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让孙吴氏气得不轻,第二天只觉得浑身不舒坦,躺在床上懒怠起来,苏老太骂她没出息,两人又吵了一架,于是胡氏头更痛,苏妙便让她在家休息。
苏烟想留下来照顾娘,却被胡氏撵着去学堂,一步三回头地去了。纯娘自告奋勇留下来陪胡氏,苏妙禁不住她坚持,只得答应。
因为昨天闹腾那一场,苏家人谁的心情都不好,因为谁的心情都不好,苏娴更觉得窝气,从营业开始连念叨了好几声“真晦气”,弄得来吃饭的客人一个个也变得不安起来。
苏妙顺着窗户看着,觉得外场的氛围很糟糕,却不知该怎么改变气氛,心情有些焦躁。她正在煮天冷时最受欢迎的冬笋香菇鸡肉煲,一不小心手碰在热锅上,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懊恼地将被烫伤的手指放进嘴里吮吸。
正在调配酱汁的回味听见动静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放下勺子走到她面前,抓起她的手走到水池旁舀了一瓢清水,一边冲洗她烫伤的手指,一边说:
“你也有心不在焉的时候。”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心情有些烦躁,越感觉到这些烦躁就越觉得火大。”苏妙想了半天,长长地叹了口气。
回味没想到她竟会坦然承认,不由得勾起唇角,拿帕子擦干她的手指,取了獾子油涂在上面。
就在这时,厨房外传来嘈杂声,纯娘一行泪一行汗,慌慌张张地从外面冲进来,大声道:
“妙姐姐。不好了,那个孙大郎刚才突然带人闯进家里,把什么都砸了,说是姑姑打伤了他娘。姑姑去拦,他一把将姑姑推到地上,姑姑头撞到石磨上也磕破了,妙姐姐你快回去看看吧!”
原来今天心里像长了草似的是因为这个。苏妙的脑子嗡地一声。脸刷地变了色!
苏娴正站在厨房门口,闻听此言,脸刷白。气得浑身乱战,一双丹凤三角眼里霎时漫上一抹赤红,大步走进来,抓起挂在墙上的菜刀。转身气冲冲地出去了!
苏烟正赶上中午下学回来吃饭,和苏婵站在门口。听到这消息惊得两腿发软。
“我娘怎么样?他们人来了几个?”苏妙心跳得有些快,皱了皱眉,问纯娘。
仍沉浸在恐慌情绪中的纯娘被她问蒙了,呆了一呆。急促地回答:
“姑姑没事!人来了好多好多!”
“烟儿,去叫王大哥来家里!婵儿,回家!”苏妙吩咐立在门口的苏烟。又对苏婵说,苏婵点点头。姐两个转身,苏妙解了围裙一面往外走,一面头也不回地对回味道,“你看店!”话未说完人已经出去了。
回味沉默地望着手里的围裙,这种时候她就不能乖乖地说一句“请你帮忙”吗,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对回过神来心急如焚也想跟去的胡大舅说:
“舅舅腿脚不好,还是留下看店吧,我去看看。”又对浑身发抖的纯娘道,“前边没人了,你顾着点。”
纯娘点点头,见他要走,心里犹豫了一下,咬着嘴唇小声说:
“回大哥你要小心,他们来了好多人,凶神恶煞的!”
回味压根没有听她说话,在她还没说完时,他已经出去了。
胡大舅看了一眼被冷淡刺伤低垂下头有些委屈的纯娘,无奈地叹了口气,摸摸她的头,苦口婆心地说:
“是你的怎么都是你的,不是你的就是硬抢来也不是你的。”
纯娘沉默了良久,咬唇,勉强笑了笑,低声说:“爹别担心,这道理我明白的,回大哥,他不是我这种人能想的。”
胡大舅望着她难过的样子,不由得多了几分心疼。
苏家小院里正在上演着惊心动魄的暴力打砸,许多邻居都探出头来偷偷地旁观,却无人敢上前阻止。*个年轻体壮的汉子将苏家小院里里外外弄得乱七八糟一片狼藉,胡氏因为刚才被孙大郎一推,脑袋磕在石磨上,用帕子捂着流血的额头,到底上了年纪,因为那一撞脑子发蒙。苏老太抱着她瘫坐在地上,气得浑身乱战面色铁青,只剩干哭,厉声叫道:
“你们这帮畜生,还有没有王法了!孙大郎,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糟蹋完我们家阿娴又来糟蹋我们家,丧良心的混账东西,早知道你是这样,当年就算让阿娴饿死在家也不该让她嫁给你这个混账行子!”
