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数很快统计出来,这一次品评人们几乎没有犹豫,快速写好花笺之后塞进伙计手里的木头箱子。
现场开箱统计分数,夏瑾萱的分数最先被统计出来,以七票三分四十四票二分十二票一分总分一百二十一分暂列第一。
接下来是阮双的得分数,夏瑾萱和阮双三轮赛全部参加了,所以优先计算出她们的以便更快的合计出总分。
第三轮赛阮双的得分数开始被计算,这时候的阮双心里有些紧张,握着双手,目不转睛地望着计分板,十票三分,比夏瑾萱多三票,四十票二分,比夏瑾萱少四票,十三票一分,总分——
一百二十三分!
也就是说,第三轮赛,阮双以两分之差险胜夏瑾萱!
那一瞬,阮双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开心雀跃?并不是这样,或者说并不仅仅是这样,她自然是欢喜的,但更多的是埋藏在心中那对未来的晦暗感和迷茫感全部消失了的感觉,不再犹豫,不再茫然,不再动摇,她似乎终于明白了比赛的意义,也终于明白了自己不明原因却一味的想要来参加比赛的固执之心。为自己去比赛,为自己赢得胜利,只为了自己。全神贯注投入身心倾注所有心血去做自己最最喜欢的事,再也没有比这更能让人觉得畅意的了。不去顾忌任何事,任何人,只遵循着自己的心,竭尽全力,就是这样的感觉。
她的心跳得飞快,她觉得自己就快不能呼吸了,但是她觉得非常开心,这大概是她人生中最最开心的时刻了吧。
她笑如烟霞。
“哇!哇!哇!”苏妙也没想到阮双居然赢了夏瑾萱,不会再有比最后的逆转、比自己在局势不利的情况下立下的壮志豪言实现了更让人值得激动的事,苏妙最爱这样的事,她笑得开怀。
夏瑾萱没想到自己会输,输给了阮双,她脸色泛白,一双漂亮的眼睛里蓄满了愤怒和不可置信。
阮双很开心,虽然第一轮她输的很惨,总分二百四十三分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撼动总分二百五十七分的夏瑾萱,但这样已经足够了,她已经找回了自己最重要的部分,她心满意足。
“妙姐姐,”她喜气洋洋地笑着,忍不住对一旁的苏妙说,“不知为什么觉得好高兴,我真的是因为喜欢才想一直一直做菜给别人吃的。”
苏妙望着她灿烂的笑脸,说:
“双儿。”
“嗯?”阮双笑盈盈地应了一声。
苏妙上前一步,用双手捧起她的脸蛋,盯着她笑得通红的苹果脸,突然一本正经地说:
“好可爱呐!”
阮双愣了两秒,哈哈大笑。
两人笑作一团。
远处,高兴站在柱子后头,看着台上阮双笑靥如花,莫名的觉得心情超好,摸着刚刚长出寸毛的脑袋,对生姜说: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不过她看上去挺高兴的!”
主子高兴生姜就高兴,生姜点着头,憨憨的傻笑。
赛台上,夏瑾萱脸色发青,狠狠地瞪了一眼苏妙和阮双,恨恨地瞪向还在统计比赛分数的伙计,指着苏妙恶声质问:
“她的分数还没算出来?”
伙计面无表情地瞅了她一眼,转身,走到计分板前,书写下让夏瑾萱的心脏差一点气到裂开的数字。
非常工整的,不像之前那两行杂乱的统计,非常好写,同时也非常让人心痛。
六十三票三分,酒楼会主办的慈善表演赛三轮比赛苏妙以总分三百十五分毫无悬念的取胜,获得冠军。
“妙姐姐好厉害!”即使阮双知道最后赢得比赛的肯定是苏妙,这时候也止不住目露崇拜,惊叹道。
苏妙得意洋洋的双手叉腰,扬起下巴,哈哈一笑,然后开开心心地下了台,嘴里叽里咕噜地说:
“总算可以回去了!我都饿了!”
“妙姐姐,你去不去甘宝楼,我娘上次说你下次再来就做豆腐给你吃!”阮双在后面追着她。
“嗳?可是我今天约了小味味。”苏妙回答。
两个人旁若无人的走远之后,赛台下只剩下面面相觑的品评人,净明法师用手抚额,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虽然过程混乱,不过结果,押夏瑾萱赢的人们输了,最终目的也算达成了。
评审们还好些,四十三个专门为赌局而来的看客此刻已经恨不得剁手,居然因为玉米鸡肉卷太好吃了,认真的评分了,结果是完全把自己正在参加赌局这件事给忘了,这是何等的悲催,从评分上看,全场的人都给了最高分三分,来参加赌局,结果全给自己没押的人投了最高分,他们是该砍了自己的脑子,还是该剁了自己投票的手,这简直是本年度最大的悲剧!
