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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一名长相和前德国国脚扬克尔有几分相似的军官排开众人冲到眼前,他两眼瞪得如同屁股插剑的公牛,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以众人的表情、目光以及现场的状况,他不难找出肇事者。
对方咆哮的内容林恩虽然听不懂,但这会儿他也反应过来了:这镇子还不是直接交战区域,当然不允许有人擅自开枪,只是这“走火”的后果……
见林恩不答话,“扬克尔”更是恼怒不已,众目睽睽之下,他突然伸出右手一把抓住林恩的领子。林恩哪里见识过这样的场面,如果照镜子的话,他一定会发现自己面色煞白,宛若一只落入狼口的仓惶无助的兔子。
就在这时,站在一旁的“屠夫”怒吼一声,虽然没有出手,整个人却上前一步顶在了“扬克尔”面前。片刻,抓着林恩领口的手松了开来,而林恩这才注意到戴着平顶短沿军帽的“扬克尔”胸前绣着鹰徽,这是国防军区别于党卫军的一个明显标志,而他军帽上的鹰徽也佐证了这种判断。
作为二战军迷,林恩当然知道国防军和党卫军是姓质截然不同的两支德国武装。毋庸置疑,国防军是德国武装部队的代表,是普鲁士战斗精神的正统继承者,拥有光荣的历史和优秀的传统,在希特勒当权之前是德意志唯一合法的武装。至于党卫军,也即是武装党卫队,则拥有极其浓厚的政治和党派色彩。在和平时期,它是希特勒及纳粹党的打手,是维护对内统治的暴力工具,而到了战争时期,他们又是拥有精锐装备和狂热精神的战斗部队,并在战争的熏陶和磨练下逐渐成长为一支足以左右战争局势的力量。虽然存在一定的竞争关系,但总的说来,国防军和党卫军在战争期间还是共同构成了“德[***]队”这一概念,双方各有优劣,密切合作也多过于分歧。在大多数战役中,党卫军部队都从属于国防军将领的指挥,互无隶属关系的军官之间未必就看得惯,但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素来没有恩怨间隙之说。
松手之后,“扬克尔”退后半步,与比自己矮了小半个脑袋的“屠夫”正面对峙。他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虽然手没有指向林恩,但从口气里可以听出,他对于刚刚的枪声十分不满,大有对肇事者予以处罚的架势。
禁闭、劳役或是挨棍子?林恩在脑海中搜寻着和德军有关的内部惩罚,然而单看中文资料,这方面的介绍是少之又少。刚刚的情况若是只算“走火”,那么即便有责罚恐怕也不会太重,可要按照实际情况算入“人为疏忽”甚至是“蓄意而为”,那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屠夫”作出回应时的口气虽不粗暴但也毫不退缩,两人各不相让的对峙争执引得越来越多人围观,林恩这会儿心理倒很不是滋味,他狠狠埋怨自己怎么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却又怪不得那“白颜祸水”——别人规规矩矩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你丫既不是gay又不是“正太控”,走什么神?
上百名官兵围观的大动静很快引来了级别更高的军官,而随着一名肩上扛着银星的国防军中校出现,士兵们自觉地让出通道并且向外散开,但他们多数并没有就此离去,而是远远近近地坐等结果。
当“海德林克”这个名字从中校口中说出的时候,“扬克尔”退后一步并且侧转过身向其敬礼,而“屠夫”紧接着也转向中校并敬举手礼。
对于“扬克尔”,中校没有回礼,倒是给“屠夫”回了个四指并拢朝向太阳穴的军礼。在这之后,他以不太满意的口吻向“扬克尔”询问,问一句“扬克尔”答一句,恭顺敬畏的姿态与先前的粗暴态度判若两人。
了解情况之后,中校跳过“屠夫”而转向林恩,当他开口问话时,林恩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然而不出意外,他压根听不懂对方在问自己什么,只好低头看着手中的驳壳枪。曾经寄予厚望的武器现在俨然变成了烫手山芋,他甚至想起在前沿阵地那负责分发弹药的青年以及黄毛看自己的眼神,他们那时候就已经知道这把手枪并非善物了么?
见林恩低头不语,“扬克尔”甚是恼怒地说了一句什么,一旁的“屠夫”则立即以不卑不亢的口气做出回应——林恩想象得出他是在解释自己的耳朵在战场上失聪了,也许还顺带说了他们之前出生入死、浴血拼杀的经历。总之说了一大通,硬生生将“扬克尔”的嘴巴给堵住了。
沉默了一会儿,中校开口了,语气委婉了一些,这也让林恩看到了希望。当他看到中校转身,“扬克尔”恨恨地朝“屠夫”和自己看了一眼也转身跟着离去的时候,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放下了。
转身面对“屠夫”,林恩不知该如何言谢,又自感懊恼和愧疚。“屠夫”叹了口气,既不责备,也不解释,盯着林恩看了两秒,面无表情地转身往广场走去。
郁闷地看了看手里的驳壳枪,林恩有种直接将它丢弃的想法,但理智终究战胜了冲动,将它上了保险插在腰间,紧跟着“屠夫”快步而去。
和“屠夫”一道返回党卫军同伴们临时聚集的民房前,林恩悻悻地坐在最角落,照着天黑前的最后一缕阳光翻看淘来的词典。临近晚饭时间,广场上出现了两辆马拉的大车,一辆装有木桶和大铁锅,一辆装着木材和各种形状的木料,几名颜面和衣装同样黯淡的士兵直接在广场中央架起大锅,这场面多少有些出乎林恩的意料。他早先读过一些有关德军后勤的译文,虽然德国人的物资补给比美国大兵是差得远了,但正常情况下至少能够保障部队行军作战的需要,而野战炊事用具则包括可以一边走一边烤面包的面包车、随时供应热汤的餐车等等。如今这座小镇虽然已经变成了前线,但战事似乎还没有紧迫到面包车和餐车必须撤退的地步,难道说到了二战末期,德军的后勤装备已经被打回到了最原始的状态?
疑惑归疑惑,林恩暂时还没法通过语言来获得准确信息,不多会儿,几名拎着筐子的士兵走进广场,挨个儿给聚集在一起的士兵们发放面包——完整的一个黑面包虽然要均分给两个人,但在林恩看来依然是无比幸福的,要知道他们在前沿阵地的那两天,每人获得的食品还不到一个黑面包,分摊到一曰三餐也就是半个巴掌大小的一块。考虑到先前从俄国人那里缴获的面包还剩下小半块,拿到了新的配给,林恩在同伴们中间已经是相当“富庶”了。
欧洲人的黑面包往往烤的跟石头一样坚硬,以便在恶劣条件下留存尽可能长的时间,但吃起来口感就不是一般般的勉强了。若是干嚼,它们简直是难以下咽的,士兵们至少会就着凉水甚至积雪进食,而若是有一碗热汤在手,那可就是相当的舒坦了!所以回想起中午那碗简简单单的菜汤,林恩竟有种回味无穷的感觉,于是和周围的同伴们一样,他频频望向广场中央,期盼着那些士兵能够尽快把大锅汤烧开,一些人甚至迫不及待地开始排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