都平均不到每个人......”
尹重体:“那也不少了,哪有谁的队伍十万人马,大多数是骑兵的......”
他话没说完,就听林叶继续说道:“两匹。”
尹重体张了张嘴,片刻后咽了口吐沫,那是震惊和羡慕的吐沫啊。
“平均不到每个人......两匹。”
尹重体问:“大将军啊,这么多战马,你是怎么得来的?”
林叶道:“全凭我脸厚心黑。”
尹重体点头:“我信。”
林叶道:“陛下之前说过,怯莽军不归兵部节制,其实还有个原因就是因为怕别的队伍会有什么意见,毕竟怯莽军的军饷也比其他队伍高一些。”尹重体叹道:“陛下还真是偏心。”
林叶道:“这也是我脸皮厚要来的,陛下问我,怯莽军调到歌陵来,如何能保证队伍不被人收买拉拢,我说......陛下给的多。”
尹重体又叹了口气。
他问:“那,怯莽军的军饷,比其他队伍高一些,是高多少?”
林叶道:“一成。”
尹重体笑道:“那也不算多。”
林叶笑了笑,没多解释,毕竟真要是告诉尹重体,是一倍还多一成,那尹重体心里会更不好接受。
传闻出去,其他各军的将士们也不好接受。
从国库要领出来的军饷,确实只比其他各军多一成,但陛下准备让云州那边给怯莽军照发军饷。
本身这是一系列的计划,陛下早就已经制定好。
随便找个什么理由,冠冕堂皇且毋庸置疑的理由,把宁未末的宰相位子先拿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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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等过一阵子,把宁未末调去云州做事,期限就是短短一年。
一年之后,天子会把石锦堂从孤竹调回云州,然后天子退位,辛先生登基之后,再把宁未末从云州调回歌陵重任宰相。
然而,陛下之前被气的伤的不清,吐了血,身子一下子就大不如前。
所以这计划估计着也没法实行了,云州那边位子空着,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新的旨意传达。
“对了,我跟大将军说件事。”
尹重体一边捶着自己的腿一边说道:“这事过阵子才会有明旨,不过也无需瞒着大将军。”
他看了林叶一眼。
“陛下把石锦堂调到竹州做州抚,不久之后会把宁海棠调到云州。”
林叶心里一动。
原来如此......
调宁海棠到云州接林叶的摊子,对于林叶来说是个援手。
由此可见,宁海棠和林叶之间的关系,天子可能都略知一二。
当然这只是林叶听到这句话的猜测,到底是不是因为天子知道这些,也许只有天子自己知道。
“还有件事。”
尹重体道:“陛下已经派人知会过新任的掌教真人,从今年起,上阳宫不必再往各军派遣监军。”
要削弱上阳宫,把上阳宫这个特权给免掉也是必然。
可尹重体说完这句话之后,语气有些复杂的说道:“陛下让兵部拟的单子之中,没加进去怯莽军。”
这话,似乎就有些深意了。
上阳宫不再往各军派遣监军,但怯莽军除外?
此时尹重体告诉他这些,又是什么目的?
是陛下觉得,林叶这怯莽军中还是得由辛先生亲自安排人看着些比较好?
尹重体见林叶好像在思考什么,于是笑了笑道:“这些都只是正常的安排,大将军也不必多心。”
林叶嗯了一声:“陛下交代的事,做臣下的何须多心?”
尹重体其实本来想直接告诉林叶,就在他们离开歌陵城之前,辛先生进宫求见陛下,和陛下谈了足足一个时辰。
明明知道陛下对他提拔陈微微有些不喜,辛先生竟然还提出要求,让陈微微进怯莽军做监军。
这件事陛下还没有应允,不过若辛先生执意如此的话,陛下多半也不会拒绝。
毕竟现在到了让辛先生放开手机去自己做些什么的时候,陛下也不会如以往那样对辛先生束手束脚。
辛先生进宫的时候尹重体正好在御书房,所以他是第一个得知此事的外人。
此时他想提醒林叶多加小心,但他也知道,自己的分量没有那么重,所以有些话也只是点到为止。
尹重体现在也理解不了,为什么辛先生会突然对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如此信任,甚至加以重用。
不仅如此,他那天还听闻,辛先生有意改变一下上阳宫的人员构成。
将尚清讫和陆骏集两人的地位提升起来,不仅仅是大礼教神官,还是长老身份,这是老掌教和陛下商议之后的结果。
辛先生的意思是,两位长老之前已经辛苦那么多年了,不如去更为清闲的地方。
将奉玉观内讲道解惑之事,交给两位长老主持。
至于其他的事务,就都交给聂无羁和陈微微来办。
如果陈微微得陛下准许进入怯莽军中做监军,那么这也开创了一个史无前例。
大玉立国二百多年来,第一个大礼教神官进入军中做监军。
但这样一来,上阳宫中几乎所有事都会压在聂无羁一人身上,很多事就会难以处理的那么好。
所以辛先生又提议,将一个已经半退隐状态的老人给请出来,也升任为大礼教神官。
这个人,就是云州天水崖的原司座神官艾悠悠。
艾悠悠被调回歌陵奉玉观之后,升为礼教神官,但因为年纪大了,也无心再操劳上阳宫事务,所以一直都在隐居。
这次辛先生把艾悠悠也请出来,其心思已经很清楚。
那就是辛先生要重用天水崖的人,来对抗上阳宫奉玉观里的那些老人。
把尚清讫和陆骏集架空,将这两位原本实权很重的大礼教,分派去教导弟子,且只负责教导弟子,权限被大大的削弱。
出身天水崖的艾悠悠和聂无羁,则地位立刻就变得超然起来。
再想想,其实连陈微微都是出身天水崖。
如此一来,辛先生在奉玉观里,就形成了一个以天水崖的人为班底的权力中心。
这么做当然说不上全是坏处,毕竟辛先生确实需要重用自己人。
可如此一来原来就有些不服气的奉玉观的人,可能这种不服气就会变成怨气。
怨气挤压到了一定地步,一旦爆发出来的话,奉玉观立刻就会变得风雨飘摇。
连尹重体这样一个外人都能看明白的事,辛先生却好像根本就没有去考虑过一样。
他和林叶提及此事的目的,也仅仅是想让林叶小心谨慎些,最好是和陛下说一声,不让陈微微进怯莽军。
从辛先生升任掌教之位开始,辛先生的做法就变得有些激进。
这种激进做事带来的结果有好有坏,最终到底是好多一些还是坏多一些,现在怕是谁也看不清楚。
而陛下现在对辛先生的态度,大部分时候都是听之任之。
毕竟用不了多久,陛下就真的会把皇位都让出去。
林叶伸手扶着尹重体起身:“别歇着了,早些看完早些回歌陵去歇着。”
尹重体笑了笑道:“我可以回歌陵去歇着,大将军可能要有一阵子不能歇着了。”
林叶笑了笑,似乎是有些深意的说道:“陛下让我来京州,可不是让我歇着来的。”
尹重体看向林叶,也笑起来。
他一脸羡慕的说道:“年轻就是好,做多少事都不觉得累,不像我,现在动一动就觉得辛苦。”
他看着林叶也似乎有些深意的说了一句:“陛下说过,能者多劳,大将军不仅仅是能者,还年轻,大事小事好事坏事的,看来大将军要担起来的不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