于是愤怒的人们将怒火全部撒向还站在台上的夏瑾萱,身穿华服的男人纷纷站起来,用粗鲁的声音大声指责:
“你这娘们儿怎么回事,老子可在你身上押了十万两!”
“居然是这么没用的东西,早知道你这么没用,爷就算听说了苏妙打假赛也不应该把银子从她身上撤下来,苏妙打假赛都能赢过你!”
“这种手艺你也配来参加厨王赛,趁早回你的老家嫁个男人抱娃娃去吧,梁都不是你来的地方!”
“听说还是莲花楼的掌家人,你是怎么当上掌家人的?”
“没看见她身边有个男人么,谁家的姑娘身边贴身伺候的不是丫鬟,只有她身边跟了个男人,你们说她是怎么当上掌家人的?”这已经不是针对比赛,而是将内心的愤怒转化成人身攻击了。
“原来是个荡/妇****哈哈哈!”
“妙姐姐,他们好过分!”走到远处的阮双听见后面的骚动,拉着苏妙回过头,说。
苏妙不屑地撇撇嘴:“这帮男人真恶心,除了会攻击女人的生活作风问题,还能不能说出点有脑子的话!”
“夏姑娘还不到十八呢,他们就说男人娃娃的,好不要脸!”
净明法师听不下去了,作为组织者,他需要平息混乱的局面,不过这些人也忒恶毒了,输了银子愤怒可以理解,对方只是一个姑娘,用这些没脸没皮的话去攻击一个姑娘也太过分了。
“原来是个浪货,难怪都这年岁了还嫁不出去!哈哈哈!”
然而这样的笑声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赛台上,夏瑾萱的表情渐渐平静下来,用软布将自己的刀具慢条斯理的擦拭干净,一一收入刀匣中,从容不迫,动作自然,丝毫没有因为受到攻击就要仓皇逃跑的慌张。她静静地收拾着自己的用具,对所有攻击的话充耳不闻。
“她好冷静!”阮双愕然惊叹。
“难怪小小年纪能成为一方豪族的掌家人,这样的心性,让人佩服。”苏妙摩挲着嘴唇,忍不住说。
当恶毒的攻击没有收获激烈的回应时,再说下去说的人就成傻子了,之前攻击夏瑾萱的人因为夏瑾萱的冷静越发气愤,却词穷,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这时候夏瑾萱拎起刀匣,微提裙摆从容地走下赛台,来到净明法师面前,露出标准的大家闺秀式温婉的笑容,语气轻盈地说:
“虽然小女输了,但最后的结果和预想的也差不多,小女也就安心了,小女先告辞了。”
净明法师点点头。
夏瑾萱含着笑礼貌地和他告别,转身,昂首挺胸,径直向大门处走去。尽管输了比赛,她的脊背却挺的笔直,脖子如天鹅一般高高的扬起,就像是一朵姿态优美洁白动人的深谷百合。
在路过苏妙身旁时她也是目不斜视,一直到快走到大门口了,夏朗从不起眼的角落闪身出来,垂首,毕恭毕敬地候在一旁。夏瑾萱没有看他,脚步也没有停留,径自走出大门。夏朗跟在她身后,主仆二人就那样安安静静地走了。
“突然觉得夏姑娘好厉害!”阮双嘟着嘴说。
“嗯!”苏妙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夏朗和夏姑娘到底是什么关系?”阮双的八卦之魂开始熊熊燃烧。
“我也想知道。”
“妙姐姐,你真不去甘宝楼?”
“改天吧,我等会儿还有点事。”
阮双失望地嘟了嘟嘴,说了声“那我先回去了”,拎着她的刀箱蹦蹦跳跳的走了。
阮双走出绿影阁的大门,顺着甬路往蠡园的正门走,却在离绿影阁不远的一座小桥前看见了站在桥头一脸傻乎乎的高兴。
“喂!”高兴招手,朝她打招呼。
“你怎么来了?”阮双一愣,走过去,问。
“我?我路过。”高兴眼神闪烁地回答。
他话还没说完,生姜已经笑呵呵的抢答道:
“我们少爷担心姑娘,特地过来看姑娘比赛!”
