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紫檀木书架后,太子低着头,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摸索着茶杯的花纹,语气凝重道,“不用忙活了,本宫来不是为喝茶的。”他速度快,到的时候消息还没有泡好茶,如若不不是在皇后宫殿听了关于文家的事情,太子差点将皖南的事情忘记了,他派去的人都是信得过的人,不可能到皖南后就没了音信,察觉到事情不对劲,让人一打听,确信皖南没有消息来,太子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不得不来一趟文家。
文博武中的毒来自皖南,迫不及待想要夺文家父子两命的人,背后的目的一定不简单,抬起头,丫鬟已经端着茶壶走了进来,文战嵩比了个请的手势,开口道,“这是庄子上刚送来的茶叶,太子殿下尝尝。”文家庄子多,每年产的茶叶却很少,不拿到外边卖,亲戚来往地时候送上一些,只有和文家亲近的人家才尝过这种茶叶,就是太子平时来,也是没有的。
太子搁下杯子,待丫鬟斟满茶后,端起杯子,手提着茶盖,习惯性的扶上边的茶泡,却发现茶水清澈见底,并无茶泡,太子一怔,来了兴致,“什么茶?本宫还是第一次见……”
“庄子上送来的寻常茶叶罢了。”文战嵩也叫不出茶叶名字,庄子上有管事认识茶,上山打猎的时候发现的,现在庄子上自己喝,后来觉得不错就送了过来,之后每年都会送这种茶叶过来了,文战嵩满足的抿了一小口,问道,“不知太子来所谓何事?”
“大将军在江南中了埋伏,可还记得追杀你的人是谁?”皇上对人家器重,太子查过文家上上下下,不得不说,文家确实是干净的,水至清则无鱼,文家没有任何把柄留下,和之前的齐氏不同,文家内部存着问题,文战昭文战责以权谋私,阳奉阴违,甚至在外边做了些龌蹉事,和文家大房却是没有关系的。
故而,太子开门见山道,“本宫也不绕弯子了,之前怀疑暗杀大将军的人和皖南有关系,本宫派人前去调查,不想迟迟没有消息回来,其中意味着什么,大将军府只怕就明白的,对方是些什么人,大将军可是看清楚了?”
文战嵩摇头,当时事情紧急,他自保都困难,哪会注意到对方出自哪儿,即便知道些什么也是猜测,搁下茶杯,文战嵩垂眸道,“微臣并不知晓对方是何人,不过,一看就不是江湖中人,反而像军营中的。”
皖南戍守阵营的将军在朝堂中名声还算好,太子拧眉,望向门口,“博武将军人不在府里?”文博武心思细密,文战嵩发现不了的说不定他知道些什么,文博武要为沈怀渊翻案,是他将皖南的事情揽在了身上,想了想,朝刚踏进门口的文博武道,“津苏来了,本宫正有话要和你商量呢。”指了指旁边凳子,将皖南的情况说了。
“本宫查过淮安将军府,没有任何问题,淮安将军戍守皖南多年甚少回京,本宫记得不错的话还是博文成亲那一年,淮安将军回来参加小儿子的亲事,之后就没回来过了。”淮安将军府在京城不显贵,一是和淮安将军的性子有关,火爆脾气,两句话不对盘就动手,谁的面子也不给,当年淮安将军夫人带着儿子本是要跟着去的,淮安将军以皖南条件恶劣,求皇上将人留在了京里,众人都清楚,淮安将军去了皖南,将军夫人能跟去,老将军却是不能的,朝廷用人,总会有几分防范,一家老小去了任上,造反的人话,朝廷得不偿失,故而,皇上应允了这件事,淮安将军只在每年回京述职的时候在京中住上些时日,甚少留在京中。
太子视线落到从容落座的文博武身上,“津苏怎么看?”叫他津苏而非博武将军,可见有私底下询问的意思,文博武不疾不徐的喝了一杯茶,道,“淮安将军为人正直,对朝廷忠心耿耿,他是没有问题的,只怕是有人从中作梗,太子可是查到什么了?”
