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和尚的覆灭并不稀奇,他既没有稳固的根基,也没有绝对的实力,不过,他依然没有死。大和尚就是大和尚,既不是在最危险的时刻,他也能够化险为夷。他在夺取了康乐人的政权之后,并没有站在舞台上,他是暗中操控,所以,当楚熊的起义大军攻破大都的时候,他依然在清凉寺。
楚熊还没有时间来理他,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烂摊子。整个儿康乐都已经四分五裂,巴牛统一了东铎和鸣沙山,对他们虎视眈眈,陆星河在龙石堡,只要他前进一步,就可以攻破昌图,直达大都。内忧外患,没有一样儿是不急于处理的。
楚熊在收复大都之后,扶正了楚雨荨的皇子楚学舟。楚学舟是楚雨荨的第十二个儿子,现年只有九岁,一切的大权,都掌握在楚熊的手里。外界更是把他称为九千九百岁,那意思,也就是他和当今的皇上,只差了一岁,可以说是平起平坐。不过楚熊这个人倒不是十分有野望的人,尽管他大权在握,却并没有树立死党,壮大自己的实力,反而是为了避嫌,把自己的亲属都安排在了比较清闲的职业上。自己也并不独断专行,凡事都要禀明楚学舟之后,才一一实行,君臣之间,也还算和睦。因此上,康乐王朝逐渐的出现了中兴的迹象。一些叛乱的藩镇也逐渐的被征服,他们虽然还处于动乱之中,比之以前,已经安定了很多。
陆星河这里,一直按兵不动。他自从雪山上下来之后,就密切注视着各方面的势力。对于他来说,恢复麦家王朝,才是他最终的目的。他看着巴牛统一东铎,建立新的东铎王朝。看着他统一鸣沙山,把鸣沙山划归他的版图。他都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因为他知道,那个叫黎九元的人,他的目的并不是东铎和鸣沙山,而是整个儿九州大陆,而龙石堡,就是九州大陆的咽喉。他在等,等着巴牛来找他,他有信心在这里绝杀他们,这也是他唯一的希望。不过,出乎他预料的是,巴牛这次并没有带着军队前来,来见他的,只是他的一个使臣。
东铎大都督、大将军、太尉,黎九元拜上侍卫长大人:
自动乱以来,国家屡遭险畔,鸣沙山人助纣为虐,康乐人几度入侵,曾无片刻之安宁。后来楚雨荨丧心病狂,用终极武器毁灭了东铎和鸣沙山,所幸存者,只有侍卫长与秋山半岛。麦家王朝亦从此覆灭。
黎家身为五族之一,不揣冒昧,欲振兴昔日之王朝,托天之幸,所到皆克,遂有今日之疆域。但黎家不敢妄自尊大,据天功为己力,因此上,特邀五族之首领,在本月十三,在落叶镇共商国事,特请侍卫长前来主持,希望您以东铎人利益为重,有此一行,黎九元代表黎家合族,恭候大驾。
底下是年月日,以及巴牛的亲笔签名,和他太尉府的打印。
陆星河接到信之后,沉吟了半晌,然后把它递给了石墨浦:“你们石家的女婿,果然都是聪明绝顶,他既然知道我不会为他认路,所幸就骗我到他那里去。你说,我是去还是不去呢”?
石墨浦仔细的把信看了两遍,然后抬起头来,正色说道:“黎九元的话,其实不假”。
陆星河不禁“喔?”了一声,定定的注视着他,发出疑问的目光。石墨浦却没有任何感情上的变化,依然十分从容的说道:“他的这一举动,也非常合情合理”。
陆星河还是没有说话,他在等,等着他的解释,而他的解释也很快就来了。
“作为一个新势力,他并不担心自己的能力,也不担心自己的实力,他唯一担心的,是世界对他的看法。说白了,就是他的合法性。他需要一个具有权威的人,来肯定他的存在。侍卫长您应该记得一句话,叫做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他现在想要的,是一个名正言顺的合法地位,也就是承认他的东铎是具有合法性的国家。这一举措,虽然看起来有些多此一举,但对于他来说,却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特别是侍卫长您的肯定,那更是意义重大”。
“如果我参加了这次会议,并且承认了他的合法性,那么,他在对康乐人发动进的时候,我就没有理由来厄守住龙石堡,不让他通行了”?陆星河什么样儿的事情没有经历过?这样儿的伎俩怎么能够瞒得过他?石墨浦一说到这里,他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只是其中之一”,石墨浦笑着说道:“五大家族最初建立了东铎,从任何一个角度上来说,每一个家族执政都是合法的,他们黎家自然也是如此,因此上,这次会议,只是向其它四个家族来宣布一件事,麦家王朝结束了,黎家王朝重新开始。如果我所料不错,他也必定会邀请其它四个家族的人来共同参政,也会给他们安排一些职位,甚至会让他们拥有一些贵族特权,他们的家属也会被严密的保护起来。如此一来,真正能够反对他的人,也就成了他的拥护者,他不但正了名,也用比较温和的手段,扫除了政治上的障碍”。
“你是说,其它四个家族的人都会参加”?
“为什么不参加呢”?石墨浦反过来问陆星河:“鬼道族久居民间,早已失去了政治地位,如今有了这样儿一个重新掌握政权的机会,怎么可能会不参加呢?人道族虽然在商界还有一席之地,但经商毕竟是下九流,能够参与政治,依然还是他们的野望,他们自然也不会缺席。魔道族就更不用说了,他们是现在的主角,黎家的人必然会给黎家的人去捧场,尤其是他们就魔神院的实力,更不容他们袖手旁观。神道族冬氏家族,他们现在的族长是冬月枫,他也没有理由缺席这场会议。至于天道族麦氏家族,我想,他们也会参加。除了要争取回自己原来的统治地位,他们很可能希望自己在这次会议上能够扮演极其重要的角色”。
陆星河一直在静静的听着,他不喜欢打断别人的话,尤其是他们在叙述十分重要的事情的时候。直到石墨浦说完,他才若有所思的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也要参加”?
“最好参加”。他并没有在意陆星河脸上的表情变化,仍然自顾自的说道:“我们虽然希望恢复麦家王朝,但现在麦家能够存活下来的人,基本上没有什么可造之材,更不用说是帝王了。我们忠于东铎,还是忠于麦家,这一点上,需要做出决定。如果是终于东铎,那么,只要是对东铎有利的事情,我们就应该去支持。如果是终于麦家,那么,现在一个未来的接班人,也同样儿重要”。
陆星河再度陷入了沉默,他对于他“忠于东铎还是忠于麦家”这个观点十分在意,他是麦家王朝的老臣,也是地地道道的东铎人,在他的一生中从来没有想过要把两者分开来区别对待,但他知道他所说的事实。现在的情况,东铎就是东铎,麦家就是麦家。
这是个极其痛苦的决定,他甚至不愿意去考虑,但他不得不考虑,不得不对此进行更深层次的考虑。忠于东铎还是忠于麦家,这很不同,这代表着他是要迎接一场和平,还是迎来一场战争的问题,是关系到他和他的龙石堡生死存亡的问题。东铎值不值得他去忠诚,麦家值不值得他去忠诚?他甚至从来都没有考虑过他自己。
对自己忠诚又会怎么样儿?是能够割据一方,还是会一败涂地?现在他不得不考虑这个问题。落叶镇的五族大会,对他来说,意义远比其他人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