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尸手中的香囊要作为线索查下去,女尸死时穿的衣服也要找到,好确定死者的身份,两方面同时进行。
苏妙很希望是自己瞎猜,山上的女尸不是吴氏。
从城外回到薛明楼,苏妙的心情是说不出的郁闷,本来受到了创伤般的惊吓,可是在发现死的人很有可能是吴氏时,心情又变得沉重起来。回到薛明楼时正巧苏娴也回来了,苏娴对苏觉的事很上心,苏妙就把刚才在山上发生的事粗略地讲了一遍。
苏娴听了,半天没说话,她并不怎么惊讶。
“能活着当然最好,可是大部分女人碰到那种事都会死命反抗,反抗过头了,对方起了杀心也不是不可能的。”沉默了良久,她低声说。
苏妙没搭腔,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了,外头有人找你,已经等了你小半个时辰了。”苏娴说。
“谁啊?”苏妙一愣。
“夏瑾萱身边的男管家。”苏娴回答。
“咦?夏朗吗?你确定他找的是我?”苏妙一头雾水,狐疑地问。
“点名道姓要找你,说是有些事情想要和你商谈。”
“我和他有什么事情需要商谈?”苏妙越发惊讶。
苏娴想了想,笑着说:“下一场不就是你和夏瑾萱了么,说不定是来收买你,让你故意输给他家小姐。”
苏妙觉得不太可能,摇着脑袋道:“不会吧。”
“除了这个理由我想不出来他来干吗。你去见见不就知道了。”苏娴对着镜子慢条斯理地整理头发,说。
“嗯。”苏妙应了一声,盯着对镜补妆的苏娴,“你还要出去吗,马上就要吃晚饭了!”
“卢硕说城南的布庄有积年的棉絮可以低价让给我们,拿去给灾民做冬衣。”
“你们两个人去?”
“嗯。”苏娴轻快地应了一声,正在试合适的耳坠子。
苏妙看着她,犹豫了半天,说:“大姐,虽然我不应该问的,你和文王玩完了么?”
“我和他是否玩完了这要取决于他会不会让我继续玩。”苏娴并不避讳,语气轻快地回答,好像在谈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啧,大姐,文王太危险了,他不是个能陪你安安静静地过日子的男人。”
“过日子?”苏娴笑出声来,回过头,蹙眉,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说,“你大姐我又不是在找夫君,要什么‘安安静静过日子’?再说,谁又敢保证谁能陪谁安安静静地过日子,人是会变的,屈指之间就有可能变成另外一副你完全不认识的样子,比起对今后的想象,现在爽快才是最重要的。”
苏妙摩挲着下巴,歪头想了一会儿,恍恍惚惚就认同了她的这句话:
“说的也是!”
“我走了。”苏娴放下镜子,转身,扭着腰肢往外走。
“大姐,你到底觉得卢硕怎么样?”苏妙最后问了句。
“人是挺有出息,可惜在男女上档次太低,适合找个会听话的姑娘老老实实的成亲过日子。”苏娴说着,人已经出去了。
这是完全没兴趣的意思啊,也就是说卢硕是剃头挑子一头热,苏妙撇了撇嘴,这时候才想起来前边还有夏朗在等她。
抱着满腹狐疑,她来到薛明楼的茶楼,根据伙计的指引果然在一间别致的雅座里看见了夏朗,清风朗月一般的男子,眉目如画,器宇轩昂,静静地坐在窗边的茶座上,悠闲地啜着一杯清茶,这哪里是管家,分明是一位爷。
听到动静,夏朗回过头,看见苏妙,立刻站起来,客客气气地施了一礼,口内道:
“苏姑娘好!”
“夏管家找我?”苏妙迷惑地问。
“是。苏姑娘请坐。”夏朗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又为苏妙斟了一杯茶。
苏妙坐下来,却没动他倒的茶,客套地笑问:
“是夏姑娘让你来的?”
“不,是在下私自前来拜访苏姑娘的。”夏朗坐下来,温声笑答。
苏妙越发吃惊,一脸茫然:“夏管家找我做什么?”
“后日就是我家小姐与姑娘的比赛日了。”夏朗含着笑说。
苏妙点点头,心想他该不会真的是来收买她的吧?应该不会吧?
