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吧?”苏妙没发现有人踩了林嫣的裙子,只以为她又是左脚绊右脚。
林嫣摇摇头,扶着苏妙的手站直身体,想要往后看一眼,犹豫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因为身后已经议论声一片,其中不乏冷嘲热讽的声音。自己这边发生的小意外在这样的宴会上已经不单单是出丑这么简单,甚至能够成为未来几十年谈起来就会让人发笑的话题,这种丢脸的事情够多了,再增加她会更难以承受。
“你们总算来了!”她拉着苏妙的手,仿佛终于松了一口气,脱口而出。
“我们第一次进宫,本来还想让你这个世子妃照应,你这话的口气怎么好像是想让我们照顾你啊?”苏娴剜了她一眼,很嫌弃她的没出息。
林嫣回过味来也觉得自己确实有这种感觉,苏娴说的没错,她们第一次进宫本应该由她照应的,可是她却下意识地将她们当做靠山想要去依靠,这样的自己的确很没用。她的脸涨红,想要让自己变得坚强勇敢却心有余力不足的滋味徘徊在心口,让她很是难受。
“这宴会是你筹办的?”苏妙望着热闹的玉明殿,虽然人很多,但还算秩序井然,宫人们也都各司其职,感觉是一场不错的宴会。
“哦。”林嫣脸通红地应了一声,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我也只是在给景阳长公主打下手。”
“景阳长公主?”苏妙一愣,抬起头,恰巧对上景阳长公主的目光。
景阳长公主在不远处正跟几个命妇说话,不经意间抬眸,看见苏家三姐妹,苏妙明显感觉到她的眼睛亮了一下,然后向说话中的几个命妇作别,快步走过来,喜笑颜开:
“你们来啦,我刚才还和阿敏媳妇念叨着你们你们就来了!”
苏家三姐妹行了一礼,景阳长公主笑着,一双眼不着痕迹地在苏婵身上扫了一圈,她笑容微僵,没忍住用怀疑的语气问:
“怎么没戴我送你们的首饰,不喜欢吗?”
苏妙知道她必会提这个,连忙笑道:“长公主所赐,怎会不喜欢,只是那些首饰过于贵重,民女等只是庶民,那样贵重的首饰民女们实在配不上,纵然心中十分喜爱,也只能好好地珍藏起来。民女谢长公主赏赐,长公主的首饰民女姐妹三人一定会好好珍藏的。”
景阳长公主知道她说的是事实,又见她说的谦卑,心情平复了一些,之前她旁敲侧击问了林嫣许多有关苏家的事,知道那个家实际的掌事人是这个性格过于外露的次女,虽然不太相信,但通过观察她也能感觉到无论是长女还是三女都很听她的话。
“你们喜欢就好。”景阳长公主的心思转了几个弯儿,她并不太喜欢苏家的那两个姑娘,但这个时候她还是选择对她们亲切一些,主动拉住苏妙的手,她说,“走,你们姐妹几个今天就跟着我吧。”说着,一边拉着苏妙向玉明殿内走,一边回头对回味笑说,“你也去吧,你媳妇交给我你放心,我不会让她吃亏的。”
中午的时候在玉明殿主要是赏桂花加看戏,看戏是重头,看戏的时候皇上会带领一众朝臣在正楼,薛贵妃和张贤妃会带领按照地位分成两拨的女眷们分别在东西两侧的偏殿,回味当然是想把苏妙带在身边,可是让苏妙跟着他去正殿不是那么回事,他擅自闯进全是女人的偏殿也不好,林嫣是指望不上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将苏妙交给景阳长公主照应,虽然景阳长公主对苏家人的态度有些古怪,但他至少能确定景阳长公主不会让苏家三姐妹吃亏。
“有事情就让倚翠到正殿来找我。”临走时他悄声嘱咐了苏妙一句。
苏妙点点头。
回味便和梁敞向正殿走去,梁敞的心情很差,因为这一路上他无数次地去看苏娴,苏娴却连一个眼角都没给他。上一次两人不欢而散,他还给了她一巴掌,虽然她让他很恼火,可是再怎么说他也不该对一个女人动手,他很在意这个,所以路上一直都在注意她,他敢保证她早就发现了他的注视,可是她对他居然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这是一个女人对待她曾经拼命调/戏的男人的态度吗?
