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面银亮的大盾或竖立起来,或高举过顶。盾牌上雕刻的圣母神像栩栩如生,透着浓浓的神圣和威严。
近万枚箭矢升入半空,遮天连日,又“唔”的一下坠落向地面,撞在大盾上,发出一阵激烈的蹦豆子脆响,“嘭嘭嘭……”
弓矢的射程分为有效射程和最大射程。所谓最大射程,说的就是弓箭所能飞出的最远距离,一般在无风状态下150米,也就是150步左右。但是射是能射这么远,射出去到达目标地点时所蕴含的力量却是不敢恭维。所谓力竭则坠,正因为没有了弹力,弓矢才会落到地面,在坠地之时所剩的也就弓箭箭体。所谓有效射程,就是指在有限的距离内发挥弓矢最大的穿透力、杀伤力。这一距离要远远少于150步,至多只有50步到70步。
黄巾反贼恰恰就是在最大射程内,有效射程外抛出的箭矢。杀伤力并未得到最大发挥。在加上教会卫士各个身披铁甲,护住了要害,且盾阵扎的结实,所以一轮箭雨下来,教会一方损失极小,只有三五人时运不济阵亡,十数人负轻伤。
借着盾与盾之间的缝隙,黄忠撇一眼反贼重重包围中测距箭上那缕清晰的红线没有吭声。身旁旗官心急火燎,请示道:“将军,放箭吧!”
黄忠神态安然,“不忙,不忙!”
眼看着反贼越来越近,旗官甚至能清晰数出反贼距自己的步数,能清楚看到扬起的灰尘。70步,60……
旗官呢喃数步之际,反贼又将弓矢搭上了箭弦。在尚未来得及将弓弦拉满之时,神风营令旗官听到黄忠一声大喝:“就在此时……放箭!”
“嗡嗡嗡……”神风营一千五百名弓手同时松开捏了许久的弓弦,一千五百米长矢同时破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流星似得砸入反贼阵列。
黄巾反贼可就没有教会卫士那么幸运了。他们装备不精,有的甚至未着寸甲,盾牌也以木盾为主……其中弓兵更是正忙活拉弦,毫无防备。
“啊……”惨叫声此起彼伏,血光四溅。有倒霉者被射成了筛子,还没来得及惨叫便被乱箭钉在地上,死的不能再死。转瞬之间,数百名反贼死于非命。
“规避,规避!”黄忠昂声下令。神风营随令躲到盾兵身后,躲避开从反贼阵中稀稀拉拉射来的箭羽,又闪出身来拉弓放箭。箭雨铺天盖地,砸入距前军不到10步的反贼阵列中央,又掀起一派血雨腥风。“啊……”
两阵之前,生死肉搏一触即发。只听“嗷”的一嗓子,反贼前排挺着大盾狠狠地撞在教会卫士前列的大盾上,后列枪兵透过盾牌的缝隙疯狂向教会后排人马发动突刺。
教会卫士前簇后拥死死顶住反贼冲势,刀斧手大刀挥舞,死命拦截刺来的长矛,卫士枪兵趁机冲上,一阵反刺,撂倒一片反贼。盾兵阻隔、刀斧手格挡、枪兵突刺,教会卫士三人一组,经过近半年操练,后又征兖州、救青州,大大小小十数战培养下了丰富的经验,配合十分默契。虽然人数不占上风,却在这第一轮接触中稳稳占了上风。
然而,冷兵器时代的战争终究还是人命的互博,所以人数的多寡仍是战斗天秤上的重要砝码。在连续数次冲锋,撂下数十具尸体后,反贼终于在教会大军前线撕开一道突破口。盾兵轰然倒地,斧兵举着大斧拼命厮杀阻拦,却措不及防被反贼长枪贯穿了身体。
与那名斧兵搭伴的教会长枪卫士一脸哀然之色,死命顶上,手起枪落,手刃仇敌,为同伴报了仇,却还来不及欣喜,只觉肩头一凉,竟被突然而来的刀刃砍中了肩甲,鲜血横流,痛入骨髓。他忍着剧痛抬腿将面前反贼踢飞出去,大喝一声“杀……”又将长枪刺入反贼胸口。
噗……鲜血四溅,有反贼的,也有他的,也不知从哪冒出一根猩红的枪杆,精准无误的扎在了他的喉咙上。血,沿着嘴角倾斜,他“咕咕咕咕……”似要说些什么临终之言,却因声带破裂发不出音,胸中的言语被鲜血阻隔,但是透过他反复蠕动的嘴唇可以看出,他在呼唤着一个名字,或者更准确的是在一段符号,“圣母……我得神”——信仰的符号。
站在高处的徐庶清晰地洞察了战场上的一切,急得两眼发红,焦急地对栾奕道:“奕哥儿,鸣金吧!”
