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哭哭啼啼地直起身子,肩膀耸动地厉害,高氏心里不喜,耐着没发脾气,旁边的小高氏哼了声,“四弟妹,娘问你话,你倒是快说呀,难不成玲姐儿找到了好人家,娘还会拦着她不成?”
小高氏脑子不笨,往回高氏生起气来,可不会出声吼她,脾气愈大语气愈是平静,现下,怒斥她分明是做给尤氏瞧的,想明白了这个,小高氏咧着嘴,笑得十分开怀,当然,也没忘记向尤氏射刀子。
“娘,外边传言儿媳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儿媳回京后,娘家大嫂让我捎了点江南的特产给承恩侯府的吴二夫人,承恩侯府哪是我们这种小户人家能攀得上的?儿媳不想被别人说三道四,让身边的丫鬟先去承恩侯府知会吴二夫人一声,二夫人就约儿媳去了城东的百货铺子,不想怎么流出这些话来,玲姐儿回京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娘您可也是看见了的。”尤氏边说边拿手帕掖着眼角的泪,可谓是声泪俱下。
小高氏不乐意了,扭了扭身子,侧对着尤氏,“四弟妹说得是什么话?我们周家虽没有侯爵,哪儿就算小门小户了?别忘了,轩哥儿媳妇可是尚书家的嫡小姐,玉姐儿可马上要嫁进将军府了,怎么就是小门小户了?”
尤氏神色一僵,脸上愈发委屈,“三嫂,是我说错了,刚回京不懂事,您别跟我一般计较。”
余氏默不吭声,目光在尤氏身上没有挪开过,自然将尤氏下抿的嘴角瞧得一清二楚,懂得委曲求全,尤氏,确实是个厉害的,小高氏哪是她的对手,拿去茶杯,又抿了一小口,出来打圆场道,“三弟妹也别说,四弟妹心里怕也不好受,事关玲姐儿和整个四房的名声,先是想想怎么办吧,娘,您说呢?”
高氏低着头,沉思道,“眼下,只希望是空穴来风了,玲姐儿真要入了长公主的眼,周家和承恩侯府只怕要对簿公堂了。”高氏想着尤氏刚回京不知道深浅,三言两语将吴炎辰的嗜好说了,警告尤氏道,“你别学那些眼皮子浅的只看着那高枝而毁了玲姐儿一生,实在不行,我托人给玲姐儿先说门亲事搁着好了。依着承恩侯府和周家的恩怨,玲姐儿过去日子也不好过。”
尤氏感恩戴德地答应下来,“多谢娘给玲姐儿做主。”
高氏担心出了什么幺蛾子,让尤氏先回院子,对余氏道,“你随我出门去一趟孙家,问问孙家太夫人可认识适龄的哥儿,回京述职的官员多,门第低些不打紧,早点将日子定下来,以免横生枝节。”
余氏不动声色地瞥了眼神色不自然的尤氏,满心欢喜的应下,“那好,我回院子叫上研姐儿一起。”
高氏点头,想着孙思妍做事有分寸,有她在中间,确实好说话得多。
谁知,还没走到门口,前边的人送来消息,说是长公主带着媒人上门了,要向三少爷求娶玲姐儿,高氏蹙了蹙眉,怎地这么快?拍了拍扶着她的余氏,凝声道,“你留下应付长公主,我和研姐儿走侧门好了,万不能应下这门亲事。”
余氏自然满心应下,送高氏出了侧门,意味不明地看着身侧的丫鬟,后者小心翼翼地点头,凑上前回禀道,“奴婢已经让人望四夫人院子送了消息,夫人您看,现在我们怎么办?”
余氏挑眉,掷地有声道,“没听太夫人的意思?哪怕得罪了长公主也要将这件事拦下吗?”