太子摇头,手晃了晃为剩不多的茶水,如实道,“本宫派去的人进入皖南没了踪迹,不满津苏说,他们虽然没有在我身边伺候,本事如何我是知道的,一般人,奈何不了他们。”
文博武当然信,上辈子太子铲平异己,稳稳的坐上那个位子,据沈月浅说,她死的时候朝廷没有发生动乱,杜家蛰伏多年不可能什么都不做,要么就是太子发觉了杜家,先一步下手,要么就是杜家发生了什么事,该是后者了,毕竟,杜老太将军年事已高,亲眼看江山易主的心思再显然不过,不过那都是几年后的事情了,这辈子,杜家早早的暴露出来,说不定是想要动手了,看朝堂就能感觉到一些事,文博武知道是一回事,告诉太子就是另一回事了,“微臣记得淮安将军的四少爷前不久又得了一个儿子……”
太子若有所思,随即脸上舒缓不少,“还是津苏想的周到,淮安将军在皖南多年,京中妻儿从未前去探望过,如今太平盛世,倒是一个好机会。”淮安将军府的人前往皖南,途中安全得有所保障,如果,淮安将军不知情,对方借此机会正好抓了妻儿孙子威胁他,淮安将军只怕会乖乖就范,可声势浩大,难免会引起怀疑。
文博武笑而不语,之后的事情就是看太子怎么安排了,杜家浮出水面,一切的事情就好办了。
“皖南的事情就这么办,对了,津苏可知道廖家和谢家出事的事情?”沈怀渊的事情结束,五皇子贬为庶民,廖家和谢家跟着遭了秧,可查封两府的时候才发现少了人,两家少爷都有一位不见了,太子敏锐,可不会认为是巧合,何况,二皇子身边的宫人迟迟不见踪影,“本宫已经派人全京城上上下下搜查了,包庇罪犯也是不小的罪名,津苏觉得谁敢?”
听说这件事,太子首先怀疑的就是文博武,身边的人查到一些事情,文博武为沈月浅做了不少的事,虽然看上去是巧合,太子隐隐觉得不对劲,“两家人已经遭了报应,也算是因果循环,犯不着做些出格的事。”
两家人对沈月浅来说毕竟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文博武不敢拿被贬为庶民的五皇子如何,随意拿捏廖家和谢家还是绰绰有余的,故而,太子才会怀疑到文博武头上。
“还有这事?”文博武眉头紧锁,眼神难掩诧异,太子狐疑道,“不是津苏为了博美人一笑,将人救出来好生折磨一番?”
“我哪有那些心思,对方救了人,更多的原因只怕是想给两府留个香火,微臣大门不出,哪有心思弄那些。”文博武沉着脸,眼神晦暗如深,太子松了口气道,“本宫还以为是你呢。”细细一想,对方还真是为了给两府留个香火,可惜,廖凡夫和谢长安死了,想问什么也问出来了。
屋子里一阵沉默,这时候,门口的小厮叫了声太子,声音急切,进屋后,凑到太子身边低声说了什么,太子脸色大变,“什么时候的事?”转向文战嵩,“本宫还有事,先行一步了。”仓促的搁下茶盏,里边的水溢了出来,一两滴溅到了太子手背上,太子浑然不觉,阔步往外走,边走,边和小厮道,“速速查明真相,本宫还不知道,京中存着这样的势力。”
文战嵩和文博武将人送到门口,对着太子的背影道,“是不是你做了什么?”从太子的神色看,事关重大,文战嵩蹙眉道,“想要杜家献身简单,别将火引到自己身上。”
文战嵩差小厮出去打听,很快,小厮就打听了消息回来,事情果然不简单,城西街道上发生了大规模的争斗,人数不下百人,中间谁放了一把火,烧了十几间铺子,还涉及到几十条人命,京里边太平,纵然两府不合,也不敢纠结侍卫在街上动武,文战嵩怀疑是文博武搞的鬼,文博武不以为然,“爹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吧。”
