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刘纬遭禁以来,江阳郡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了,原因无外乎两个,一是这里不受州府管制,形同独立;二是因为,按照当初的约定,江阳需要维持现状,所以,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一句维持现状,说来容易,做起来却是相当难的!刘纬是江阳的主心骨,现在他不在了,法正勉为其难,担当领头人的重任,一直苦苦支撑,却也独力难支,有些力不从心!
江阳郡的繁荣,刘纬居功至伟,他卓越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法正虽然足智多谋,治政能力也不差,但与刘纬比起来,却还是有所差距,因此,仅是守成,都很困难,更别提继续开拓进取了。
法正所需要面对的问题很多,别的倒还好说,其中最难的,就是如何拢住人心!刘纬在时,因为他与众不同,出类拔萃的个人魅力所致,这仿佛就不算是个问题,但现在他不在了,时间一久,这个问题便凸显出来!
其实,当初法正的决策是正确的,保住刘纬的性命,保住江阳的基业十分重要,而且这二者是紧密相关的!也就是说,只有江阳郡的实力仍在,刘璋才不敢杀刘纬;而保住刘纬的性命,江阳才有希望!
但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刘纬重归的希望似乎越来越渺茫,便有许多人开始非议当初法正的这一抉择,他们认为,当初在汉安,如果能一鼓作气,拿下县城,救出刘纬,何至于今日?
持有这类想法的人很多,一部分百姓,甚至官员,而其中的代表人物,就是甘宁!甘宁对刘纬,忠心耿耿,这不容置疑,他这一辈子只服刘纬一个人,如今,刘纬不在了,他也是心急如焚,却也无计可施,于是这口怨气,甘宁便全都发泄到了法正的头上!他认为,之所以迁延日久,刘纬还是不能获救回归,原因就是法正当初的决策失误!
为此,甘宁没少在明里暗里让法正难堪,他这个人的脾气很直接,有什么不满可不藏着掖着,背后议论的时候少,当面指着的时候多!尤其是刘纬遭难后,甘宁不知何时开始,还染上了酗酒的毛病,每喝必多,喝多了就去找法正的麻烦,甚至有一次,他醉酒后,竟直接带着三湾水军,杀到了江阳城下,说是要找法正讨要说法,差一点就攻城了!
当然,这件事在甘宁酒醒后,也便作罢了,并没有演化为激烈的内斗冲突,但是,也足可见法正身上背负了多大的压力!对甘宁,法正也是无可奈何,无法可制!他没法教训甘宁,因为一旦逼急了,甘宁随时有可能带着江阳水军,另立门户,这个贼匪出身的家伙,可真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而法正,担负着为刘纬看守基业,保证江阳郡不乱、不散摊子的重任,对甘宁,他只能是忍耐加好言安抚,即使心里憋屈,也得忍着。甘宁如此为难他,那么,其他人呢?
其他人,也不怎么样!比如张翼和张嶷,这俩人可是最早就开始追随刘纬的功勋之将,他们虽然比甘宁懂事理,但现在也似乎是太过于懂事理了!法正治理江阳期间,无论什么事,与他们商量,两人都显得十分懈怠,总是一句话:孝直先生自便即可!
也就是说,张翼和张嶷二人,表面看来是配合法正的,可实际上却是消极怠工,对此,法正也是无可奈何,因为他知道,此二人也绝非故意,而是因为见刘纬获救无望,没有了心气。
二张是江阳新军的主要将领,他们俩懈怠了,那江阳新军的状况如何呢?别说,还凑合!因为陈式这员小将,与众人不同,他倒是一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每天带领和督促新军将士日常训练,还时常鼓励士气,基本维持了新军原貌。但是,失去了二张的配合,陈式一个人也是有些独木难支,江阳新军的面貌和素质,较之前刘纬在时,还是有了些退步!
除此之外,无当飞军的统帅孟优,在刘纬出事以后,也是心存杂念,蠢蠢欲动!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刘纬在时,还能恩威相济,驾驭得住孟优,但法正可是真的管不了他!最近这一段时间,法正接到密报,说孟优正暗通朱提孟获,书信往来频繁,大有再度反叛,引无当飞军投奔南中之嫌疑!
对此,法正也只能是命令陈式提高警惕,加强各处关隘驻防,警惕孟优有可能的叛逃,而其他的,他却无能为力!
值得一提的是,刘纬出事以后,张虎统领的锦衣卫,彻底转入地下,暗中活动,组织依然还在,不仅没有萎靡不振,反而发展壮大起来!如今的锦衣卫,总人数不下千人,卧底暗探遍布蜀中,甚至已经辐射到了荆州、汉中和关中!
当初刘纬给了张虎大量的组织经费,让他发展锦衣卫情报网,但这笔经费就算再多也有用尽的一天。张虎这家伙可真不简单,他在各地开办的酒肆、客馆,虽然主要功能是情报站的作用,但实际经营也有收入,另外,那些乔装成游商的锦衣卫,也能通过做各种生意赚钱,因此,张虎的经费不但没有减少,还与日俱增!
这些看来应该是好事吧?对法正而言却不是!因为张虎根本就不服从法正的命令!当初,锦衣卫成立之时,刘纬就明确过,这支队伍只听从他本人的调遣,其余人等,概不可干涉!如今,刘纬不在,张虎竟以此为借口,不服从法正的统属,自行其事,给法正造成了不少的麻烦!
就比如上一次,张虎自作聪明,也没跟法正商量,暗中派锦衣卫与被囚禁中的刘纬取得联系,却不曾想事不周密,暴露了,差点害死了刘纬!法正知道以后,痛斥了张虎,可他呢,不疼不痒,该怎么干还怎么干!眼见张虎和锦衣卫如此任性妄为,法正更是无可奈何,他真怕哪一天,这些家伙会再度陷刘纬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因为以上种种,自从代理了江阳太守以来,法正苦苦支撑,心力交瘁,吃不安稳,睡不踏实,不到三十岁的他,已经是双鬓斑白,面色无光,还落下了心口痛的毛病!挨累受苦不怕,法正此状主要是因为发愁所致!
法正发愁的是刘纬不在,拢不住人心,这样下去,江阳郡早晚得散摊子!刘纬出事这才一年时间,如今的江阳就已经开始出现衰败的征兆了,如此下去,怎么得了?恐怕不用几年,州牧刘璋都不用出手,江阳郡自己就乱套了!
此时的法正,刚刚处理完繁杂公务,稍稍得歇,但他的内心中却是百感交集,烦躁不已。法正背着手,呆立于郡府公厅窗前,虚望着窗外那已经微微发红的秋叶,不住叹息!突然,一阵隐痛由心间传来,法正痛苦地捂着胸前,豆粒大的汗珠滴落下来,另外一只手赶忙扶住窗棂,这才没有倒下!
主公!你何日才能归来,我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法正悲戚地暗暗念道!
“太守……汝何恙哉?”就在此时,有一名郡吏进入公厅,正好看见法正病痛的样子,连忙上前扶住了他,并关切地问道。
“无碍……吾曾屡次言过,余乃行太守事,不可呼为太守也!”法正稍稍得以缓解,便连忙对那郡吏叮嘱道。
“诺……”那郡吏自觉失言,赶紧拱手应道。
“何事?”心口痛也就是一阵,过去了之后,法正逐渐恢复了平静,这才问及来人何事。
“禀……孝直先生,张将军求见!”至此,那郡吏才道明来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