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就到了婚礼前一天,宁雪开始尝试着习惯下地,杨郅垣在一旁神色凝重地扶着她,不时地帮她擦去脸上强忍着疼痛而渗出的汗珠。
在她强撑着抬头挺胸地站立却痛得脸色青白之时,他不止一次劝告,“小雪,不要复仇了好不好?秦家的财富我会帮你一起挣回来,只需要给我一些时间,一切都会有的,我会为你重建一个秦家。”
宁雪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有正义、有仇恨、有执着,独独没有放弃。
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倔强的唇角缓缓吐字,语气却非常坚定,“不可能放弃!不为那本该属于秦家的财富,只为还我秦家上百条人命一个公道,萧景欢和苏以豪夫妇作的孽,得让他们来赎罪。”
在宁雪的强烈要求下,并在她再三保证回家后会继续卧床,主治医生无奈地摇摇头签字同意她出院并给她开了止痛药。
寻思着这对双双因高空跳水而被送来抢救的男女,一个术后第二天就要转院,一个卧床一周就要出院,医生离开病房时嘴里嘀咕道:“一个个的都这么不爱惜自己身体,还有什么比健康更重要……”
有……深入骨髓的爱与恨面前,一切痛苦都变得麻木。
出院当天宁雪就在杨郅垣和莲姐的护送下去了首府,依然是坐云上的私人飞机,宁雪不知是萧烨的安排还是萧景欢的安排,反正莫北把一切都安排妥当。
按照萧景欢的意思,宁雪出嫁前需提前下榻在酒店,婚礼仪式后才能回萧家,并且新婚之初要回萧家大院住到满月才能回他们自己的小家住。
于是宁雪在婚前当晚就到了亚兰斯酒店,住在最大的贵宾客房。
2
首府的深冬是严酷的寒,彻骨的冷,尤其是夹着霜的夜晚,漫天飞舞的雪花如柳絮又如羽毛,轻轻洒落在正在热火朝天的挖掘工人身上。
雪片落在皮肤上,一触即化,没有人觉出寒意,他们忍着恐惧得打颤的牙关严肃认真地完成着手上的活。
黧黑的山林,皴裂而伴着湿泥的山洞里,他们无声无息地挖出一堆又一堆阴森森的白骨。
纵然一个个都是搬沙运石的壮丁硬汉,可这么瘆人的活儿他们还是第一次接,奈何金主给的报酬是他们平时辛苦干三个月的酬劳,为了养妻活儿,拼了。
次日,是大喜的日子,天公竟也配合地作美,是连日严寒天气里难得的天朗无风。
当然,考虑到宾客参加宴会的礼服着装,萧家在婚礼场地临时搭建了巨型玻璃外罩,整个会场收拢于玻璃拱罩下,可容纳近千位宾客。
圆形的玻璃拱罩远看就像一座水晶宫殿,在阳光的折射下,散发着五彩斑澜的光芒。
这也是世人关注这场婚礼的一大亮点,据说这是萧大公子为了博新婚妻子欢心,执意要给她一场难忘的世纪婚礼而精心打造的。
又据说这座玻璃宫殿将作为以后亚兰斯草坪婚礼场地的又一大卖点,夸张的传闻是排期预约在这座玻璃宫殿里举行婚礼的新人已排到了巴黎。
草坪的上空,飘满了写着各种祝福语的氢气球、彩带,酒店的正门口上方,是一个超大电子显示屏,婚礼的现场将通过显示屏直播,不少因无法进场观礼的群众和社会各界人士纷纷将亚兰斯酒店大门围得水泄不通。
萧家这场声势浩大的婚礼无疑是一场极好的营销,亚兰斯酒店的名气一下子跃居境内首列,将不少曾经齐名的对手稳稳地甩于身后。
这也是萧景欢即使不喜欢宁雪这个秦家后人也要办婚礼的目的。
世人又学到了,商业巨鳄走的每一步都不是白走的,连办个喜事都是铜钱扑鼻而来的香气。
3
苏以豪在萧景欢给足了他面子举办这样一场盛大联姻婚礼,以及在萧景欢巧舌如簧的安抚下,同时又因连锁酒店的资金缺口已搭上顾女士这条线并得到她的大力支持,他心头终于放下一块大石。
苏以豪总算愿意和和气气地作为亲家出席这场婚礼,况且他与苏家和气结亲的场面对他只有百利而无一害。
婚礼过后,宁雪这个便宜女儿又能为他带来社会地位的提升和致富的机会。
为免倪丽雅在婚礼现场发疯,苏以豪让医生提前给她打了镇定剂,并由三个家嫂陪伴左右。