城西出了事,只能是杜家有了动静,他岿然不动,总会有人按耐不住。
太子到城西的时候,大火已经被扑灭了,空中还冒着浓浓黑烟,兵部尚书也来了,其中一方是兵部的人,兵部尚书收到消息近日京中有不少商人来历不明,纵观整个兵部,兵部尚书虽是最大的官,手中却是没有多少实权,被下边两位侍郎压得死死的,收到消息,兵部尚书想趁机立功,将兵部实权握在自己手里,连着好几天在城中转悠,总算今日有所收获,“殿下,对方人手众多,行踪可疑,微臣本是想严格盘查一番,没想着真的发生了问题。”
那些进城的马车,上边是粮食,下边全是兵器,害怕太子不相信似的,兵部尚书让人掀开马车上的草垛,神情难掩激动,兵部向来是六部最乱的地方,和其他五部都有勾结,经过这件事情,他可是立大功了,“城中的兵器自来有兵部掌管,竟不知何时,有人背着兵部,自己运营兵器了,还请太子殿下彻查。”
太子目光幽深,良久,才从锃亮的兵器上移开视线,上下打量着兵部尚书,兵部自来没有巡逻的权力,聚集了这么多人,明显就是有备而来,耳边是惊天动地的哭喊声,十多间铺子没了,伤亡惨重,太子招来身侧的宫人,“你去一趟户部,让户部尚书来一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眼下,安抚百姓才是正经,看着一脸期待的兵部尚书,“说吧,事情起因经过,可抓到活人了?”
语声一落,走到跪倒在铺子边的百姓身旁,朗声道,“朝廷会赔一切损失。”瞥了眼兵部尚书,“事情是你挑起来的,重建铺子的费用就从尚书府出了。”
比户部先来的是京兆尹,户部尚书领着人随后就来了,动静大,来的路上他已经知道了,给太子行礼后,就派人将清点尸体人数,又问周边的人统计,一番下来,地上躺着的几十条人命,都是兵部和对方的人手,户部尚书松了口气,回禀太子道,“调查结果出来了,死的七十六人中,六十四人是兵部的,其余就是对方的人手了。”
街上舞刀弄枪,百姓们惶恐不安,都躲进了铺子里,之后铺子着火,大家反应快,冒着生命危险跑了出来,幸好,兵部的人多,压制住对方一些,且对方明显没有杀百姓的意思,如此,他们才得以保住了姓名。
兵部尚书额头上开始冒冷汗,悻悻然笑道,“微臣只顾着抓逆贼了,也没留意到身边人少了,殿下,这件事关系重大,您可要好好查查背后之人的目的。”说完,见太子望了过来,兵部尚书乖乖闭了嘴,又担心户部尚书多说什么,片刻后,畏畏缩缩道,“人手损失惨重也是因为对方人数多,训练有素,要抓住他们,除非让博武将军领着人出来还差不多。”
看太子面色不善,兵部尚书是真的闭嘴了,追根究底,他算是立功了吧,回到太子府,兵部尚书说起如何察觉对方有问题神乎其乎,“微臣收到消息就一直注意京中大量的马车了,今日微臣在城东转了一圈没有收获,转到城西地时候,正好遇着一批马车京城,微臣在兵部多年,虽然没有上过战场,可也能看面相,对方牛高马大,说话行事利落,走路都跟我们不同,当即其中有问题,让他们停下要搜查。”说到这,兵部尚书知道犯了忌讳,忙改口道,“微臣不过吓唬他们一番,不料对方驱赶着马车就想从微臣跟前过去,微臣恼怒……震惊之下,忙让身后的人上前拦住他们,之后就打了起来,谁知,为了分散注意力,他们竟然放火……”
兵部尚书话里的漏洞多,太子不想追究,“可调查对方是去哪儿的了?”这时候,守城的侍卫将一行人的通行文书逞了上来,一起来的还有刑部的张兆志,张兆志上前说了目前查出来的情况,“通行文书上的铺子在城南,是开了多年的粮食铺,微臣带着人去的时候已经空无一人了,什么都没有留下,据周围的容忍你说,生意不太好,掌柜的干了几十年了也没有离开,没有见过背后的老板,其他就是关于六十多人的性命了。”
