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在医院陪了宁雪两天,之后便由莲姐全天候来陪护,秦素偶尔有事便离开,有时是半天,有时是一天。
宁雪一直躺在病床上,时不时地拿起手机看萧烨有没有来信息或电话,奇怪的是,一个都没有……
而她,无数次生起想要联系他的念头,想知道他在做什么,为什么一次都没有联系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可按键的刹那,答应母亲的话便如紧箍咒一般,使她的手生生地停滞在手机屏幕上长久地发呆。
若真的联系上,她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不知该拿什么态度面对他,她内心不断在仇人与爱人之间痛苦纠结。
如今叫她将萧烨当成爱人,她的良心不允许;拿他当仇人,她也不忍心,明知成为萧景欢的儿子非他所愿,非他所能选择。
这些矛盾的想法,她不敢让母亲知晓,母亲对她期望那么高,她不想让她失望,她也决心不会让她失望。
只是……
她真的好想他……
她闲着没事不断上网搜萧烨的消息,反复刷新他的社交账号,没有新动态。
最新的一条动态是前段时间他发了俩人的结婚证官宣,炫耀得喜形于色;再往前是他晒的婚纱照,再再是她在连枝园的照片,还有更早的在塞萨冲浪的视频被他转发,附言:我的爱。
他所有的动态,从底下粉丝的评论中可窥见他的变化。
没认识她之前他给粉丝的印象是帅气多金看似海王却又像神秘专情的高冷男神天花板,认识她之后360度颠覆印象,成了深情专一的国民老公——宠妻狂魔,在老婆面前奶得像狗腿子毫不顾尊严,却又对老婆宠溺得无法无天,绵绵无尽头。
评论区对宁雪羡慕妒忌恨的声音不绝于耳,想要与宁雪争宠的自封爱妃数不胜数。
宁雪身在曹营心在汉,人在医院,心早已飘回了公司,她通过秘书签发了任命杨郅垣为总裁的文件,也通过电话会议召开了股东会宣布了这份任命。
同时她安排了杨郅垣和肖莉出差去沈氏协助那边相关部门整理公司旗下产业重整事宜,经过各种数据对比,她需要砍掉一些效益一般却结构臃肿的产业。
她只有通过不断忙碌来麻痹自己的脑子和心脏,不让它们有一刻闲停的空间去想萧烨。
哪怕偶尔听到护士查房时说的闲话,说同是高空跳水,怎么运气相差这么多,这边的连手术都不用动,只用卧床自愈就行;而那边的大面积骨折还断了肋骨,恐怕要躺好久了,谁知对方刚做完手术就急着要转院,舟车劳顿的对恢复更加不利。
又有闲话说住在宁雪这间病房的人不简单,从早到晚都有保镖守在门口附近,一胖一瘦的偶尔还开玩笑逗护士,可玩笑归玩笑,这俩人可是真称职,再怎么吃喝拉撒都准保有一个人坚守岗位,夜里也是轮流去睡觉。
等等这些,宁雪都没多余心神去细思深虑。
杨郅垣每天只要一有空都会来看她,说一下工作上的事,关心一下她身体的恢复情况,偶尔还会憋几句冷笑话逗她开心,明明他不是有幽默细胞的人,可还是在努力让她笑。
他留意到,她自从知道那件事后就再没笑过,然而,也没有哭过。
她常常落寞地看向窗外,也会在说话时走神,她拼命地给自己加工作,在病床上躺着的工作强度比平时的都多,她没提过关于萧烨的一个字。
她将大义、大爱、孝道、亲情留给了秦家,独独将悲伤留给了自己,她关上心门,独自休舔心里那块最大最痛的伤口,还故作豁达地不让人知道。
可他知道。
他不在意报不报仇,他只在意她开不开心。
期间,苏以豪千里迢迢来到h市医院看她,不知他从哪里得知的消息,总之他为了要回那块地无所不尽其极,垂死挣扎地试图挽回。
仿佛要回了这块地,那些地下的金子就都是他的。
为了这沉甸甸、光灿灿的地下金山,他连投下了血本的连锁酒店都不管不顾了,为了眼前利益而舍本求末,是不是傻。
可苏以豪不觉得自己傻,他最近一阖眼,那几万平方的地下金山宝矿就仿若在眼前,令他坐立难安,抓心挠肝地悔恨。
他无数次梦魇自己坐在一堆金山上捧着亮瞎眼的金子,大笑着醒来,醒来越发地趋之若鹜。
目前曼陀酒店的连锁扩张未完善工作全靠苏羽童和几个大区经理在撑,苏羽童还在学习阶段经验不足导致处处碰壁,她不止一次劝父亲回过神来放精力在酒店上,可父亲却像魔怔了一样。
苏以豪年轻时追求秦素的时期,就是个只会耍绣花拳腿徒有其表的主,哄女人的功夫远比他的经商脑袋要灵活,凭着这点功夫夺来了秦家的家产,也算是他的一种本事。
这么多年来,他靠着挥霍秦家的一半家财也足以站稳首府名豪的主要地位,可惜年轻时靠男色骗来的财终究随着自己的年老色衰而败落。
同样的一半家财,为何萧家能蒸蒸日上,而苏家却节节末落,与他的不善经营和目光短浅不无关系。
如果他脑袋足够灵活,并擅长于谋略且目光长远,他当年就不会脑袋生草为了外面的普浪贱,抛弃了对他言听计从又富可敌国的秦府公主秦素,也不会与野心堪比狼豹的萧景欢分了秦家一杯羹。
当然,他不会承认自己不如萧景欢脑筋转得快,更不会承认他已经掉下了萧景欢布下的天罗地网。
他咬住金山不放,并非他真的没见过如此多金子,而是这座地下金山是他目前唯一的救命稻草。
萧景欢提供的那份连锁发展运营书有问题,当苏以豪发现端倪时,他已经收不回马步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他只有继续往里烧钱,那是个无底洞,可他不愿意承认。
他拎着大包小包的营养品,在病房门口挤出了他自以为最慈爱的笑,走进了病房。
“哎呀呀,小雪啊,这,这怎么回事啊?你怎么会受如此重的伤呀?”苏以豪惺惺作态的样子让人倒胃口。
宁雪选择目光放空,轻描淡写道,“没事,一时大意受的伤,不是什么大事,卧床几天就好。你怎么来了?”
