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攸心头一暖,对他来说“子卿”这个称呼可是久违了。一般人都直呼他的表字“子远”,而“子卿”则是他的昵称。这世上这样叫他的人不多,除了家中父母长辈,唯有袁绍、曹操、淳于琼、栾奕这几个旧时的好友唤他“子卿”。
如今袁绍待他日渐疏远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叫过他了,至于淳于琼,碍于官职比他低,又不好意思再唤他的昵称。曹操和栾奕多年不得相见,更是从他们嘴中再听到“子卿”二字。
所以,这会儿听栾奕呼唤自己“子卿”,许攸顿觉万分亲切,满面笑容的迎向栾奕。
二人执手相见,激动不已。随后,栾奕又向辛评、辛毗、荀堪及其余来自袁绍帐下的谋士、武将一一见礼。
拉着众人便往官渡大寨走。一路之上,栾奕简单询问了一下河北当前的情况。当得知是沮授破译了密文,从而帮助袁绍截获了教会密信之后,栾奕暗暗羞愧了好一阵子。
他原本还以为是郭图叛出教会才使得信息外泄的,没想到竟是自己冤枉了郭图。人家郭图到现在还潜伏在袁绍身边,冒着生命危险为教会为自己做着努力。
瞧,眼下帐内这二十多个袁军旧将,就是郭图努力的成果。
对此,栾奕深为感激。
待栾奕、许攸一行回到官渡大寨时已是申时时分。一入寨门,栾奕便将辛评、荀堪等人交给荀彧,让他妥善安置这些未来的同僚。而栾奕则领着许攸直奔中军大帐,询问这次南下有没有带来什么重要讯息。
许攸自得一笑,也不直接作答,卖个关子,道:“拿纸笔来!”
栾奕看出许攸收获甚大,自然不敢怠慢,乖乖令人取来文房四宝。
接过纸笔,许攸稍作沉吟,大笔一挥一副巨大的地图跃然纸上。上面标注着袁军各路兵马驻扎地点、人数,连战败后的退路亦有标识。最让栾奕欣喜的则是,图上竟清清楚楚标注着袁军辎重、粮草的囤放地点。
“子卿,袁军的粮草屯在故市?”栾奕喜问。
许攸点了点头,“然也!”
栾奕问:“守将何人?”
“淳于仲简!”
“淳于琼?”栾奕一乐,没想到袁绍更换了屯粮的地点,但将领还是同一个人。
栾奕又问,“子卿领着辛评、辛毗、荀堪渡河,袁绍发现后会不会因畏惧军情泄露,改变屯粮地点,亦或者设下埋伏请君入瓮?”
许攸给栾奕递上一个安心的眼神,“数年来,我军细作在河北境内广泛渗透,给袁绍带来了不小的麻烦。袁绍遂对我军细作心存戒心,屯粮地点甚是机密。除了审配、田丰、逢纪、郭图、沮授几位亲信,鲜有人知屯粮具体地点。莫说辛评、辛毗、荀堪他们,就连我也不知故市乃是屯粮所在。教主面前这份地图还是郭公则偷偷默记下来告知与我的。所以,我等此番出走,袁绍并不知屯粮所在已经暴露。教主大可不必为此事担心。”
栾奕抚掌大笑,“袁绍得破,君与公则兄(郭图)当居首功。”言讫,当即决定冒险深入敌后夜袭故市,火烧敌粮。
这几年,栾奕读过不少兵书。孙子有云:“凡火攻有五,一曰火人,既焚营寨和士卒;二曰火积,既焚烧粮草、牲畜;三曰火辎,既焚烧辎重;四曰火库,及焚烧帐篷;五曰火队,既焚烧行伍。”他现在用的是火积。
兵法又云:“发火有时,起火有日。时者,天之燥也。日者,月在箕、壁、翼、轸也。”实施火攻必须选择适当的时间,既要求天干物燥的月份,在当月月亮经过“箕、壁、翼、轸”四大星宿的日子中任选其中一天——这一日必定是大风天,前去放火可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兵法还道:“行火必有因,因必素具。”既用火攻必须准好干草、硫磺、膏油等易燃之物。
栾奕依兵法行事,将必要的引火物什准备妥当之后。他采用了汉时普遍采用的引火技术,提前备下了“火禽”和“雀杏”。所谓火禽其实就是在野鸡脖子下面栓上空心的核桃,核桃中充满易燃之物。所谓雀杏其实就是携带空心杏仁的麻雀。杏仁外壳之中满装硫磺,再塞入点燃的艾草。由于点燃后的艾草燃烧很慢,且燃烧温度不高,其特点很像引信,借助这一特性,它不会将携带者——麻雀烧死,却可随麻雀短距离飞行,引燃干燥天的粮食。