而刚回屋里想办法的尤氏得知长公主亲自上门,知道坏事了,当年她从中介绍周淳玉的事旁氏虽瞒着长公主,可稍微一想就能知道是她的意思,如果长公主将这件事揭发开来,高氏和余氏肯定会容不下她,尤氏脑子里快速琢磨着,玲姐儿要是嫁给吴炎辰,好处也是不少的,起码,长公主就是玲姐儿婆婆,以后东哥二,劲哥儿科举的话要是有长公主在皇上面前美言两句,不会是给周寒轩,而且,大房的玉姐儿嫁的可是大将军府,依着余氏和周氏走得近的关系,要玉姐儿帮衬四房是不可能的,这么一来,玲姐儿嫁进承恩侯府的话好处可就太多了。
说不定,还能帮着尤家进京,想明白了,尤氏心底也暗暗认下了这门亲事,让丫鬟注意着那边的动静,凭着之前周家都拿长公主没办法,如今,玉姐儿的亲事在即,周家更是不敢得罪长公主的,玲姐儿的这门亲事,倒不用她操多少心思。
尤氏回京后本是想在中间牵线,让三房的孩子嫁去承恩侯府,如此,整个周家的名声可就坏了,她再给玲姐儿说一门好亲事,最好能从周家分出去单过,否则,周伯游上边有两个嫡子压着,以后官职也不好升,这次,大哥可是帮忙打通了关系的,不出意外,周伯游任刑部侍郎的职位不会出什么乱子,刘海得罪了人,这个位子肯定是保不住的,分家出去,凭着刑部侍郎这个官职,何愁不会比周家高?
可是,经长公主一闹,事情怕是要重新谋划了,周伯游的刑部侍郎这个位子不能丢了才是,至于分家,还要再看看了。尤氏这边琢磨着事,那边丫鬟看着院子里的情景吓得不轻,忙回来通禀,“四夫人,不好了。”
尤氏拧着眉,神色凝重,“何事,是不是大夫人不同意?”余氏最以高氏马首是瞻,高氏不见人影必是出去了,这门亲事,余氏是不敢自己应下来的,否则,得罪了她不说,高氏也不会饶了她。
丫鬟吞了吞口水,岂止是不同意,“大夫人和长公主身边的婆子闹起来了,说长公主欺人太甚,要进宫面见太后请太后为她做主了,奴婢瞧着长公主貌似气得不轻,您要不要去前边看看?”
尤氏来回踱步,没想到余氏竟会硬碰硬,她是不敢出去的,要是长公主稍微不留神将她害周淳玉的事说了,周家就容不得她了,她想分家不假,可是分不是被周家撵出去,想了想,凑到丫鬟耳边低声叮嘱了两句,“你快去快回,记住别让人发现了。”
丫鬟点头,匆匆忙跑出去了,而前边,余氏和长公主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长公主从小没吃过亏,上次栽到了周家手里吃了闭门羹,这次还是,不由得怒火中烧,“余氏,你别给脸不要脸,本宫看上周家的小姐是你们的面子,男未娶女未嫁,怎么就不能上门求亲了?太夫人呢?本宫要见太夫人。”
余氏不为所动,心里对长公主不是没有怨恨地,那些日子,所有人对府里的少爷小姐避而远之,要不是玉姐儿去了南山寺,下边几位能否说亲都不好说,可长公主毕竟是皇家之人,余氏不至于做出越矩的事来,“长公主,臣妇也说过很多次了,太夫人不在,至于侯府和周府,这辈子是不可能结亲的,您要是想仗势欺人,臣妇不介意去宫里请太后为臣妇做主。”
之前那件事后,太后面上不说,心底是对她不满意的,加之现在周淳玉说的是大将军府,那位太夫人跟太后的关系可比她和太后关系好,爱屋及乌,太后哪怕不喜欢周家看在将军府的面子上也会给余氏一分面子,而且,她这时候来闹,无异于要坏了周府的名声,太后怕是不会饶了她,长公主心里极为不痛快,一时又找不到发泄的出口,“尤氏呢,将尤氏给本宫叫出来。”
“长公主还是请回吧,四弟妹刚回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出了名的胆小。”余氏身上穿着朝服,她的诰命虽然低,可穿着这身还是能进宫面见太后的。
长公主吃了闭门羹,走的时候恨不得将余氏盯出个窟窿来,周淳玉无论是脸蛋还是性子都是好的,谁知周家却是一群死脑筋,“本宫明日再上门,就不信了,本宫天天来,谁敢跟本宫争儿媳不成。”
余氏嘲讽地笑了声,没回长公主的话,她心里可巴不得长公主天天来呢。
到门口,见旁氏也来了,长公主心里不舒坦,说话语气也不太好,“你来做什么?”