“哎爸爸一听说你受伤了,担心你就来了,这过几天就得举行婚礼了,你这……唉,你这个样子可怎么办哇?”
“无碍,过几天就好了,举行婚礼应该没问题。对了,妈…妈妈怎么样了?上次见她状况很不好,如今有些好转了吗?”宁雪乖巧地关心道。
“你妈妈没事,就是精神头不太好,不过在家里天天佣人24小时侍候着她还想怎样?”苏以豪轻哼了一声。
如果可以他也想装疯卖傻、屁.股一坐啥也不管了,这一天天的糟心事那么多,他也快被逼疯了。
“哦,那就好,等我好些了去看看她。”
“行,你有空多回家里玩玩,那也是你的娘家。”说罢苏以豪皱了皱眉,有点感伤地道:“哎爸爸是老了,苏家比不得从前,要是以前的光景,你出嫁我能让你要多风光有多风光,而如今,我是有心无力啊。”
宁雪体贴地问道:“爸爸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吗?”
苏以豪除下金丝眼镜用手按了按双眼,抬眉时那里似乎还氤氲着湿气,他艰难地开口,“小雪,爸爸不该将家里的烦恼抛给你,但爸爸实在是没办法了,我因为急用钱冲动将西环那块地皮卖给萧老了,现在我是日夜难安啊,我一闭眼就看到我们苏家的祖祖宗宗对我指责为不肖子,我错失你爷祖们留下的宝地,双手奉给了别人。”
宁雪明知故问,“那块地对我们家很重要吗?那你为什么要卖给萧老呢?”
“哎都怪我!”苏以豪认真地看向宁雪,“小雪,那是我们苏家的风水宝地,最重要的是那块地有我们苏家祖先留给我们的地下金山,我竟当成荒地卖了,我悔恨啊,我怕我百年归老后无颜在泉下面对苏家的列祖列宗。”
宁雪心里冷笑,脸皮真够厚的,他是以为秦家人都死光了才敢说出这等大言不惭的话,什么叫厚颜无.耻,她算是长见识了。
她无奈道:“那能怎么办呢?你不是已经卖给了萧家吗?”
“我是卖了给萧家,但小雪,你现在是萧家的儿媳妇,如果你肯帮爸爸,我们还是有机会拿回那块地的,小雪你是苏家子孙,你要是出力拿回地,你就是苏家的一等功臣,列位祖宗都会保佑你的。”
“我虽是萧烨妻子,可我也无法在未得到萧老允许下支配萧家的财产,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什么如此着急,是公司资金出现了困境吗?”
“可不是嘛。”苏以豪声音微微颤,两眼放光,他终于逮到机会说明来意了。“如果因为将所有家底全部投入去曼陀在全国扩张连锁了,我也不至于如此狼狈,那块地爸爸本来就是送给你当嫁妆的,本也不应提出要回地的要求,可我实在是没办法啊,曼陀再没新资金投下去就没法运转了,该贷的款我都贷了,还是不够填补。”
“那缩减规模不可以吗?”宁雪继续和他拉扯。
“哎呀都这时候了,势也造出去了,这时候退缩会被人笑话,缩减不了,发展思路是没问题的,前期舍得下重本投资,后期回报是不可估量的,如雪球般滚动起来,爸爸这样做也是为了你有个实力雄厚的娘家,让你能在萧家挺直胸膛地做个苏家大小姐。”苏以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诉着苦,为了引起宁雪的同情他也是拼了。
“所以,爸爸是希望我帮你拿回西环地皮,可你已经转让给萧老了,白纸黑字的文件除非萧老愿意赠予我,否则我也没办法。不过……如果爸爸你只是因为资金问题,或许我可以帮你引荐一个人。”
“哦?什么人?”
“一位投资人!”宁雪向他说了来自纽约曼哈顿的天使投资SF公司,“恰好,SF公司代表范女士近日在国内活跃于寻找各种公司项目上,她要的是好项目,她背后的资本实力很强,只要你的项目经她考证值得投资,你需求的资金她都可以满足你。最重要的是,范女士不会插手你的项目运营,亦不会吞并,他们的团队喜欢快速的滚雪球模式,可他们并不想做第一个垒起雪球的人。”
“真的?”苏以豪瞬间来了兴趣,有人双手捧钱给他花而无须担心被吞没的风险,他兴奋得抓住宁雪的手,眉开眼笑地追问道:“到底是何方神圣?小雪你怎会认识这样的人物?你可真是爸爸的福星。”
言之过早了,宁雪暗道。
从宁雪这里取得了范女士的联系方式后,苏以豪方才高高兴兴把家还,临走前不忘提醒宁雪还是得争取争取让她从萧烨那里哄回那块地。
宁雪嗯嗯地敷衍着。
可苏以豪没感觉出宁雪的敷衍,他完全沉浸在找到一个财大气粗、钱多人傻的金主这件乐事上,曼陀有希望了,苏家有救了。
他一路踩着欢快的步伐离开医院,走出医院大门时他忽而顿了顿正在哼乐曲的嗓子,扭头看了看正擦肩而过的一个背影。
似曾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