“死老太婆,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你说得倒轻巧,你们苏家当初若不是贪恋钱财,又怎么会把苏娴卖给我们家。真要算起来,你们家的那座品鲜楼还是靠你们家卖女儿拿了我们孙家的钱才得来的,你们不说感激我,反倒左一个畜生右一个混账!看在你一把年纪的份上我才对你们好声好气,没想到你们给脸不要脸,对我撒泼对我娘撒泼,高抬你们一句你们就真当自己是亲家了?跟苏娴那个贱蹄子一样不知天高地厚,醋汁子拧出来的,好吃好喝地待她,她却蹬鼻子上脸,真把自己当成是夫人娘子了,她只是我们孙家花了五十两买回来的童养媳,说白了就是贵点的丫头,也就我才能容她使性子,若是别人家早就打一顿撵下房睡去了,不过是要纳个妾她就要死要活的,闹得整个鹤山村都知道老子娶了个泼妇!这也就罢了,你们苏家多管闲事,苏老头坏规矩竟然找了衙门里的师爷来出头,卖进我们家那就是我的东西,你们却还弄出和离这等事。现在我只不过是来拿回我的东西,好声好气地对你们,你们却敬酒不吃吃罚酒,真是一家子贱骨头!”
“你……你……”苏老太已经被气得快要昏过去了,哆嗦着嘴唇,指着盛气凌人的孙大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孙大郎!”一声愤怒至极尖锐至极的吼叫自大门外声嘶力竭地响起,直冲九霄云外。紧接着一把寒光灼灼的菜刀冲着孙大郎的脸狠砸过来!
孙大郎唬了一大跳,下意识躲避开,惊险万分的突发事件惊得他心肝乱跳。
苏娴像一头发了疯的母兽,闪电般迅猛地直冲过来,扑上去一头将他顶翻在地,坐在他身上疯狂地撕扯他的脸!
这已经不是第一回动手打架了,孙大郎火冒三丈。一边破口大骂“你这个疯妇”一边抓着苏娴的头发奋力挣扎。要把她从他身上拽下去。然而一如往常,当这个女人发疯时,无论几次他都无法将她从他身上拽下去。脸都快被抓花了。孙大郎暴跳如雷,厉声喝道:
“你们几个是死人啊,还不快把这娘们从老子身上弄下去!”
打手们闻言,有两个连忙上前。连拉带拽将苏娴从孙大郎身上拽起来。
孙大郎的脸已经被抓出许多道血痕,被人扶起来。又痛又气。在人前丢尽颜面让他无法忍受,他怒不可遏,上前一步对着苏娴的脸狠狠地甩了两巴掌,喝骂:
“贱人。找死!”
苏娴被两个打手拉住,无法还手,男人的力道对她来说还是沉重的。两巴掌下去,她的脸颊高高地肿起。嘴里也破了,可她并不畏惧,这种事在他结识了那个小婊/子之后常有。她狰狞着一张美艳的脸,冲着他狠狠地啐了一口血沫,怒瞪着他的丹凤三角眼里迸射出骇人的冷光,她锐声道:
“畜生,有种你就打死我,今天你打不死我,我就让你死在这院子里头!”
孙大郎的心底深处还是有些怕苏娴的,苏娴自幼泼辣倔强,孙大郎则体弱多病,幼年时苏娴更多的是以一种长姐的姿态陪伴孙大郎长大,潜意识里建立的上下关系令孙大郎对苏娴怀有本能的畏惧,虽然这样的惧怕已经被打破,但或多或少还是会残存一些在记忆里,而这样的残留物让孙大郎因为觉得难看更加窝火,于是出手更重:
“贱妇,还敢犟嘴!”