栾奕面无表情,但是他的心却在滴血。他很想哭。
眼下这批教会大军,都是他从济南国带出来的,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亲人般的存在。他们的父母、妻子将他们的**和灵魂托付给自己,为得只是达成他栾奕一手编制的谎言——上天堂。栾奕忽然觉得羞愧难当,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骗子。他骗了所有人,骗了全济南的人。如果没有他,济南国的百姓都在家乡过着贫穷却安逸的日子。而他把却他们拉上了战场,送向了死亡。
栾奕的心揪成一团,眼睛随之湿润。为了掩饰自己此时自责、悲哀的心情,他扬起头颅,望向青天。今日的天,万里无云,阳光普照大地……阳光永恒的阳光……它燃烧自己照亮大地……
燃烧自己?燃烧?永恒的燃烧?永恒?
栾奕躁动不安的心猛地平静下来。是啊……但凡发出光亮,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不是吗?
在中华民族5000年的历史长河中,有多久是辉煌的,是炙热的,是发出万丈虹彩的?有2500年吗?有2000吗?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在被它族欺凌,被它族占领,被它族歧视——五胡乱华、蒙元、满清,更别说那年复一年的边关劫掠,以及近代那百年的耻辱了。
有多少华夏二女死在了鞑虏的马蹄之下,又有多少儿女被熊熊燃烧的战火点燃?
屠城?屠城!奴隶?奴隶!
想到这儿,栾奕眉关紧锁目视眼前的战场。没错,眼下这场战斗,确是有为数不少的儿郎将长眠于此,但是他们绝对不会白死,他们将用自己生命的热量,去点燃华夏民族永不灭的光,去创造前所未有的辉煌;他们绝对不会白死,他将用执着的信仰去构筑一堵墙,一堵万年不倒,护佑千秋万代华夏子孙的墙。
我栾奕在此立誓,绝不让他们平凡的死去。绝不……
徐庶问完话,等了许久没见栾奕回应,眼见战局对自己愈发不利,又问了一遍,哀求似的说:“奕哥儿,我的教主,鸣金吧!”
“等等,还不到时候!”
教会大军仿佛一枚坚韧的磨刀石,正在反复不断打磨着反贼大军这支锐不可当的长刀。火光四溅,刀光剑影,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在长刀上蹭下一层铁屑,那是尸体,是反贼失去灵魂的空壳。可磨刀石虽利,却也不是没有损耗,披着圣十字徽章盔甲卫士的尸体,到处都是,血流成河。
“奕哥儿,这下差不多了吧?”徐庶几乎贴在栾奕脸上询问,阵列中各营武将亦是将目光聚焦到帅旗方向,期待着计划中的“溃退”!
“再等等!”
“不能再等了!”徐庶手指不远处的大军,“多等一刻就多许多儿郎丧命,这太残忍了!”
“再等一等!”栾奕怒视徐庶一眼,“现在退却显得太假,会被反贼看破!况且……战争本来就是残忍的,是死亡的制造厂。为了让绝大多数人不必去死,我们必须做出牺牲!”
“可是……”徐庶没有反驳,他知道,栾奕说的是对的,全都是对的。的确不是时候,已经牺牲的卫士确实是为余下的卫士不牺牲,是为了让长社城里的官军不牺牲……他们死得其所。
徐庶满头大汗的观望着战场上的一切,看鲜血甘霖一般四下播撒,赏那被热血染红的枯草,品生死别离的滋味。终于,反贼大军两翼齐动,绕开正与教会大军激烈交锋的前军,向教会大军合围而来。
“传教主令,鸣金!圣殿骑士冲阵,断后!”栾奕举锤高喝。
“喏……”徐庶心情大松,一股解脱似的感觉从心底浮现,激动地对旗官下令,“鸣金鸣金!”
“当当当,金鸣之音大作!”教会兵马后队变作前队,中军、左翼缓缓向后移动。
右军雷鼓声大作,步兵向两侧反向机动,露出一个大口。一队衣甲鲜明的骑士从阵中显露出来,正是赵云亲自领先的圣殿骑士营。
随军神父一声大喝,众骑士异口同声咆哮,“为了圣母的荣光。冲啊!”
2000名骑士方才只能眼睁睁看己方兄弟在征战中赴死,却不能亲自上阵助一臂之力,因而早就憋了一股气。如今,终于轮到它们出马,各个胸怀为兄弟报仇雪恨的愿望,战意浓浓,如同蓄势待发的猛虎杀奔而出,锐不可当,冲的叛军人仰马翻,血流成河。顷刻之间突入敌阵,接着调转方向,在教会大军、叛军交接处横扫而过,将搅成一团的教会、叛贼兵马分隔开来,从而为教会主力撤退赢得了空间和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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