“我来和您说件事,您被急,辰哥儿是个好的。”旁氏凑到长公主身边说了两句,长公主不怒反笑,浓妆艳抹的脸尽是嘲讽,“亏得余氏冒着得罪本宫的危险也不答应,尤氏倒是个明事理的,今天本宫也累了,明日开始,就让媒人上门就是了,务必每天都来,哪怕把周家的门槛给本宫踩破了也要让全京城的人知道,周家,还是要和承恩侯府联姻。”
“我知道了,走吧,我扶着您回去。”旁氏也不清楚尤氏心里打什么主意了,刚还让她在长公主面前周旋不想将玲姐儿嫁进承恩侯府,转身就让她劝着长公主她答应这门亲事了,幸得她之前没找长公主说,否则,两面三刀的,长公主会如何看她?
两人上了马车,准备出门小高氏和身边的丫鬟也到了门口,“夫人,没听说吴二夫人也来了?怎么她也在?您看,之前听说长公主被大夫人气着了,眼下哪有生气的样子?莫不是承恩侯府和五小姐的亲事定下了?”
小高氏倪她一眼,“别乱说。”垂着头,想了许久才明白尤氏打什么主意,不屑道,“嘴里说得多不乐意,大嫂也是个傻的,帮着人出头,谁不知,人已经在背后同意了呢。”小高氏心里哪咽得下这口气,转身朝余氏院子走,边吩咐丫鬟,“你去和掌柜的说声,今日没时间,哪天有空了再说吧。”
丫鬟点头称是,吵着门口的方向出了大门。
“大嫂,你怎么就和长公主闹起来了?”小高氏径直去了余氏屋子,门口的丫鬟想要拦下都来不及。小高氏进屋,见余氏正在换衣裳,对尤氏怨恨更深了,“大嫂,亏你还为着四弟妹得罪长公主,我看啊,四弟妹早就答应玲姐儿的亲事了,你啊,也是白得罪人。”
年轻那会小高氏和尤氏关系走得就不太近,她是高氏的侄女,高氏不喜欢尤氏她是看得出来的,嫁进周家又是新媳妇,仗着有高氏撑腰极为看不起尤氏,要不是这次回京,尤氏主动说帮下边的姐儿说门好亲事,她也不会主动和尤氏交好,谁知最后被人看了笑话,好亲事哪会落到她头上?
余氏让丫鬟给小高氏奉茶,一脸为难道,“我也是没有法子,承恩侯府三少爷什么人你也是清楚的?当年若非闹出那件事,玉姐儿的一生就毁了,承恩侯府最爱仗势欺人,娘说了不同意,四弟妹不也不乐意吗,身为大嫂,我不在前边扛着,谁扛着?”
小高氏心里也觉得余氏长嫂的身份难做人,不过说尤氏不乐意她是不信的,“大嫂,我与你说好了,我在门口见着吴家二夫人也来了,和长公主有说有笑,看长公主的神色,貌似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那位二夫人不是和四弟妹关系匪浅吗,我看啊,定是四弟妹偷偷和她说了什么让长公主高兴的话,你想想,除非是亲事,否则还有什么值得长公主高兴的?”
“不可能吧?”余氏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让高氏翻了个白眼,往回还以为余氏是个聪明的,谁知也就那样子,搁下茶杯,躬着身子,循循善诱的神情道,“你想啊,长公主闹得这么厉害,却不见四弟妹人影是为什么?还不是早就和长公主串通好了,表面上装清高是被长公主逼着答应的,实则怕娘不高兴,你也说吴家那位性子不是好的了,四弟妹要是答应下来,你说娘会怎么样?”越说,小高氏觉得自己越是聪明,这么浅显的道理不是明摆着吗?顿了顿,见余氏脑子还没转过弯来,继续道,“娘肯定会生气,怪四弟妹攀龙附凤害了玲姐儿一辈子,可要是被逼迫的,情形可就完全不同了,娘只会觉得是长公主欺人太甚,说不定还会心疼四弟妹和玲姐儿。你要是四弟妹,你选哪种法子?”