这时候他比之前还要火大,黑着一张脸向玉明殿内走,就是到了最后苏娴依旧没有抛给他一眼,只顾着盯着北侧的戏台,好像那戏台上开花了似的。
苏妙跟着景阳长公主来到东侧偏殿,在二楼靠近栏杆的大圆桌前坐定。这里是个看戏的好位置,虽然不是正对着戏台,却是最前排的,不过苏妙刚在桌前站住脚就觉得这绝对不是一个好地方,这桌她认识的只有凌柔郡主,凌柔郡主的“战斗力”她是见识过的,很能给人添堵的一个姑娘。而以她为中心,这一桌上的年轻姑娘虽然苏妙并不认得,但从长相上看就不是温柔宽厚的,一个个都是尖厉爱挑刺的模样,苏妙等人刚一坐下就被很凶地注视着,那帮人就像是恨不得要吃了她似的。
苏婵坐下来的时候一眼认出了坐在对面的姑娘,“凤头鹦鹉”是对方给她的第一印象,倒不是说这姑娘长得难看,这姑娘并不难看,五官单个拿出来还是很精致的,瘦窄的只有一个巴掌大的小脸上,眼睛虽然不算大但几乎没有眼白,湿漉漉的很是撩人,嘴巴略大但是嘴唇饱满,她肤色瓷白,身材丰腴,论长相还是很不错的,让人无法接受的是她的打扮,她的脸太小,如果头发梳的简单一点会很漂亮,偏这一位大概是个爱出风头的,那头发梳的极为夸张,发辫编成的发髻各种复杂,高高地耸立在那颗小小的脑袋上,看上去像极了顶了一颗凤头的鹦鹉。
苏妙没有留心“凤头鹦鹉”小姐,她的注意力全都落在她们这一桌上容貌最漂亮的三个姑娘身上:首先是坐在“凤头姑娘”身旁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姑娘,二人眉眼间有几分相似,但是这个姑娘明显比“凤头姑娘”生得更精致,同样是瘦窄的脸型,同样是湿漉漉没有眼白的大眼睛,同样是朱红丰满的嘴唇,组合到一块却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古典美,就像是相同的食材被不同的人烹炒,做出来的成品有令人痴迷的美味佳品也有反响平平的普通菜肴。她鼻尖微翘,饱满的额头上有作为美人象征的美人尖,身穿一件蜜合色连珠团花锦纹妆花缎长裙,手握一把绢扇,三寸长的指甲像一排葱管,容光照人,秀色可餐。
另外两个姑娘则分别坐在凌柔郡主两侧,这两个都是容貌艳丽的类型,其中一个身穿樱桃红散花古香缎交领琵琶襟长裙的女子桃心脸,额头饱满,下巴尖尖,眼深如井,轮廓出众,修得细长的眉毛带着让敏感之人望而生畏的尖厉,一看就是个不好相与的。另外一个身穿翡翠色撒花天香绢长裙的女孩子则是团形脸面,眉如春山,眼如秋水,鼻梁挺直,嘴唇通红,圆嫩的小脸上苹果肌十分发达,每当笑起来时脸颊仿佛呈现出饱满的苹果形曲线,让她看起来十分迷人。
林嫣一直呆在苏妙身边,自从苏妙出现她就跟着她,开戏的时候自然坐在了苏妙身旁。虽然在跟着苏妙站在景阳长公主她们这一桌前时,林嫣的表情明显很不自在,可是在犹豫了一下之后,她还是坐在了苏妙身边。
自打林嫣入座,桃心脸姑娘就一直用冷笑的表情看着她,好像两个人有仇似的,而林嫣明知道对方在看着她,却打从心底里不愿意和对方对视,除了偶尔回应景阳长公主几句,她一直将目光落在面前的茶杯上。
看戏时主要还是以正殿的男人们为主,选择的戏文大多是闹腾的武打戏,从开场时就乒乒乓乓敲个没完,锣鼓齐鸣了好几个时辰耳朵都快要被震聋了,即使苏妙耐心再好也受不了这么多噪音的荼毒,越听越觉得无力,再加上她本来就不喜欢听这种戏,更觉得烦闷,就在差点要睡着的时候,比她还要无聊的苏婵突然捅了她一下,小声对她说:
“我要去茅房。”
苏妙立刻回答:“我也去。”