倪丽雅不知是真疯假疯,总之从家里到婚礼会场她一切表现挺正常,不知内情的人愣是看不出任何端倪。
萧家和苏家均送来了不少首饰、礼服来酒店,萧家的管事、苏家的管事,化妆造型团队、跟拍摄影团队等等各类人马络绎不绝地在宁雪的贵宾房穿梭着,都在为新娘子出场的最佳效果而忙碌。
伴郎和伴娘的人选依然按照当初决定的那样,由杨郅垣和苏羽童担任,宁雪本以为苏羽童不会来。
可她来了,不仅如期而来,还似乎恢复了初相识时的热情与天真,仿若此前发生的不愉快与隔阂从来没有过一样。
“姐姐,戴这个耳环试试,很适合你……真好看……”苏羽童前后不一的热情让宁雪有些不自在,可她还是由得她,敷衍地应付着。
迟早要拉开这场仇恨的帷幕,苏羽童的真心或假意,她都不在乎,她不亏欠她分毫。
4
宁雪麻木地任由别人在自己脸上身上折腾,脸容平静如水,闹哄哄的人们根本无从得知今天幸福得如童话主角的新娘子,内心有着怎样的波澜起伏,身体又承受着怎样的煎熬。
她那时而被要求闭眼时而被要求向上看的美眸,视线始终死死锁住房间门口的每一道道出现的身影。
她一次次地希望下一秒出现的身影,便是萧烨穿着一身白色西装的高大俊朗的身影。
然而她那灿如星辰的眸心一次次被失望笼罩上黑影,直到攒够了失望,眸心只剩下沉甸甸的黑,犹如空洞而无边无际的黑夜。
她的心像一团麻绳扭结在了一块,形成了无数个解不开的结。
她无比地渴望他出现,向她翩翩而来,笑容一如她熟悉的那样安心,向她伸出手笑道:“未来都交给我吧,是刀山是火海我们一起跨过。”
可随即她又自己否定了自己,她不该有这些念头,他是仇人,她怎么能和仇人一起同行。
哪怕他愿意为她和萧家脱离关系,他血液里依然淌着萧家的血,秦家上下没有人会原谅她与仇人为伍,与仇人相爱相伴一生。
她无数次地问过自己,能否将家族之仇置若罔顾,答案是做不到。
她无法抛弃她的出身,他也无法抹除他的出身。
他们注定是殊途,不同归。
既如此,他的关心、他的参与、他的爱与否,都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场婚礼举行了,母亲的目的达到了,她的任务开始了。
5
一首甜蜜的婚礼妙曲beautiful in white响彻于亚兰斯酒店每一处角落,空气里到处弥漫着甜蜜的气息。
形形色.色的豪华轿车、颜色风.骚张扬的各款跑车,如过江之鲫,纷纷驶入亚兰斯酒店,宾客们出示邀请函那一刻,自豪感油然而生。
每一位持邀请函入场的宾客无一不是身份尊贵的政客或商贾,他们盛装出席,男士衣冠楚楚,女士香鬓丽影,每个人的脸上扬着得体的笑容、高雅的谈吐。
他们在服务员的指引下在衣帽区脱下大衣外套等厚重衣物,女士们身穿晚礼服的婀娜身姿立现,在风度翩翩的男士陪伴下款步有序地通过酒店连接户外的长廊进入位于草坪中央的玻璃城堡。
人人脸上洋溢着赞许,感叹不愧为首富萧家,服务的每一处细节尽是体贴,在这一月正值寒冬的天气,让宾客们尽情释放魅力而无须担心着凉,场地虽在户外,却全程像在温室般暖和,没让宾客感受到一丝丝的寒意。
范女士和范又霆来了,如萧景欢所安排,在安保严密的情况下直接走私人通道进入专为他准备的包间。
萧景欢一边不动声色地让人到处去找萧烨,一边满面春风地迎接范氏两兄妹,时隔多年,如此近距离接触范又霆的机会,少有。
若不是借着儿子的婚礼,以及范女士的热心撮合,她怕永远只能在电视上见到他的身影了。
自从当年秦家的事发生后,她心知肚明范又霆恨她入骨。
这么多年来,她为了见他不惜屡做贡献做商会主席做公益做人大代表,可但凡有特殊场合需要碰面的,范又霆都借故缺席。
他对她的恨,并没有随着秦素的死而逝之,可她不死心,她坚信,他这一辈子只能是她的。
这场婚礼是俩人关系缓和的最佳时机,她的执念没有因岁月的洗礼而减弱,反而,她将半生积攒的期待都寄希望于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