余氏被说得一愣一愣的,小高氏心满意足地直起身子,慢悠悠端起茶杯,“大嫂也别气愤,这件事若不是我无意间发现了,稍微想得深些,也没琢磨过来,等着吧,四弟妹一定会同意的。”
余氏佩服地看着小高氏,称赞道,“三弟妹,还是你厉害。”
“大嫂只是太怕别人当亲戚了,有的人就是白眼狼,喂不熟的。”小高氏说得抑扬顿挫,余氏心里好笑不已,当初也不知谁巴着尤氏想要将孩子嫁去承恩侯府的了。
不过,这件事有小高氏在中间,接下来的事她就轻松了。
高氏和孙思妍去了趟孙府,回来听说余氏和长公主闹了起来,孙思妍心里隐隐担忧,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长公主狠下心来可是个不管不顾的,便是当着面杖杀了余氏最多也是关禁闭的事,可是婆婆的事孙思妍也不好劝,她心里总觉得余氏在这件事情上反应过激了,又说不出为什么。
沈月浅听说了长公主带媒人去周府的事,尤其小高氏在中间蹦哒得厉害,心里好笑,小高氏爱贪小便宜,为人吝啬,真要让她像尤氏沉着性子来害人估计不太可能,小高氏的性子更像直接将人杖毙的主。
明日便是元宵了,文博武说了元宵带小七出城外,小七生怕有变,缠着周氏问这问那,周氏被他缠得没了法子,板着脸道,“要是一直问,明日博武哥哥来我也不让你出门。”
小七立马禁了声,楚楚可怜地趴在沈月浅腿边,黑白分明的眸子闪烁着丝丝晶莹,周氏瞬间没了脾气,“好了,天色不早了,让鲁妈妈给你洗澡,早点睡觉,明日早起行了吧?”
对这个儿子,周氏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沈月浅摸着他的小脑袋,好笑道,“明日出城后可不要乱跑,博武哥哥给你找了两个小厮,渐渐你也大了,可不能再住在娘的屋子里,娘旁边的院子不大,几步路就到了,之后你住到那边去知道吗?”
小七心里不太乐意,瞅着沈月浅认真的神色,知道这事没有回旋的余地,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闷闷不乐地答了声,“好。”
周氏在旁边叹气,“还是你拿他有法子,那两个小厮什么时候送来?”人是早就找到了的,不知为何现在才送来,周氏不得不提起心思,毕竟是要照顾小七一辈子的。
“明天吧,娘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城外热闹,表姐说大舅母二舅母也会去。您也一起去看看吧。”周氏虽然已经三十多了,保养得好,和二十多岁的人没什么区别,身段和少女没差反而更多了一丝风韵。
周氏摇头,平静道,“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好生玩,虽说你和武哥儿已经说亲了,在外还是多注意着些,道理你都明白,娘总归是希望你好的。”想着明年女儿就要嫁给别人了,一时之间,心头涌上了几分伤感,“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我给小七整理番他的玩具。”
沈月浅点点头,没说周家发生的事,周氏和尤氏不对付,有些事,不知道反而是周氏有好处。
天刚麻麻亮,小七就跑来沈月浅的屋子,闹着叫她起床,沈月浅睡眼惺忪,裹着被子不肯动,玲珑换了蜡烛,重新点燃,无奈道,“小少爷嗓门大,奴婢们也没法子,小姐可还要睡?”
“姐姐,快起床,待会博武哥哥就来了。”小七趴在床边,说着就要拖鞋上床,玲珑忙将他拉住,“小少爷,不若您再让小姐睡会儿吧,放花灯要晚上,晚上还有灯谜,现在还早着呢。”
沈月浅裹着被子,抬头,素净的小脸上满是被扰了美梦的不高兴,声音好带着没睡醒的沙哑,“娘起了?”
“没了,鲁妈妈不让我叫娘起床,说太早了,姐姐,你快起来,博武哥哥来了知道你还在睡,肯定会笑话你是大懒虫的。”小七在旁边尖着嗓音,刺得沈月浅捂紧了被子,翻身向着外边,伸出葱白般的手摸向小七,小七以为沈月浅像平常一般逗他,主动将脑袋凑过去,不料,沈月浅揪着他的耳朵,疼得他跳脚,“疼,姐姐,疼。”
“活该。”沈月浅嗔怪了句,只得起身让玲珑伺候她穿衣,梳妆时,沈月浅眼皮还上下打着架,还好沈月浅底子好,随意抹点脂粉就很好看了,到选头饰的时候,玲珑略有犹豫,“小姐,那套红宝石的钗子,珠花还没戴过,不若那一套可好?”