苏妙和苏婵后脚赶回家时,正好看见苏娴双颊紫胀,苏老太在大声哭喊,胡氏已经晕过去了。
场面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事态混乱得不能再混乱。
两人生气得不能再生气了。
“你能对几个?”苏妙偏过头,轻声问苏婵。
“在丰州时最多曾经一挑五。”苏婵低声回答,声音低得听不出任何情绪,苏妙却能清晰地觉察到她即将喷发的熊熊怒焰。
“左边归你右边归我,大姐的她自己解决。”
“好。”
苏妙顺着敞开的院门大步走进去,顺手提起门边一个瓦罐,在孙大郎注视着却没反应过来的眼光里,径直走到抓着苏娴的一个打手身后,招呼都不打直接冲着那人的脑袋挥过去!
咚地一声闷响,那人应声倒地!
另外一人慌忙回过头,对上的却是苏婵沉默却利落的一记直拳,仿佛听见鼻梁骨断掉的声音,眼泪横流,下意识要还手,连环拳却砸了上来!
于是场面变得比刚刚更加混乱,一挑五的激斗暴力上演,前来打砸的泼皮们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很不可置信,直到被接二连三地踢翻在地,惨叫大骂声不绝,心里开始后悔不该接下这桩生意,本以为是桩轻松赚钱的好差事,没想到这家里的女人一个比一个狠辣,这哪里是女人,分明是一群恶鬼!
打手们全去忙活应战,没有人再钳制苏娴,她用手摸了摸肿得老高的脸颊,很痛,她抬起头望向眼里开始泛起恐慌的孙大郎。
孙大郎被她这样的眼光注视,脊背一寒,下意识倒退半步。苏娴已经凶兽似的扑上来,又一次将他撞翻在地,这一次不光是去挠,她对他的恨怒已经到了要啖其皮肉的地步,眨眼间孙大郎被她咬得鲜血直流,放声大叫,只觉得这个女人疯了,自己的小命今天说不定会交代在这个疯女人手上,下意识望见头顶不远处先前被苏娴扔过来的那把菜刀,仿佛寻找到救命草一般,才开始思考该怎么将刀拿到手,苏娴已经抓起那把菜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屑地问:
“你想要这个?”
菜刀就在自己的脖子上,孙大郎早已没有了先前的嚣张,吓得魂飞魄散,结结巴巴地求饶道:
“阿、阿娴,别这样,有、有话好说!”
望着他的眼神越发轻蔑,苏娴看了他一阵,猛然间手起刀落!
孙大郎高声尖叫起来!
一把菜刀插在离他的脖子只有半指宽的地面上!
“你以为我会为了你这种蠢货去坐牢吗?”苏娴轻蔑地看着他已经吓尿了的怂包样子,“呸!”
回味因为追出来时跟着苏妙走了平日里不常走的崎岖近路,转过许多巷子后却跟丢了导致路痴发作,幸好最后在大街上碰见正要赶来的苏烟、宁乐、王豹等人,总算回到家里,眼前的一幕让他又一次变得讷讷无言。
*个汉子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鼻青脸肿地装死,连哎呦都不敢哎呦,苏老二苏老三也好不到哪去,衣裳破了脸也伤了,瘫坐在地上垂着头喘气,间或再揍一拳。苏老大披头散发脸肿得不像样,正坐在孙大郎身上冷冷地看着整个院子里模样最狼狈的孙大郎,孙大郎的耳朵旁边还插了一把菜刀。
这场面光看着就会让人觉得头痛脚痛脖子痛,苏烟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即使是宁乐看了也觉得倒牙:
“这家的娘们儿,竟然比老子还猛!”
“我从以前就觉着了,你家这姐三个,其实是汉子吧?”王豹狐疑地问苏烟。
“虽然发起火来很可怕,但她们确确实实是女人。”苏烟回答。
“哦。”王豹点点头。
打砸的泼皮全被王豹带回衙门去,孙大郎虽然被撕咬了许多处却并无大碍,于是也进了衙门。
孙家素来与衙门交好,报出自家名号本以为能平安无事,王豹却不吃他那套,宁乐更是大手一挥,说了句:
“老子管你是谁家的,带走!”
胡氏只是皮外伤,敷了药就没事了。安抚好苏老太和胡氏歇息下,苏家三姐妹从正房出来,好好的小脸集体破相,立在院子里的宁乐看在眼里只觉得牙更痛,咧嘴道:
“女人的脸竟然弄成这样,你们这样也算是女人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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