一切准备就绪,第一个箕日很快就要来临。介于这次深入敌后乃是秘密行动,并非大规模入侵,所以不能带太多兵马。所以栾奕特地在军中挑选了八千最为强壮的汉子,这些人在过去的战事中多多少少都有军功,作战十分英勇,各个都是可以以一敌二甚至更多的悍卒。除了他们,二百特战队员亦在其列。
八千兵马于黄昏完成集结,换上袁军军服,打上袁军旗号,由栾奕亲自领军,带于禁、徐晃等袁绍帐下人等相对不太熟悉的将领趁夜渡河,抄偏僻小路往故市进发。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迎面走来一队袁军。栾奕统领的八千卫士看到有敌军前来,脸上霎时露出狠厉的表情,紧攒手中兵刃一副如临大敌模样。
栾奕赶忙令随军将校安抚士卒情绪,责令大家放松心神,切莫被对方看出破绽。
恰当此时,那队袁兵来至近,为首一将端坐在高头大马上,高喝:“号儿——旋风”。
显然,这是袁绍军内的暗语。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栾奕答得出暗语,便可顺利通行。与这对袁兵互不相碍,交错而过。如果答不出,只能扑上去与袁兵大战,并因此暴露行迹,失去焚烧粮草的大好机会。
好在,临来之前栾奕和许攸考虑到了这一问题。依据许攸对袁绍的了解,这位出自大汉名门的一方霸主极好附庸风雅,所以他所使用的暗号有个特点,喜欢从古诗中抽取字句。将诗中四字短句一分为二,其中上两字为“请号”,下二字为“行答”。“请号”和“行答”每日申时更换一次。各营将校在个时间会到中军大帐请号,袁绍便会在诗书中任意勾选一句,再有书记官将其抄录纸上分发给各营将校,随之传至各军。
上个月,袁绍用的是《诗经》上的《击鼓》,这个月用哪首诗尚不得知,不过肯定出自《诗经》。
一听袁绍从《诗经》里取暗语,栾奕嘿嘿一笑。他自幼就读于颍川学院,在启蒙恩师岑夫子地狱式的填鸭教育下寒窗苦读六载有余,四书五经可谓倒背如流。无须准备,只消从《诗经》任意挑出两个字,他不但可以轻松对上整句话,连整篇诗都能一字不落的背诵下来,同时还能说出写作背景和诗文内涵。
这同时也是当初颍川书院年度课业考核必考的内容,所有出自颍川书院的学子几乎都能做到这一点。
拿《诗经》来考他,简直贻笑大方。
所以,当听到袁军将领以“凯风”相问之时,栾奕立刻记起“凯风”二字出自《诗经》《凯风》一篇,其问曰:“凯风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劳。凯风自南,吹彼棘薪。母氏圣善,我无令人。”
栾奕遂答:“南风”。随之,两边人都送了一口气。那名袁军将领随即抱拳与栾奕见礼,栾奕以礼相回。
“这位将军,前路南行一路好走!”两军交错而过之时,那位袁军将领还不忘给栾奕送上平安的祝福。栾奕心中暗嘲,脸上却挂上温和的笑容,拱手致谢,“后会有期!”
“再会!”
与“好心”袁将拜别之后,大军转向西北。期间又遇两波袁兵,栾奕均以暗号轻松应对,并未落出破绽。半个时辰以后,大军抵达了故市外300余步处。
在这里,栾奕下令放出早早备下的“火禽”和“雀杏”。这些野鸡、麻雀已经被饿了一天之久。出笼之后蹭的一下便直入云霄。出于动物觅食的本能,几只野鸡、麻雀在空中盘旋一圈迅速发现故市内存有可以饱腹的粮草,遂既将这一信息报知同伴。于是,野鸡和麻雀成群结队从天而降,落在了故市内的粮仓上。
此时,藏在它们随身桃核、杏核里的艾草已经点燃,现在飞行和着陆后啄食已经耗去了不少时间,艾草燃到根部,迅速点燃里核里的易燃物。野鸡、麻雀呼的一下被烈火点燃,它们受不得烈火熏烤,四处乱窜,一头扎在粮仓上,将草木结构的粮仓点燃。
就在栾奕“空军”大队将火焰带劲故市粮仓的时候,故市的守将——淳于琼正在营中举行一场小规模的宴会。
说起这淳于琼,也是栾奕的老朋友了。想当年十二岁他第一次进京时,参加渭河诗会遇到了不小的麻烦。当时就是淳于琼尊曹操之意来帮他解的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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