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一宿,不仅仅是宁采臣几个头疼得厉害,就连狐狸先生们也头疼得不行。
宫梦弼倒是神清气爽地醒了,猜测大概确实是康安留下来酒放久了,酒气沉积不散,后劲极强。
恍惚间好像是想起来康安每次给他酿酒的时候都是让他当年喝完,第二年再新酿,而昨晚喝的那坛子酒已经放了几年了,好在没喝出来问题。
这样一想着,似乎也许久没有见康安了。
不仅仅是康安,湘君、施屹还有兰荫山狐子院的一批狐狸都许久不曾见过了。
难得忙里偷闲,宫梦弼知会了康文一声,便转道金华,直奔兰荫山而去。
春时已至,兰荫山里的春兰也逐渐盛开,幽幽香气弥散开来,叫人品出几分清寒来。
宫梦弼驾云而来,云气到了兰荫山上,便缓缓消散,而宫梦弼则已经缓缓落在娘娘庙前了。
宫梦弼先进去给娘娘上了香,随后才去了狐子院。
才出娘娘庙,就听到一声喜悦的叫声,“大哥,你回来了!”
宫梦弼抬头看去,就见着一只竹雀扇着翅膀从枝头落下来,在落下的过程中就开始飞旋,双腿拉长,羽毛虚化,翅膀化为双臂,等落地的时候,就已经变成身着青袍、外罩锦衣的少年了。
“文修,许久不见了。”
文修扑到宫梦弼身前抓住他的袍子,道:“我刚刚就看见有云气来了,猜想着是不是你,没想到真的是你!你闭关了好久呀!”
宫梦弼揉了揉他的脑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是很久了,好在修行有所得,便急着回来看看你了。”
文修高兴地眯起了眼睛,道:“你都不知道我们有多想你。康大哥也想你,湘姐姐也想你,小胖子也想你。朱先生、皇甫先生、小倩姐姐也时常提起你,婘娘他们也经常念叨你。”
宫梦弼也难免心中涌起几分感动,就像是金庭大仙在西洞庭山过年一样,每逢佳节,都难免思绪万千。
所思之人也在挂念着自己,虽然相隔在天涯,但缘分仍旧牵引着彼此,心念也依旧有联结。
宫梦弼道:“那就劳你帮我带句话,请你康大哥帮我留个雅间,我们晚上去同他们聚一聚。”
“好!”文修高兴极了,他双腿一蹬,人便已经纵身跃起,生出翅膀和羽毛,化作飞鸟御风而去。
他们说话的动静早已经惊动了狐子院的学生们,有个狐狸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偷偷爬上墙头看了过来,这一看便惊得高叫一声:“夫子回来了!”
这一声真的就惊天动地一样,引起无数狐鸣,一个个书也不念了,跳上墙头来看宫梦弼。
连教书先生也忍不住急匆匆走到院落门口,探着长鼻大耳看向院外,果然是宫梦弼来了,便高兴道:“夫子!你终于回来了!”
宫梦弼看着朱正心肥头大耳的模样,便露出欣慰的笑容,道:“朱先生,你正心有成了。”
眼前的朱正心仍然肥头大耳,却比当初那凶猛残暴的可怖模样要顺眼多了,原本坚硬扎手的鬃毛渐渐柔软服帖起来,粗糙的皮肤也变得柔软起来,比起以往猪魔的样子要更加像是一个人了。
朱正心向宫梦弼致谢道:“若非夫子收留,我可能已经被人当妖魔打死了。”
宫梦弼笑了笑,再看看那墙头上趴着的一个个脑袋,道:“你在授文经?”
朱正心点头,宫梦弼道:“正好,我来看看他们学的怎么样了。”
朱正心笑了起来,看向那些狐狸,道:“听到没有?”
这些狐狸一哄而散,迅速从墙头上撤回,一个个端坐在院落里低头看典籍,希望不会被宫梦弼注意到。
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眼含期盼,反而希望能在宫梦弼面前表现一番。
宫梦弼小小敲打了一下狐子们,却也没有太过为难,就挑了几个有自信的问了,果然都学得不错。
宫梦弼坐镇,朱正心一下子就觉得教学的效率高了起来,这些狐子好像突然学会了什么叫好奇心,什么叫学而思,什么叫尊师重道。
宫梦弼离开这么久,朱正心也恍惚间还想起原来这些狐狸竟然也还有这么乖巧的时候。
皇甫玉骝和皇甫娇娜闻声而来,宫梦弼便从文经科的学堂上移开目光,向着修行科的方向去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院落里便传来狐狸们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宫梦弼才离开的脚步又顿住,转过头目光扫视全场,这些身体松懈下来的狐狸又立刻正襟危坐,收声敛气。
玉骝和娇娜露出低笑声,道:“正要治一治他们。”
玉骝和娇娜向宫梦弼行礼,便一边说着话,一边带他去了修行科的禅院去了。
“狐正离开这阵子,我们将郡城附近的狐狸一一审过,又招了两年的狐子,如今正分开了教导,婘娘他们已经经过一次岁试,连她在内考中了三个,等今年岁试,想必能有个更好的结果。”
将宫梦弼离开之后的事情一一禀报,狐子院保持了和大仙庙、大佛寺的交往,这样的交情是经历了蝗神事件之后保留下来的情谊,还会时常请他们过来讲学。
也不限于修行之法,还包括一些科仪戒律,以便诸位狐子领会精神,免得犯了忌讳。
“如今民间多有敬狐者,礼拜泰山娘娘的更是数不胜数。这步棋是走对了,足以得见狐正的大智慧。”
玉骝和娇娜对宫梦弼很是敬佩,在被留下为宫梦弼打理狐子院的时候,他们起初只是把这当做一种利益交换——这实在太过常见了。
狐狸,尤其是世家大族的狐狸,往往都是靠着嫁女甚至送女来与目标缔结关系,把儿子送出去给人当牛做马也不是不能考虑。
尽管当初是打着向宫梦弼请教如何教化野狐的由头留下来的,但他们心中并不怎么以为自己和以往那些兄弟姐妹有什么不同之处。
但宫梦弼对他们是礼遇的,以师长、主事的身份奉养他们,教导他们如何建设狐子院,带他们入世积累善功,在这之中,他们才真正感受到了宫梦弼的器量。
并非是挟野狐为己用,而是真的有兴教化、移风气、易陈规的志向和远见。
前者无非是权利的勾心斗角,后者,才让人能真正的敬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