“后日的比赛,请苏姑娘不要留情面,狠狠地粉碎小姐的自尊,狠狠地挫败小姐的骄傲,三轮赛,我希望苏姑娘以高分差全胜!”夏朗收敛起笑容,表情严肃,内敛且坚定,他沉声对她说。
苏妙愕然地望着他,对于他的要求,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我仔细想了想,还是没能明白你的意思。比赛么,我自然会全力以赴,可是高分差全胜,在题目和状态都不明确的情况下,我可没办法答应你什么。再说了,我为什么要答应你?”苏妙哭笑不得。
“我想听到的并不是姑娘口中的‘全力以赴’,而是‘不遗余力’,苏姑娘,我家小姐前几日之所以输给你,是因为她已经有一年没进过厨房了,这两****昼夜不停地练习,生疏的手艺已经逐渐找回来,不投进全部心力比赛你是赢不了她的。”
“你究竟是来对我炫耀夏瑾萱的,还是来找我替你打击她的?”苏妙搔着脸颊,无语地说,顿了顿,问,“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苏姑娘的初心是什么?”夏朗沉默了一下,不答反问。
“啊?”
“苏姑娘之所以选择做这行,不是为了继承父亲的手艺,而是因为自己本身喜欢吧?”夏朗说。
“嗯。”苏妙点点头。
“我家小姐也是如此,可是自从老爷去世,渐渐的,她忘记了这一点。她已经忘记了这一点,所以莲花楼的境况才会越来越糟,她的状况才会越来越糟。她能从虎狼环伺中守护住莲花楼,我自然是高兴的,可她大概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把固执当成了坚持。母女离心,姊妹反目,姐弟成仇,现在的她已经变成了一个人在孤军奋战。再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她会被自己击溃。所以我才来请求苏姑娘,瑾萱视你为劲敌,击败你已经成为了她现在最最执着的一件事,苏姑娘之前的比赛或多或少都倾注了对对手的温柔,但和瑾萱的这场比赛,请苏姑娘不要这么做,狠狠地粉碎掉她的自尊和骄傲吧,只有这样,她才能清醒过来!”夏朗说着,站起身,对着苏妙深深地作揖下去。
苏妙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原来她是有弟弟的,我还以为她们家没有男丁,所以她才那样强势。”
“小姐下面还有一个庶弟,过去她对这个庶弟还是很疼爱的,可是自从老爷去世,她完全把小少爷当成了和她争权夺利的敌人,小少爷年轻,受人挑拨,处处与她对抗,再这样下去,莲花楼很可能会因为内耗造成巨大的损失。”
“你和夏瑾萱到底是什么关系?”这是现在苏妙最好奇的问题。
“在下是小姐的管家。”夏朗回答说。
“你喜欢她吧?”苏妙单手托腮,扬眉,看着他,追问。
夏朗表情微僵,更深地垂下头去,淡声回答:
“在下只是管家。”
苏妙扁了扁嘴,慢吞吞地道:
“我来参加比赛肯定是想赢的,不管对手是谁都想赢。我只能这么说,其他的我就不说了,夏管家可以请回了。”
夏朗说了这么多,苏妙却只是不咸不淡的回了这么一句,夏朗的眼里闪过几分失望,不过他没再说别的,重新做了一个揖,恭声道:
“多谢姑娘赏脸听在下哆嗦了这么久,在下先告辞了。”
“夏管家慢走。”苏妙点点头,说。
夏朗转身,离开了。
苏妙盯着他的背影,手指头慢慢地摩挲着嘴唇,秀眉微扬。
武王府。
梁敖勒住马,向身后的马车看了一眼,下马来,走到马车窗下,轻敲了敲车窗,温声笑道:
“阿喜,今晚住二哥家吧,二哥派人去和母妃说,等明早再送你回宫,如何?”
马车里寂静了良久,才传来梁喜轻快的嗓音:
“好!”
梁敖笑笑,吩咐人去宫里通知贵妃,马车先掉头进了武王府,向梁喜常住的院落驶去。
梁敖踏进府门,管家迎上来,在他身旁轻声低语几句。梁敖皱了皱眉,没有跟进内院,而是来到层层守卫的外书房。
梁敞坐在书房墙下的椅子上发呆,此时天色逐渐暗下来,但还没到掌灯时分,室内仿佛笼了一层雾,模模糊糊。
梁敖觉得梁敞的气色不太好,猜测他大概是因为被父皇禁足所以沮丧的缘故,梁敖皱了皱眉,沉声问:
“都被禁足了你怎么还出门,让父皇知道,你可就不只是禁足那么简单了!”