说完这些,张兆志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以往只以为太子温和,最近朝堂上的事情才看出来,往日,太子都端着,不显山露水罢了,“至于和兵部打斗得那些人,好似都凭空消失似的,没了踪迹。”
太子眉头紧蹙,斜了眼惴惴不安的兵部尚书,“六十多人是怎么死的?”太子去文家前前后后不过两盏茶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铺子就着火烧了起来,六十人就死了,皇上让文博武特意训练过兵部的人,对方人厉害,也不可能短时间内杀了这么多人,尤其兵部人手明显多的情况下。
“是拦着马车,被马踢死的,还有一部分是呗烧死的。”对方明显做了万全的准备,马车上不仅仅有兵器,还装了油,可能是为了事发逃离做准备的吧,张兆志战战兢兢的站在一侧,等着迎接太子的阴云密布。
兵部尚书手指着张兆志,脸色发青,颤抖道,“你胡说八道,那些人明明是被人砍死的,怎么会是烧死的,张大人,你到底是何居心?韩家,二皇子,五皇子遭殃还不够,如今把矛头对准我,是不是谁允诺了你什么好处?”他口中的谁明显指文博武,文博武在兵部是个闲职,他出了事,文博武正好可以坐上这个位子。
“殿下,微臣也是问的街头的老百姓,至于具体死因,还要仵作查过尸体后再说。”不过,仵作的用处已经不大了,一个人可能胡说,一群人不可能都是一种声音,那些人,都是因为兵部尚书没了命的。
太子目光森然的瞪着兵部尚书,看得它张了张嘴,无言以对,对方想要强行逃走,好不容易等到时机,他怎么可能让地方逃走了,才会命令人做人肉墙拦住对方去路。
太子想起的是另一件事,“你说收到消息,谁给你的消息?”兵部尚书什么性子太子如何会不清楚,想要步步高升没错,可脑子不是个转得快的,在兵部还能安然无恙的活着,就是因着脑子不好使罢了,脑子要是好使,早就没命了。
兵部尚书支支吾吾道,“是微臣身边的小厮,前些日子微臣心情不好,每晚都喝得酩酊大醉,一次回来地晚了,路上遇着马车经过,身边的小厮说看到一帮人进了一条巷子,微臣没放在心上,谁知,过了两日后,小厮又提起这件事,还说看到了兵器,微臣觉得他脑子有问题,傍晚回家竟听说他死了。”
如果不是这样,兵部尚书也不会怀疑城中有异动,他脑子一转,想到二皇子虽然落了难,可身边的宫人没了去向,朝廷到处追查他的下落,迟迟没有找到人,前前后后一联系,他才有了怀疑。
“殿下,微臣之前没放在心上,是微臣反应慢……”
“住嘴。”小厮人死了,就是想问什么也没有问的了,兵部尚书站在旁边不敢说话了,照现在的样子,他算是过大于功了,谁知,接下来,张兆志的话让他如坠入万丈深渊,“殿下,据百姓口中所说,对方人数不超过二十人,除了死了的十多人,剩下的几人找起来难度大。”京城大,要藏几个人轻而易举,就是挨家挨户的搜查要很难找得到。
太子冷哼一声,兵部尚书双腿一软,跪了下去,“微臣,微臣不是有意欺瞒殿下的,当时大火弥漫,微臣也没看真切……”
太子不欲和他多说,吩咐张兆志道,“找人的事情先停下,查查那间粮食铺子,铺子开了多年,总会有蛛丝马迹留下来……”太子心中有种感觉,京城真的要出事了,说不定和皖南有关。
城西的事情很快传到了大将军府,书房中的三人坐在椅子上,手里的茶换了一杯又一杯,文战嵩看了眼神色如常的文博武,“事情是不是和你有关?”