又问林嫣去不去,林嫣自然要去,她已经快要被桌前让人窒息的气氛和偏殿外喧闹的戏台逼疯了,特别想要出去透个气。苏妙又让苏婵问苏娴,苏娴虽然不爱戏却爱这种热闹的感觉,自然不想去,于是苏妙在对景阳长公主告了罪之后跟林嫣、苏婵一同离了席。
景阳长公主贴心地派了宫女陪她们去,几个人离开偏殿,从后门出去,出了玉明殿的范围来到临近的一处小园子,在那里参观了皇宫的厕所之后,出来时仍能听到玉明殿内咚咚锵锵的锣鼓声以及优伶们铿锵有力的唱戏声,苏妙脑袋疼,不想这么快回去,恰好看到厕所院子的大门外正对着一处坡形的河堤,河堤下桂花树掩映的地方是一座秀丽的水亭,水亭上没有人,于是苏妙就问宫女可不可以去那里坐一会儿,今天的玉明殿本来就是用来开宴会的,玉明殿周围的凉亭水榭也都是为了给与会的人休憩时用的的,那宫女见凉亭里没人,自然说可以,并且主动将苏妙三人引到晓然亭里,还简单地为他们介绍了这座凉亭的来历。
关于来历苏妙没怎么听,她已经完全沉醉在桂树的香气里,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桂花的香气,喜气洋洋地感叹道:
“这么多桂花,能做多少桂花糯米藕、桂花酿虾仁、桂花蒸牛肉、桂花叉烧翅啊!”
苏婵坐在石凳上,沉默了一会儿,歪过头对她说:“想吃!”
林嫣扑哧一声笑了。
“对了,坐在你对面的那个女人是谁啊,一直瞪着你来着。”苏妙好奇地问。
林嫣的笑容僵硬起来,咬着嘴唇,默了一会儿,低声回答:“魏依琳,瑞王妃弟弟的女儿,梁敏的表妹。”
“梁敏的表妹还真多呐!”苏妙用小指头搔了搔唇角,无语地说。
“踩你裙子的是谁啊?”苏婵问。
“嗳?”林嫣一愣。
“脑袋上又长了一颗头的那个。”苏婵说。
林嫣想了半天才猜出她说的是谁:“你说的是薛佑怡吧,她是贵妃娘娘堂弟的女儿,坐在她身边的是她的妹妹薛自珍。我听说贵妃娘娘有意在她们二人中选出一个人做武王殿下的侧妃,武王妃身子不好又不得喜欢,说是要选侧妃,其实最后的结果都能猜到的。”说到这里,她颇有点物伤其类的感觉,毕竟都是梁家的媳妇,还没死就已经找好了取代的人怎么说都是一件残忍的事,虽然那个武王妃闹腾得确实有点狠。
苏妙没说话,对于不熟悉的事她不好评价什么,扭头看了一回湖面上的风景,舒展开胳膊懒洋洋地抻了个腰,才要站起身,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一众容颜秀丽的美人儿已经顺着石阶走上水亭,三个美人儿皆浓桃艳李,端丽冠绝,一字排开站在凉亭的出口前,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反正她们把出口堵得严严实实,不请她们让开怕是出不去了。
三个人一个是“凤头姑娘”薛佑怡,一个是桃心脸姑娘魏依琳,还有一个是苹果肌迷人的风骚小美人儿,苏妙不认得她,悄悄问林嫣才知道这一位是越阳侯的次女柳瑟舞。
都不用问对方的来意,魏依琳已经先一步笑吟吟地冲着她们开口:
“这晓然亭是先皇建造的修身养心之所,可不是你们这些下等人能进来的,玷污了这里的神圣小心被先皇降罪!”
林嫣的心怦怦乱跳,感觉到她们来者不善,手里的帕子渐渐捏紧。
“……”苏婵忽然有种被地头蛇找茬的感觉。
“……”苏妙则想起了自己上学时被好几个女生堵在厕所里,人太美果然是个麻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