沈月浅昏昏欲睡,含糊不清地嘀咕了句,玲珑笑了笑起来,弄好头饰走出外边,坐在桌边等着用膳的小七扭过头,被沈月浅的装扮惊得张大了嘴,沈月浅以为出了岔子,她淡淡的扫了眼铜镜中的人儿,好似没问题才出来的,被小七一打量,她却是说不准了,上上下下看着自己身上的装扮,白色丝绸褙子,玫粉色长裙,昨晚就准备好的行头,正欲抬头问,小七就咧嘴大笑,“姐姐,你真漂亮,比我见过的任何人漂亮。”
以往沈月浅也会装扮,发髻多以素雅为主,头上红色宝石的海棠珠花嵌在发髻上,好似真花似的,玫粉色的宝石玉坠在耳边轻轻晃着,花开媚脸,可把小七高兴坏了,上前拉着沈月浅的手,让鲁妈妈看,“鲁妈妈看我好看不,姐姐漂亮,我不能出去丢了姐姐的脸。”
沈月浅笑了出来,揉揉他早上被捏的耳朵,“哪儿学来的,还疼不?”
“有点,姐姐给吹吹。”说着,小七就爬上凳子坐好,侧着脸,等沈月浅给他吹,鲁妈妈见两人关系好,心里也感慨,大户人家的兄弟姐妹多,真心实意好的实际也少,敛下思绪,笑道,“老奴看看夫人可来了。”
周氏突然想去南山寺还愿,本来年前就该去的,结果被耽搁下来,此时正张罗着明月收拾行李,走进屋里的一刹那,也被沈月浅装扮惊着了,小七脸上更是得意,“娘,姐姐是不是很漂亮?我也是很好看的。”
周氏好笑,“是,你也好看。”目光落在沈月浅的头饰上,目光一怔,心里大概明白了什么,在旁边坐下,说了去南山寺的事,看沈月浅欲开口,周氏抬手打断她,“我一个人去就好,有明月大山跟着,路上不会出什么事,大概三天就回来了,我刚才捎信问你大舅母了,问问她去不去,你们在府里待着就好,晚上别玩太晚了,知道吗?”
最后一句明显是对着小七说的,小七舍不得周氏,坐在周氏腿上,抱着她不肯撒手,周氏好笑,“多大的人了,还抱着娘撒娇,在府里听你姐姐的话,明白吗?”
“哦,娘,小七也想去。明日我们一起好不好?”
沈月浅算着日子,三日后正是太子府的宴会,让周氏去南山寺一趟求个心安也好,“那娘路上小心点,我会照顾好小七的。”
“有你在,娘哪有什么不放心的。”周氏也想着等太子府的宴会过后再去南山寺,到那时候,去南山寺的人就多了,不想挤在一起,刚吃过饭,明琴来说余氏回了消息,在城门外等着一起走。
沈月浅和小七先送周氏去城门,叮嘱门口的侍卫要是文博武来了说她们出城去了。
马车上,小七要拉帘子,这么早的天,大街上不少铺子门口的灯笼还亮着,沈月浅拉住他的手,要他听话,早晨的风寒,易着凉,沈月浅担心小七身子受不住。
“小七听话。”周氏还没离开过小七,心头有几分不舍,伸手抱住他,指着外边道,“待会回来的时候你再拉开帘子,说过要听姐姐的话,你忘记了?”
