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妙从包间里出来,斜对面的墙壁前回味双手抱臂站在那里,绷着一张脸看着站在他对面的回甘。
回甘歪歪扭扭的站着,手里捧了一个盘子,一边吃一边跟回味说话。苏妙走过去一看,他手里捧着的居然是一碗猴头菇鱼籽炒饭,如此名贵的食材居然被用来炒饭,她忍不住啧舌:
“猴头菇加鱼籽,真奢侈啊!”
回甘得意地哈哈一笑,一本正经地对她说:“虽是猴头菇,却是我庄子上种植的。鱼籽倒是新鲜,回香楼的船队航海三个月,养回来的海鱼还活着的只有那么几条,这么取出来的鱼籽确实稀有。”
“还真是有名的大酒楼呐,连捕鱼的船队都有,专供回香楼么?”
“顶尖的自然专供回香楼,剩下的竞价,价高者得。”回甘回答,顿了顿,狐疑地瞅了回味一眼,问苏妙道,“阿味没告诉你吗,你也该知道知道回香楼的经营样式了,你又不是成亲之后就不干了。我是做梦都没想到阿味会娶回来一个同行,他以前很讨厌做这一行的女孩子,嫌人家一身油烟味。”
回味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苏妙笑笑,不说话。
“小弟妹要是缺什么食材尽管来找二哥,回香楼的船队捕回来的渔货在整个岳梁国都是数一数二的,以后你家里的酒楼若是想要,尽管开口,二哥挑好的给你留着。”回甘相当热情,一副“自家人最重要”的表情,笑嘻嘻地说。
“以后就算了,我的品鲜楼在丰州,内陆地区要海货的时候少,当地人也不太吃得惯海物。”苏妙笑着摇摇头。
“丰州虽然不错,可梁都才是能够大展拳脚的地方,干咱们这行也要往高处走,能人全都削尖了脑袋往梁都挤,你可是有现成的靠山在,不用白不用!”回甘说着,挤了挤眼睛,用手肘捅了捅回味。
回味移开半步,离他远一点。
“我家在丰州,未来往梁都发展分号不是不行,但把丰州的品鲜楼牵到梁都来是不可能的。”苏妙笑着说。
“又不是要你关店,你可以将丰州那边交给一个得力的,自己专心在梁都发展,总号后开在其他地方也不是没有的事,比起丰州,梁都更合适做酒楼的生意。”
“以我现在的条件,我还没有能在梁都开总号的资本。”苏妙依旧笑着摇头。
“不就是银子么,你没有,他有啊!”回甘挤眉弄眼地推了推回味,一本正经地告诉苏妙,“别看他这样,他有的是银子,他就是对什么都没兴致,好玩的玩不过三天,打小开始他比我更会弄银子。当初你开品鲜楼的时候,阿味不是也出银子入股了么?”
“我还给他了。”苏妙认真地对回甘说。
“她还给我了。”回味同时说。
“啊?”回甘惊诧不已,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们俩。
“我只能入赘,不能入股。”回味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无比淡定地对回甘说。
“……”回甘哑然无语。
“你不是掌柜的相公么,没听说过哪个掌柜的相公还用入股的。”苏妙在回味的后背上一拍,笑嘻嘻地说。
“说的也是。”回味终于微笑了一下。
回甘很心塞,自打他跟弟弟说话开始,弟弟就没笑过,这会儿居然因为一句完全是胡搅蛮缠的话笑了,还掌柜的相公不能入股:人家压根就是想把家产跟你分开,傻小子等你将来被人一脚踹掉,你一文钱都拿不到直接就被扫地出门了,你现在居然还帮人家倒数钱呢,笨蛋!蠢蛋!
“走吧。”回味微笑着对苏妙说。
苏妙点点头。
于是两个人开开心心地走了,留下“孤独”的回甘在那里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你二哥好像很希望你能留在梁都呢。”坐在回程的马车上,苏妙单手托腮,歪在车厢壁上,笑吟吟地对回味说。
回味坐在她身旁,淡淡地哼了一声。
“他是希望你回瑞王府呢,还是希望你接手回香楼,或者说帮他打理回香楼?”苏妙浅笑吟吟地问。
回味沉默了一会儿,漫不经心地说:“谁知道!”
“你是想回瑞王府啊,还是想接管回香楼?”苏妙仰起脸,盯着他的侧脸,似笑非笑地问。
回味垂下眼帘瞅了她一眼,慢吞吞地伸出手,在她的眉心处戳了一下,淡声回答:
“我想给掌柜的做相公,行了吧?”
苏妙看着他的脸,噗地笑了,在漆黑一片的林**里,只有月影倒映的马车中,她轻轻一笑,嗓音低幽,恍若在仲夏夜里于山谷中潺潺流淌的清泉,婉转动听。
他心中一动,望着她的脸,忽然伸出手,捏起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
苏妙也不反抗,任由他捏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双大大的眼睛里恍若闪烁的星河般,灿烂明亮。
回味低下头来。
就在这时,马车厢忽然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差一点把苏妙摇倒,苏妙吓了一大跳,回味也是惊了一跳,下意识伸手扶住她,眉拧起,马车外突然出现了许多陌生人的气息,虽然没有什么杀气,却足够惹恼他,他顺手搂住苏妙的肩膀,现在有杀意的已经变成他了。
“啊!”后方的马车上,纯娘也不知道看见什么了,居然发出了一声看见了鬼似的尖叫。
“打、打劫!”一个还带着公鸭嗓的少年音磕磕巴巴地响起,虽然努力想要表现出气势,却抹不平自身的紧张,结果运气过头反而漏了气。
听声音应该是个半大的孩子,苏妙一阵哭笑不得,本想掀开马车帘子探出头去,回味却制止了她,把她的脑袋扳回来,顺手放下被撩开一角的车帘子,紧接着车窗外响起一片“啊啊啊”的惨叫声,在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过后,二十来个人哎呦呦的叫痛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更是让苏妙啼笑皆非。
“主子,”片刻之后,秋华淡定的声音自车窗下传来,“二十个半大的孩子,说是从鲁南逃难来的。”
回味微怔,顿了顿,松开苏妙的手,先下了马车。
苏妙没想到打劫的居然是鲁南来的灾民,一愣,跟着回味下去。
伸手不见五指的林荫大路上,车夫和秋华各提了一盏灯,昏黄的光线恰好照在被堆成一堆的少年身上,二十个十来岁的少年,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完全靠年轻支撑着的精神力因为被秋华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几乎消耗殆尽,叠着趴成一团,全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