文博武挑了挑眉,朝外叫文贵,“换平时我喜欢喝的茶来。”私自运营贩卖兵器可是大罪,他如今有妻儿养活,惜命得很,沉声对文博文道,“明后两日估计太子会再来,到时,你跟着太子的人走一趟。”
文博武的话说得不清不楚,文战嵩以为是叫文博文去问话,蹭的声起身就欲和文博武动手,“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还还分不清楚?府里上上下下跟着你提心吊胆就乐意了?”文战嵩眼里,文博武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武定将军府没有动静,文博武引蛇出洞做些事不是不可能。
文博文起身拉着他,“爹,您误会大哥的意思了,大哥指的是皖南。”朝堂上几位两朝元老明显想要压制太子,太子不会察觉不到有异动,淮安将军府前往皖南探亲,只能是太子信得过的人跟着,太子才会放心,放眼整个朝堂,持观望态度的人多,太子哪会信任他们?
文博文私心里不想去,“我没什么经验……”
文博武嗤了声,慢悠悠道,“又不是要你上战场,你保住自己的命就是了。”太子要文家出头,京城他是走不开的,不说杜家在京城周围的人手,光是为着沈月浅,他也不会走了。
文博文满脸不情愿,他也有自己的媳妇好吗?文博武像是看穿他想法似的,慢悠悠道,“你还没有孩子,等你有孩子的话再说吧。”
文博文抽了抽嘴角,文战嵩在江南出了事,他想让文博武留在京里,借口就是,“你有孩子,需要你照顾,我去吧。”当时文博武毫不留情地反诘道,“正是因为我有孩子了,更不能让你去,你要是去了,救不出人还不是要我出马?折腾来折腾去,还不如我直截了当去算了。”江南事情严重,又是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文博文明白文博武担心他去了跟着没命,叹了口气,“我去吧。”
文博武让他去,就是做了完全的准备,一定不会让自己出事了,文博文还是了解文博武的,平时横眉冷对,实际心里记挂着所有人,不过排名有先后罢了。
文战嵩不明白两人打什么哑语,看文博武胸有成竹的模样,他心里十分不舒服,又拉不下脸问文博武,一手掌拍向文博文肩膀,拍得他身子一颤,才训斥道,“什么事情不能明摆着说?还当老子是你爹不?”
文博文龇牙咧嘴,表情扭曲的拿掉肩膀的一只手,那一处,骨节像断掉似的疼,“爹,您坐下喝茶,我们慢慢说。”
听完文博文的话,文战嵩一脸欣慰,不过仍然担心文博文在中途出什么事,“要不要我派些人在后边跟着?”
文博文翻了搁白眼,文战嵩手底下的人五大三粗,走几步就暴露目标了,文博文不想在刀口上过日子,拒绝道,“大哥只怕都计划好了,不会出问题的,爹爹安生给祖母守孝就行了。”
语声一落,肩膀上又被人用力一拍,这次,疼得文博文叫了出来,“敢打趣你爹了,不要命了是不是。”文太夫人走了,文战嵩心里不难受是假的,可能府里事情多,他哪有时间悲春伤秋,问文博武,“你有什么打算?”
媳妇孩子热炕头,文博武突然想起了民间一句俗语,嘴角微微一扬,一字一字道,“好好给祖母守孝。”
文战嵩抬起手,在文博文以为文战嵩要对文博武动手的时候又收了回来,文博文面露遗憾,心中不满更甚,同样是儿子,文战嵩对他可就差远了。
文博武回去的时候,文贵忍不住说起城西的事情,“主子,您看要不要让廖府,谢府外边的人手进一步查探?”