小七瞬间乖乖不动了,又去逗旁边的丁丁,粉红身子壮硕,带出门会吓着人,周氏抱着小七,小七抱着丁丁,出城的时候遇着官兵检查,大山递了牌子,才听官兵说起最近丢小孩的人家多,京兆尹衙门的铜锣都快被人敲坏了,周氏顿时紧张起来,“小七要乖乖跟着你姐姐不准乱跑知道吗?要是被抓走了,就再也见不到娘亲和姐姐了。”
周氏说得郑重其事,小七也害怕起来,“娘,小七要去南山寺,寺里有小和尚,小七不要在京里了,京里有人拐子。”往年小七闹着要下山玩,周氏就是拿人拐子吓唬他的,不想这次真把他吓着了。
“娘,您别吓小七,不说有我鲁妈妈福禄福寿,还有丁丁呢,丁丁鼻子灵,它跟着小七不会出岔子的。”心里却想起一件事来,上辈子有一年也是这样的情形,京中不少人家的孩子都被人带走了,不过好像都是女孩,那一年闹得厉害,可是最后却无疾而终,心里记着这件事,回来的时候换作福禄赶车,沈月浅让他多问两句。
和她记忆中的没有多少出路,丢的多是女孩子,大多五六七岁,沈月浅总觉得和某件事有关联,又说不上来,直到外边福禄说文博武来了她才回过神来,小七迫不及待地拉起帘子,朝马背上的文博武挥手,“博武哥哥,博武哥哥……”
好在今日元宵,大多去了城西,街道上三三两两的行人认不出小七,沈月浅上前拉小七,示意他小声点,隔着帘子,不可避免地瞥到了文博武的穿着,一件月白色的对襟长衫,衣袖和领口处绣着银色腾云祥纹,腰间的银色腰带上,红色的暗玉极为显眼,细细一看,和沈月浅发髻上的红宝石珠花颜色极为相似,沈月浅脸色发烫,坐直了身子,任由小七和文博武说话。
马车渐渐拐进一条小道,小七整个人都兴奋起来,拉着沈月浅要她看,小道两侧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沈月浅解释,“白天花灯不会亮,待到了晚上更好看。”
小七直点头,和沈月浅商量,“姐姐,我能不能出去和博武哥哥一同骑马?”
“不行,风太大了,你年纪小,承受不住。”
小七顿时不乐意了,“我穿得厚,博武哥哥都没穿披风或是大氅呢,我都有。”
沈月浅一怔,貌似反应过来文博武确实穿得单薄了,蹙了蹙眉,就在小七以为她要答应的时候,摇了摇头,“博武哥哥是大人,身子骨硬朗,不怕冷的。”
马车外的文博武将姐弟两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再拐进一条巷子,文博武翻身上了马车,掀起帘子走了进去,沈月浅一怔,小七则下意识地看向外边的马,见有人牵着了才收回目光,“博武哥哥,你冷吗?”
文博武自然而然地坐在沈月浅身侧,伸出手,摸向小七粉嫩的小脸,冰得小七直往沈月浅怀里钻,“冷,博武哥哥的手好冷,哈哈哈哈……”文博武的手贴在小七的脸上,他往沈月浅胸前一靠,文博武的手不可避免地摸着了一块柔软,眸色渐深,当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抽回了手,抓起小七,沈月浅正是发育的时候,而小七也快四岁了,可不能再往沈月浅身上贴了,“小七想博武哥哥没?”
“想,今早我很早就醒了呢,博武哥哥,我娘去南山寺了,我们送她出的城。”小七说了许多事,文博武耐心地听着,目光时不时瞥向旁边的沈月浅,唇角的笑意加深,他没想着她会戴这套头饰,红色,确实很衬她肤色。
“博武哥哥,我们去哪儿啊?”小七记得来的时候没有走这些地方,不由得好奇起来,伸手要拉帘子,被文博武拉住,“你姐姐在车上,别拉开,叫旁人瞧了去。”文博武说得实话,见过沈月浅的人很少不对她动心思的,当日五皇子的一番话让他不得不重视起来,况且,今日沈月浅本就比平时好看。
小七懂了他的意思,嘻嘻笑道,“博武哥哥是不是也觉得小七姐姐是最漂亮的?”
文博武赞同地勾了勾唇,“阿浅本就是最美的。”
两人不要脸的话让沈月浅脸红了彻底,美目含嗔道,“说什么呢,表姐不也是好看的?雅姐姐和薇姐姐不好看了?”