梁敞一直在沉思,没发现他进来,被他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腾地站起来:
“二、二哥,你回来了!”
“怎么了,突然过来?出什么事了?”梁敖也知道梁敞不是鲁莽的,冒险前来肯定是因为有事。
“听说城外的山上发现了女尸,我想起了苏吴氏,有些担心,就过来了。”梁敞回答。
“就为了这个?”这可不是梁敖想听的答案,他有些怒地质问。
梁敞从小跟着梁敖长大,对梁敖的感情很深,对这个兄长他很敬畏,知道梁敖生气了,他也变得小心起来,顿了顿,低声道:
“今日杨尚书来我府上,一口咬定杨林和苏吴氏的案子无关,哭诉二哥不信任他,无论他怎么辩解二哥还是把杨林当嫌犯。”
梁敖冷笑了一声:“既然不是,他等着清白就是了,到处哭诉什么,还不是他心里明镜儿的他儿子是什么样的货色!”
“如果真的是杨林干的,二哥打算怎么做?”梁敞问。
“事情都闹到皇上那里去了,若查实了是杨林做的,我又有什么法子?”梁敖这会儿的心情很差,他很烦躁,说话时的语气也很粗暴。
“一旦杨林被处死,杨尚书必会和二哥反目,到时候二哥将损失一个刑部。”梁敞肃声提醒。
“假若他杨志真那么不识相,给脸不要脸,我豁出去斩了这条胳膊!强抢民女***杀害,做这种事的畜生本来就该死,能教养出这种畜生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种祸害留着还不如除去!”梁敖今天的脾气出奇的焦躁,好像心底压着什么事似的,连了解他的梁敞都觉得很奇怪,总觉得今天的二哥反常的暴躁。
梁敞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还有什么事?”沉默了一会儿,梁敖的声线逐渐平稳下来,淡声问。
“没有了。”
“没有就回去吧,禁足期间,你别出府了。”梁敖警告说。
“是。”梁敞应了一声,顿了顿,欲言又止。
“还有事?”梁敖问。
“没、没有。”梁敞说着,转身,系好披风上的兜帽,迈开步子往外走,他的步履略显沉重,待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回过头来,语速很快地问了句,“二哥,你可知道我的生母究竟是因为什么去世的?”
梁敞心脏微沉,皱了皱眉,用奇怪的眼光看着他:“不是说病逝么?”
梁敞看了他一会儿,室内没有掌灯,即使视力再好,也总有一些东西看不太清。
将袍袖渐渐捏紧,梁敞的唇角勾了勾,嗓音微哑,他轻轻地笑了声:
“是啊。”
“怎么?”梁敖皱眉,问了句。
“没事,突然想起来我的生母,白问一句。二哥,我先回去了。”梁敞哑着嗓音说。
“回去吧,我知道你的心思,别想太多,等过两天父皇气消了,你也就解禁了。”梁敖说的是梁敞为了他包庇杨林结果却适得其反这件事。
梁敞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梁敞走后,梁敖在书房里站了一会儿,忽然开口,唤贴身护卫陈霖进来,低声吩咐他道:
“待会儿让人在公主的饭食里放些安神的药物,让她早些睡下。”
陈霖应了一声,退出去安排。
寂静的书房内只剩下梁敖一个人,他忽然将双手放在桌上,深深地弯下腰,头几乎要垂到桌面上,许久之后,他重重地叹息了一声,无限的沉重,无限的森凉,他的影子映在墙壁上,被从窗外渗进来的清光拉得很长。
回程的马车上。
梁敞背靠着软枕,呆呆地望着窗户发愣。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抬起头,放在衣袖上,停顿了一会儿之后,慢慢地,将一条破旧的白色丝绢抽出来,缓缓地展开,上面黑中泛红的色彩凌乱不堪。
那是一封血书,一封他的生母邓嫔告发薛贵妃谋害嫔妃谋害皇嗣的血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