文博武抬起眼帘,深邃的眸子嗜血阴冷,“不用,再看一趟库房。”
文贵颔首,因着文太夫人死了,屋子里艳丽色的家具都换了下来,其中不乏贵重的家具,平时守着库房的两位妈妈身侧多了几名不起眼的丫鬟,小道上洒扫的丫鬟也多了起来,走近了,文贵上前从妈妈手里接过钥匙,开锁后,侧身道,“主子……”
如果细心的人会发现,明明是库房,为何里边没有堆放家具物件。
文博武抬脚,一步一步走了进去,有小厮迎了上来,“大爷可是要见二人?廖大人得知儿子被救出来了,又说了一件事……”
文博武细细听着,到后边,嘴角蔓延出了笑,是人都会有弱点,谢长安和廖凡夫名义上是五皇子的人,不过是被人指使故意这么说罢了,走到一处房间,推开门,里边人听到动静,抬起头来,视线在看清是文博武后,有一瞬的欣喜,随即被无边蔓延的恐惧代替,“博武将军,你说过,说过放过我家小儿子的。”
文博武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看了眼栓着手链脚链的人,眼神尽是讥讽,“还要看廖大人怎么配合了,我的人顺着廖府地道进去,可是什么都没发现。”
“不可能。”链子晃动,廖凡夫激动起来,“杜仲虽然表面上信任我们,实际上还是防着我们的,当时府里修地道的时候没有打通就是因着这个原因,地道是我派人偷偷打通连接上去的,不可能通不到杜家。”
廖凡夫不知道平时和他来往的竟然是当年战场上赫赫有名的将军,难怪杜仲对那个人言听计从,要不是杜家出了事,他有所怀疑,打通了地道,不敢相信本该过世多年的老太将军竟然活着,杜仲挑中他和谢长安,无非是看中两府地势好,想要在下边建造地下人间罢了,经过廖府和谢府,杜家运营的进城后顺着两府正好可以通到杜家,杜仲防着他们,通道的那间屋子,派专门的人看着,要不是后来他起了疑心,在自己房间也开了个通道,竟然不知道,就算是地下,也可以照样吃喝拉撒,杜家有野心他知道,可这样大的阵势,廖凡夫想,很早以前杜仲和他这样说,他宁愿一辈子在小地方安安静静过日子,也不敢参合进来的,为避免被杜家发现,他将通道连在了杜家地下的一间空房间。
他细细回想着房间的位子,目光直直的瞪着文博武,“不可能的,一定是你故意骗我对不对?我已经将杜家在皖南的事情说了,你还要我怎样?”
“没说完,你好好想想是不是漏掉什么了?”如果不是城西的事情落脚到一间铺子上,文博武也不会怀疑皖南那边还有动静,多年来的铺子哪怕就是个幌子,开门做生意,粮食总归有来源才是。
廖凡夫张牙舞爪的伸手要抓文博武,声音带着恐惧,“我不知道了,真的不知道。”就是皖南的事情还是廖凡夫从平日和杜仲打交道中自己推算出来的,不仅仅他,就是谢长安估计也是不知情的。
文博武在屋子里坐了会儿,起身离开时,掸了掸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你再好好想想,我不是言而无信的人。”救了两名罪犯,就算朝廷怀疑起来,之后也和他没关系,谁知道,廖凡夫和谢长安不仅没死还在他的手上?