小七以为沈月浅不赞同,噘着嘴反驳,“不一样,小七的姐姐就是最美的,博武哥哥也是认可的。对吧,博武哥哥。”
沈月浅真是气了,真不知小七性子随了谁,很多时候周氏说小七像极了她小时候,沈月浅可不记得自己那么厚脸皮了,宜羞宜嗔地瞪着文博武,但凡他要附和一句,她就真的生气了。
文博武挑了挑眉,黑曜石的眸子尽是宠溺,“小七不能这么说。”见沈月浅神色舒展开来,他画风一转道,“有的事,我们自己心里清楚就是,嚷得满城皆知,那些不如阿浅好看的小姐可该恨阿浅了,小七不能给阿浅树立敌人对不?”
沈月浅不知道还有这样子教孩子的,她还完全找不到反驳的话,故作生气地别开脸,不搭理两人。
小七一本正经想了许久,觉得还真是这样子的,“博武哥哥说得对,以后小七只在心里说。”
马车停下,文博武先撩起帘子走了下去,随后接住小七,退后两步让玲珑安置小凳子,再出来的时候,沈月浅已戴上了帷帽,姣好的身子都掩在了玫粉色的披风下,文博武满意地转身,抱着小七走在前边。
这处酒楼是赏花灯最好的地儿,每年提前三个月房间就全被订完了,沈月浅知道文博武早有打算,故而一直没问,进了大堂,掌柜地迎了上来,认出是文博武后又乖乖退了回去,文博武带着她们上了二楼,屋里放满了各种样式的花灯,小七毫不犹豫地挑了只小狗花灯,还蹲在地上和丁丁比较了一番,“博武哥哥,现在可以去吗?”
沈月浅站在窗户边,河面上还融化着少量的冰块,一有一两只花灯漂浮在上边了,看今日的天,估计有阳光的,沈月浅想了想,道,“傍晚的时候再去,河边还结着冰,小心滑下去了。”
文贵和玲珑等人在外边候着,闻言,文贵想起一地来,“小姐,小少爷要是想放花灯的话,奴才倒是知道一地,就在旁边的水池边,专为小孩子准备的,这种时候那里该是有人呢。”
小七站不住了,唤了声丁丁欲往外走,沈月浅看了眼天色,这么早,哪是放灯的时候,文博武在旁边插话,“多带两个人,小心点。”
小七下了楼,沈月浅担心他出事,就在窗户边守着,文博武挨着她,安慰道,“文贵做事妥帖,不会有事的。”在河边,文贵和小七说了两句什么,小七拉着文贵往河边走,沈月浅着急,文博武握着她的手,“不用担心,不会出事的,等着看看吧。”
文贵往酒楼招手,很快,就有人拿着铲子出去递给文贵,文贵走到河边,铲出一小块,这才牵着小七过去,沈月浅松了口气,嘴巴上仍有些埋怨文博武,“小七都四岁了,瞧瞧惯成什么样子了。”
文博武捏着她骨节分明的手,不知为何,沈月浅的手一直不见长肉,白皙柔嫩,就是细了些,不在意道,“只有一个小舅子,总归是要对他好些的。”
沈月浅倪他眼,红着脸道,“说什么呢。”
文博武深不见底的眸子染上了一层笑意,促狭道,“你知道就好。”
小七代替沈未远成了沈月浅心底的唯一,且是不可撼动的亲情,文博武当然知道怎么做讨沈月浅喜欢,上辈子尚且能为了她护着不是亲哥的沈未远,对同父同母的小七,文博武对他自然会更好。
沈月浅不可与之对视,他眼底闪烁的光太过耀眼,沈月浅别开脸,这时候,下边的小七转过身,挥手叫她,“姐姐,快看,是不是很漂亮?”天色大亮,花灯上燃着的烛火也不怎么显眼,可是,小七玩得高兴就好,点了点头,也不知小七看得清楚不。
不一会儿,小七让文贵抱着回来了,小脸上满是兴奋,“姐姐,好好玩。”河边风大,小七小脸被吹得通红,沈月浅拉着他,让他坐在炭炉边,暖和了再出去。
这时候,门口有丫鬟来禀,“沈小姐也在?奴婢是承恩侯府的,我家长公主让您过去说说话呢,以后都是亲戚了,多走动才好。”若不是认出了小七,长公主不相信凭着辰屏侯府可以在这处酒楼占到位子。
丫鬟有意地往里边窥探,玲珑挡着她目光,“这位姐姐您先回去,我家小姐也是刚来,安顿好了会过去给长公主请安的。”
沈月浅却是被丫鬟嘴里那句以后是亲戚惊着了,难不成周纯玲和吴炎辰的亲事定下了?文博武阴沉着脸,淡淡扫了眼门口的文贵,文贵叫苦不迭,他早就交代下去了,但凡沈月浅不乐意见到的人酒楼都不给定位子,哪知道还是被长公主寻到了法子?去大堂一问,文贵也蹙起了眉头,说房间是韩家太夫人订下的,掌柜的忐忑不安,“文贵,是不是大少爷有什么指示?”