高兴面红耳赤,一巴掌糊上去,重重拍在生姜的脑袋上。
阮双看着高兴,把高兴看的脸更红。
阮双踮着脚尖向前跃了半步,慢吞吞的往前走。高兴跟上去,顺手把她手里的刀箱接过来自己拎着。阮双也没拒绝,想了一会儿,歪头对他说:
“虽然到这份儿上亲事没办法推掉了,不过我想,至少成亲之后,让我在鼎鑫楼的厨房里工作。”
高兴一愣,摸着自己的脑瓜壳,想了想,说:
“虽然得先说服我爹娘,放心,包在我身上!”
“嗳?可以吗?”阮双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痛快,惊讶地问。
“你马上就是鼎鑫楼的老板娘了,只要你想干,有什么不可以的。”高兴回答说,顿了顿嘻嘻一笑,“再说就你这性子,把你关在屋子里成天做针线,你虽然不会折磨你自己,但你会折磨我。”
阮双皱了皱眉,有点生气地问:“你什么意思啊?其实你一点都不想娶我?”
“啊?谁说的?我想啊!”高兴没想到她会突然生气,慌忙否认,脱口回答。
“……”阮双盯着他,耳根子开始发烫。
“……”高兴看着她,为自己冲口而出话的感到惊讶,他满脸通红,越发显得光溜溜的脑袋溜圆。
生姜在后面努力憋住笑。
气氛有点尴尬,阮双和高兴肩并肩,往大门外走,走了一会儿,阮双突然瞅了一眼高兴圆溜溜的脑袋,有些嫌弃地说:
“你的头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出来?”
高兴摸着自己圆溜溜的脑袋,很实诚的安慰她说:“没事,成亲时候会长出来的。”
“噗!”生姜再也憋不住了,笑出声来。
高兴脸涨红,回手照着他的脑袋狠狠地拍了一下,声音响亮。
阮双抿嘴笑。
就这样半尴尬的出了大门,没想到刚走到大门外,远远的,一个熟悉的声音唤道:
“双儿!”
阮双一愣,望过去,街角,站在马车前面的人让她欢喜起来,叫了声“哥”,飞快地跑过去。
高兴的脸刷地黑了。
阮谦搂住阮双的肩,笑问:
“开心吗?”
阮双笑着点点头。
“满足了?”阮谦笑问。
阮双笑着点点头。
阮谦笑了笑,用指尖在她的鼻尖宠溺地点了一下,说:
“那回家吧。”
阮双笑着点头,转身从高兴的手里接过自己的刀箱。
阮谦笑着和高兴说了几句话,让他下次来家里玩,不过在成亲之前还是少和阮双见面免得被人说闲话。
高兴讪讪地笑着,一一应了。
阮双头也不回地上了车,跟着哥哥回家去了。
高兴表情僵硬地目送着阮家的马车远去,过了一会儿,喃喃自语:
“果然还是哥哥最重要!”
生姜再也忍不住了,大笑出声,少爷不仅送人回家计划失败,还被未来少奶奶的恋兄癖给补了一刀。
高兴黑着脸一巴掌拍过去,拍在他的脑袋上,声音响亮。
……
等到蠡园的人都散了,苏妙走进绿影阁里,这里是之前下注的地方,一个老伙计在柜台后面忙活着。
苏妙刚迈过门槛就看见回味坐在椅子上喝茶,见她进来,从怀里摸出一张赌票递给她。
苏妙接过来,走到柜台前,将赌票放在柜台上。
伙计拿起来看了看,然后麻利地从柜台后面的钱匣里取了一叠银票送到苏妙手里,苏妙得意洋洋地数了一遍,从里面抽出一张,将剩下的重新放回柜台上,笑吟吟地说:
“这里本姑娘捐的,可别冤枉本姑娘耍诈!”
揣起一张银票,转身就走,回味无声地站起身,跟着她走了。
回甘摇着折扇从后面出来,得意洋洋地笑说:“幸亏我没赌,不然输惨了!”他将手肘放在柜台上,一脸八卦地笑问,“陈伯,说说,皇上和我家老爹这一回输了多少银子?”
“没有输。”陈伯说。
“咦?”
“皇上和瑞王爷押的也是苏姑娘胜。”陈伯面无表情的说。
“……”回甘无语,这两只老狐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