谢长安那边和廖凡夫一样,知道的也不多,不过倒是问出一个人来,郭柯,淮安将军身边最得力的副将,“我是从杜家小厮嘴里听来的,能不能帮助到你我也不清楚。”
从库房出去时,外边竟又开始下起雨来,文贵注意着文博武神色,小心翼翼道,“要不要奴才才回去拿伞?”谢长安和廖凡夫刚开始一个字不肯说,硬气得很,之后三日事无巨细交代清楚了,到了这边,没有撬不开的嘴,文贵从未怀疑过这一点。
“不用了,待会大少夫人问起的时候,你回话干脆些。”沈月浅这两日睡不安生,他离开半个时辰,沈月浅就怕他出门不回来了,文博武明白沈月浅怕什么,上辈子他就是死在杜家人手里的,沈月浅害怕事情又发生了。
文贵身子僵了一瞬,挺直脊背道,“奴才明白了。”果不奇然,回到雅筑院,沈月浅拿着巾子,边给文博武擦拭发髻上的水滴,边问文贵他们去哪儿了,文贵声音四平八稳道,“春雨多,库房漏水了,大爷担心毁了您喜欢的那一套桌椅,亲自去检查了一番。”
沈月浅嗔怪地瞥了眼文博武,“今早就提醒过您有雨,怎么不记得带伞?”擦得差不多了,拉着文博武回屋给他换衣衫,眼里已经没了开始的担忧,文博武叹了口气,“我答应过你不会一声不吭离开的,你不要害怕,你一担心,三个孩子都跟着害怕起来。”
文博武说的实话,沈月浅也来翻来覆去睡不着,三个孩子也是,夜里来来回回醒了好多次,奶娘进屋闹得他也不耐烦,抬手,搭在她肩头,倾身低头,在她唇上啄了口,“我不会走的。”最近的事情他吩咐了不准透给玲珑,玲珑打听来的都是些表面上的,沈月浅该是担忧这个了,文博武犹豫着要不要和沈月浅实话说,猛地,目光一暗。
沈月浅听着头顶没声了,好奇地抬头,顺着他视线低头,脑子轰的声炸开,捂着胸口往偏房跑,她最怕的事情发生了,果真流出来浸湿了衣衫,若不是文博武突然回来,她准备回屋奶孩子来着,不想给忘记了。
走到门口了,被文博武拉住,后者声音明显带着笑,“不想我回来得这么及时……”
之后,屋子里传出稀碎的呜咽声,估摸着时辰,奶娘准备进屋喂孩子,到门口了被玲珑拦下,“大爷和大少夫人在屋子里,小主子需要的话会让你们进去的。”从之前那件事,玲珑清楚文博武到了沈月浅跟前就是个把持不住的,只要两人在屋子里,玲珑的耳朵就一直竖着,刚才屋子里的声音小,玲珑耳朵尖,还是察觉到声音的与众不同来。
奶娘看文贵在旁边,全身湿着,只当文博武在里边换衣衫,“我知道了。”奶娘住在离主屋不远的屋子里,和主屋隔着两间屋子,转身走了回去,不想,等到中午了,都没有人叫她们抱孩子,三位奶娘面面相觑,压低了声音道,“孩子小,吃不得其他的,大少夫人没有经验会不会忘记了?”
“应该不会吧。”
一等就等到了下午,进屋抱孩子的时候,感觉屋子里香味重了,之前玲珑找了盆鲜花放着,屋子里都是淡淡的花香,而此时,花香中明显多了份熏香的味道。
“你们抱着孩子下去,我和大少夫人有话要说,天黑了再抱回来吧。”文博武坐在书桌前,惯有的冷漠的神情,而旁边翻着书的沈月浅却做不到文博武的云淡风轻,微微红了脸颊。
人走了,沈月浅扔了手里的书,屋子里味道明显,奶娘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以后再胡来,你就收拾被子去书房睡。”
文博武好笑,“那是谁嫌弃我快了?不然早就结束了,奶娘……”话还没说完,就见沈月浅抓起桌上的书扔了过来,文博武一把手接住,眼睛里尽是笑。
两日后,果然不出所料,翌日就传出淮安将军府要去皖南探亲的事情,除了年迈的两位老人,几乎所有人都出动了,第三天,太子又来了将军府,要文博武随淮安将军府的人一起去一趟皖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