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牛接过裘震海的佩刀,他知道这意义重大,这把佩刀,似乎也有了不同一般的重量。三仙岛的三万人,就这样儿跟着巴牛浩浩荡荡的开往了秋山半岛。十二艘炮舰,在金沙滩一字排开,但并没有对岸上进行炮击。对于他来说,这还是他的家园,只不过被强盗盗取了而已,他现在是要来取回自己的东西,并不是要毁坏它。
汤玉麟这个人,志大才小,他在经过了许久的计划之后,才发动了叛乱,但叛乱之后,却没有一个明确的计划,他只知道,巴牛对他的威胁最大,除掉巴牛,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但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即便巴牛真的被他刺杀,九军之中,他能够控制的,也不过是其中一军,另外八个他怎么能够控制得了?既不是朝臣之中,也没有几个人听他的,所以他现在无疑是把自己置于了炭火之上。被烧烤到什么程度,完全取决于火候的大小。
三仙岛的军队停住在金沙滩之后,各个军的大都督立刻就接到了命令,让他们安扎营寨,无论发生任何情况,都不要参与。所以,巴牛上岸之后,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他极其顺利的就包围了王宫,然后,派出使节,对汤玉麟进行劝降。
“去告诉你的主子,汤某人既然已经做了他的敌人,就不会再做他的阶下囚”。这个时候的汤玉麟,已经知道自己是穷途末路,但他还是要进行最后的挣扎。他一直就对巴牛很不服气,现在依然如此。
巴牛当然知道他是个什么样儿的人,但他并不打算杀他。汤玉麟虽然在他这里无足轻重,但对于秋山半岛的原住民来说,他存在的意义,却是极其不同的。而秋山半岛是他的根基,能够巩固这个根基,对于他来说,同样儿意义重大。所以,他在得到汤玉麟如此决绝的答复之后,仍然抱着一丝希望的对使者说道:“他是我的亲人,是我初到秋山半岛时的良师益友,直到现在,我也依然这样儿认为。他不过是一时的愚昧,错听人言,才做了错事,但人谁无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希望他能够意识到这一点,今后依然做我的良师益友”。
使者把这些话传给汤玉麟之后,汤玉麟的心里不禁感慨万千。他自然而然的想到了两个人旧日的时光,也想到了自己所做的一切,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从前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错的。
他在第一次反对巴牛的时候,就已经错了。盛世源的归降,无疑是意义重大的,对于秋山半岛的安全,以及今后的策略,都有极其重要的意义。他计划刺杀姚劲波,伏击柳传志,同样儿是错误的。即使他能够取得成功,那意义又何在呢?他能够在那个时候代替巴牛,击败康乐人?或者说他带领着秋山半岛人归降康乐?而最错的,还是这一次。
他计划得极其周密,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控制了秋山半岛,也雇佣了世界上最好的刺客来刺杀巴牛。他们没有成功,但他们成功了又能怎么样儿呢?他能够代替巴牛主持现在的局面?能够在这个纷乱的世界中谋求到自己的一席之地?他不能,除了巴牛,谁都不能。
这些复杂的思绪,直到现在才让他看清楚自己。而这种清醒,无疑是十分痛苦的。一个人一旦发现了自己的错误,并且要为这个错误付出代价的时候,那无疑是最痛苦的。
汤玉麟背对着使者,然后,缓缓的拔出了他的佩剑。他左手抚摸着剑锋,语气沉痛的说道:“天底下既没有关押我的牢房,也没有我可以坐下的椅子,那么,你说,我该何去何从呢”?
使者被问得一愣,他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自然无法做出回答。
汤玉麟惨然一笑:“让你家太尉大人为我准备一副棺材吧,对于这个世界上没有余地的人,只能是在另一个世界来谋求一席之地了”。说到这里,他的剑已横到了咽喉,随着一声极其微弱的叹息声,他的喉管儿被轻轻的划断。只是一阵抽搐之后,这个曾经自以为无比聪明,能力超群的人,就轰然倒下了。
大殿里立刻响起了一片哭声,直到巴牛进入大殿的时候,这种悲戚之声还在断断续续的进行着。
巴牛静静的看着倒在地上的汤玉麟,面上毫无表情。跟在他身后的这些海盗们,同样儿没有任何表情。
“去大牢里把所有的都放出来吧”!说完这句话,他就带着他的人,重新离开了大殿。对于他来说,这是个极其难以面对的地方。他回到了船上,并且扬帆起航。他再次回到了三仙岛,然后,把裘震海的佩刀还给裘震海:“哥哥的刀,我已经借用过了。也完成了应该完成的事情,现在,它对我已经没有什么用了,还是哥哥你收起来吧”。
他说的话极其平淡,但其中却隐藏着极大的怨憾。裘震海自然能够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同,但还是笑着接过了自己的佩刀,仔细的看了看,笑着说道:“想不到,它还没有出鞘,就做成了惊天动地的大事不知道它出鞘的时候,会是怎么样儿的一种盛况呢”?他看着巴牛,笑意里充满了期待。
巴牛自然也知道他的意思,但却佯装不知,淡然一笑,说道:“出鞘的刀,未必是杀人的刀。杀人的刀,有时候不需要出鞘。这还是取决于用他的人,用它的人如果有杀人之心,即使不拔刀出鞘,依然可以杀人。用它的人如果没有杀人之心,即使拔刀出鞘,也未必会杀人”。
裘震海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那么,兄弟你,是要做个杀人的人,还是要做一个只是拔刀出鞘的人呢”?
“我嘛”,巴牛笑了笑,从容的说道:“现在手中无刀,心中也无刀。要回答你这个问题,为时尚早,等到我什么时候心中有刀,手中也有刀的时候,咱们再来讨论这个问题吧”。
裘震海又是一阵大笑,把佩刀重新挂到自己的腰上,然后,意味深长的说道:“你虽然手中无刀,心中却一直有刀,只不过,你一直没有把刀拔出刀鞘而已。不过贤弟啊,刀虽不能斩断千头万绪,但要想最快的解决最复杂的问题,还是刀来得快”。
两个人相视一笑,然后就各自散开了。裘震海那里没有什么可说的,巴牛这里,在处理过一些杂事之后,第一时间来见柳一一。
“你没见到父亲和母亲,也没见到黎有待”?她说话的语气虽然十分平静,但其中的责备,他还是能够听得出的。不过,他已不想就这个问题进行过多的讨论,因此上说:“我此去的目的是救他们,现在我救了他们,这已经足够。我想他们很可能也不想见到我,就像我不想见到他们一样儿。两个不想相见的人,如果强行相见,对于双方来说,都是十分痛苦的。我既不想自己痛苦,也不想他们痛苦,所以,不见,岂不是最后的选择”?
柳一一见他说得极其动情,知道他心里的难过,本想再责备他几句,现在也只能把到了嘴边的话吞了下去。他们是夫妻,不是政治伙伴。感情的方面,永远大于理智的方面。
巴牛见她没有再说什么,便脱下了外衣,扶着她走到床边,然后极其温柔的说道:“军旅之事,我已经厌倦,政治是的事情,我也不想再关心。我唯一想要关心的事情,就是养花种树,捕鱼捉虾”。
柳一一是最了解巴牛的人,他心中所想,自然是十分清楚。今见他心灰意冷,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顺从着他,温柔的倒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