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沈月茹离家出走也才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沈月茹和宋子御遇着了不说,还怀了一个多月的身孕,星眸微转,沈月浅思索着道,“会不会,其中有什么误会?”沈月茹年纪这么小怎么可能容易怀孕,尤其还是和宋子御?宋子御爱美人不假,无媒苟合之事该还没这个胆子的,上辈子,她嫁进文昌侯府和宋子御乃各取所需,可两人刚成亲那会,宋子御对她有求必应,甚少碰府里的通房姨娘,后来才渐渐开始召她们服侍的,聘为妻奔为妾,宋子御一个男子不明白,沈月茹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文博武拖起她身子抱来坐在自己腿上,头枕着沈月浅肩膀,冷哼道,“能有什么误会?沈月茹从长巷子出来跑去薛家,薛家败落下去了,怎会无缘无故收留一个黄花大闺女,薛夫人是个好算计的,当时和薛氏沆瀣一气受了连累,如今沈月茹到了她手里怎么会让她好过,表面上施舍口饭吃,暗地没少使诡计,和宋子御暗度陈仓这件事还有薛夫人的功劳在。”说到这,文博武吸了吸鼻子,鼻尖蔓延着淡淡的清香味了他又才接着道,“沈月茹小小年纪,心思比当初的薛氏可厉害多了,薛夫人要她伺候宋子御,她不仅将宋子御伺候得舒舒服服,还让宋子御为了他跟家里翻脸,京里边的人许多都在说刘氏厉害了大半辈子,最后遭到了一双儿女身上。”
宋安雯和刘书邦的亲事还在,可刘书邦被刘侍郎撵出府不说,刘书邦是个不思进取的,整日跟一帮三教九流的人混在一起,直言没了刘府还有岳家侯府当靠山,宋安雯找刘氏闹了好几次要退亲,刘氏也存了心思,奈何退不了,刘家不同意,文昌侯府现在可热闹得紧呢。
沈月浅安静地听着,对文博武说话的语气很是不解,文博武不喜欢打听别人的事,可对文昌侯府的事却了解得极清楚,还有文博武说起文昌侯府的语气,尽是嘲讽和厌恶,不由得出口问他,“文昌侯府和你有仇?”
他的脸贴着她耳朵,沈月浅背对着他看不见文博武神情,屋子里顿时安静得针落可闻,沈月浅犹豫着是不是她说错话惹他不高兴了,正欲转移话题,却听他深吸了口气,“深仇大恨,不可化解。”
沈月浅一怔,听他的语气不像是开玩笑的,她不敢接着问了,两世为人,也没听文博武用如此含恨的语气评价谁,想了想,岔开了话题,“过几日将军府的宴会我娘说不去的,她有点事走不开。”周氏忙前忙后有些时日了,好像请了一批匠人来府里打造家具,周氏寸步不离的守着,生怕出了篓子,哪儿也不去。
“不过就是我祖母心血来潮想请些人去府里说说话,伯母忙就算了,你和小七要不要去?”环着沈月浅腰的手在她肚子间捏了捏,软软的一层肉,捏着很是舒服,文太夫人身子痊愈后性子改了不少,生怕哪天哪儿不明不白的就死了,以往不爱去的宴会,现在一个月也会挑两三个走走,她一去,宁氏,齐氏,裴氏也得跟着,这次宴会还是宁氏提出来的,天冷了,担心文太夫人奔波身子承受不住,不如叫人进府满足文太夫人。
沈月浅心里也不想去,将军府邀请的那些人皆是她平时不认识的,很难融进去不说,冲着她和文博武的关系,少不得要被人评头论足一番,她还是小姐,说话不能大胆了,可又受不得点气,没必要受将军府那些表小姐的气,想起表小姐,沈月浅转过身子,垂着眼眸看着文博武,酸溜溜地问道,“你和那些表妹关系如何?”
上辈子,文太夫人和宁氏可是为了将自己娘家的小姐嫁进将军府费了不少的心思,就差没闹得翻脸了,若非文博文骂她是个害人精说起那些表妹,沈月浅还不知道有小姐为了等文博武十*岁都没出嫁的。
文博武挑了挑眉,唇角勾着笑,意味深长道,,“我自小就在军营,按理来说关系还不错吧,毕竟不怎么见面,也没有什么冲突,怎么,这时候才想起问是不是晚了?”