文贵摆摆手,人来了,总不能将人弄走,况且,酒楼是将军府的,在京里不是什么秘密,想了想,摇头道,“没什么了,江家可有在这边订位子?”
“订了的,不过江家还没人来。”
文贵挥手,上楼如实禀告给文博武,后者表情淡淡的,“算了,我们换块地,别让不想干的人污了眼。”让文贵领着沈月浅和小七先下去,他随后就来,长公主不喜欢周家大房,余氏和周氏走得近,少不得要迁怒到沈月浅身上,他不怕,却是不想旁人说三道四坏了沈月浅名声,在二楼,看着沈月浅和小七上了马车,他才跟着下楼。
谁知,长公主站在马车边,好以整暇地守着,“本宫就说人怎么突然就走了,原来是和情郎私会来了,这么早,博武也不陪着文太夫人,太夫人心里怕是该难受了。”
长公主一直让丫鬟盯着沈月浅,收拾不了余氏,对付沈月浅还是绰绰有余的,没想到竟然发现沈月浅是和文博武一起的,到处勾…引…人的狐媚子。
文博武平静下来,上前给长公主行礼,不动声色地给福禄使眼色让他先走,福禄挥着鞭子还没落下就被长公主身后的丫鬟叫住,“沈小姐真是好大的架子,都见着长公主了还不行礼,要偷偷地走,可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没落下,就挨了一个响亮的耳刮子,是刚才领着沈月浅下楼的人,文博武身边的小厮,丫鬟跟着长公主好几年了,何时受过这种气,捂着火辣辣的脸,恶狠狠瞪着文贵。
“哪儿来的不懂规矩的奴才,沈家是皇上赐封的辰屏侯府,小侯爷年纪不大也不该由着一个奴才对着他家姐指指点点,你算什么东西?”文贵声音不高不低,二楼上已到了几户人家了,忍不住好奇打开窗户往下探。
长公主气得不轻,“博武,你就是由着身边下人落本宫面子的?打狗还看主人,他将本宫至于何地?”
文博武语气疏离而客气,“祸从口出,文贵也是担心有人仗着您的名头在外边仗势欺人,您也不用谢文贵,他应该的。”说着,朝福禄招手,“沈小姐也是听说沈夫人在这边订了位子前来查看的,长公主何须动气?”
福禄再次挥鞭,被长公主拦下,“不准走,本宫倒是要看看沈小姐到底长了何等天人之姿不能让人窥视其二,还是说博武自己心里有鬼?本宫记得不错你与沈小姐说亲了吧,等不及了?”
这时候,帘子从里被掀开,沈月浅戴着帷帽,低着头,“让长公主见笑了,民女送家母去南山寺上香,因着一脸疹子,好些时日不曾出门了,若非这样,也不会特意来一趟让掌柜的将家母订的房间退了。民女也是担心传染给您才想着先行回去了,是民女思虑不周,长公主哪是怕这些的?民女这就下来给您请安……”
说到传染,长公主嫌恶地退后两步,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余氏今日去南山寺她也是刚得知的,约了周氏貌似也说得过去,忙摆手道,“起了疹子可要好好找大夫看看,博武眼光高,别到时出了幺蛾子你可就后悔莫及了。”
沈月浅淡淡地笑了笑,张嘴让福禄赶车回去,长公主扬手道,“你长了疹子要回去休息就算了,本宫觉得你这个弟弟倒是个聪明的,小孩子还是多在外边玩,整日被拘在后宅,见识和妇人差不多可不行,让他来,本宫领着他玩。”
“不要,我要和我姐姐一起。”小七不喜欢车下这位穿着华丽的妇人,若不是她,姐姐也不会拉着她回去了,更不会装脸上有疹子,语气十分不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