不想被他看穿,沈月浅羞赧的红了脸,反驳道,“什么,我就随便问问,听说宁国侯府那几位小姐可是貌美如花,才华横溢,在京中名气大着,我不过好奇问问而已。”
文博武失笑,见她目光闪躲的移开眼,分明是欲盖弥彰,眉梢尽是笑意,双手捧起她的脸,鼻尖对着她的鼻尖轻轻磨蹭,好笑道,“是,你就是好奇,想知道,不过,你之前不在京里住,沈家和宁国侯府没有往来,你从哪儿听来宁家小姐貌美如花一说的?”
沈月浅一噎,心虚地挣开他的桎梏,腮帮子鼓鼓地道,“我不和宁国侯府往来总该认识一两个了解宁国侯府小姐品行的朋友吧,还不准我有一两个朋友了?”说完觉得底气足了,挺起脊背补充道,“我听雅姐姐说的,还有贵央侯府的薇姐姐,不行么?”
谁知,文博武笑得更开怀了,胸腔一震一震的,拉着她小手,状似安抚实则还是在笑,“是,我不该多问一句,你认识的人见多识广知,知道谁家小姐长得美或长得丑再自然不过。”隐隐的,文博武想沈月浅去将军府了,渐渐那些表妹也好,故而,提议道,“伯母最近忙什么,要不要我帮忙寻一两个懂门道的来帮忙看着?”
沈月浅摇头,周氏不和她说,沈月浅猜得到,该是为她打造一套家具当嫁妆的,木材是周伯槐费了好些心思从南边淘回来的,为此,周伯槐还告假亲自去了一趟,周氏对这件事更是格外上心,送来的帖子全被周氏退了,就怕匠人出了岔子。
文博武不再多问,拉起她的小手放在掌心轻轻摩挲,“那日你和小七来好了,小七不是还想养只大狗吗?我给他寻回来了,狗身量大,不敢轻易带过来,让小七去将军府看看,看了坚持要的话,我让训养狗的人一起来侯府,等狗熟悉小七了再离开。”
沈月浅有些心动,最近,小七对念书反感的很,上个月还信誓旦旦的要考状元,现在就有了弃笔从戎的心思了,嚷着要去打仗,说什么丁丁当副将,卢平当探子,府里的草木被践踏得不成样子,尤其天冷了雪大,每天玩了回来小脸懂得通红,她叫也叫不住,都是和文博武介绍的那些武将家的孩子学的,沈月浅既高兴又苦恼。
“你去了将军府,顺便可以见着你表姐,她该是会去的,你们两说说话,还有洪太夫人,江太夫人都会去,你去了不会觉得闷。”文博武再接再厉地诱惑道,“至于我那些表妹,你也可以亲自看看不是更好?”若非活了两世,他还听不出沈月浅语气里的酸味,上辈子,那些表妹可谓苦心积虑的要嫁给他呢,她不高兴是因为将他放心里了,文博武心中欢喜,凑上前啄了啄她娇艳欲滴的唇,仍旧和她发间的香味一样,淡淡的一股,好奇问道,“冬日唇易干,你铺子上的唇油有没有适合男子用的?”
文博武的唇一年四季不会感觉有什么干燥,文博文就不行,到了冬日定期要让大夫开药方,喝了药,嘴唇才会好上几天,几天后又会发干,有时还会裂开,不仅是唇,脸也是。
沈月浅回过神的时候,文博武已正了身子,唇上散着她的唇膏,妖冶惊艳,沈月浅不自在地别开脸,摇头反诘道,“男子也需要用那种东西?”沈月浅现在用的唇膏还是文博武研发出来的,特制的油脂加了花香,不似往常用了总感觉油腻腻的,这种唇膏,吐字说话不会觉得粘在了牙齿上,淡淡的花香更是让人觉得舒服。
“其他人我没有问过,二弟每年嘴唇干得厉害,往年要么找大夫开点药,要么找太医,今年稍微忙起来,许多时候都忘记了,闻着你身上的味道我又才想了起来。”文博武回想起在军营的时候,边关气候恶劣,别说嘴唇干燥了,光是冻疮都能让人没了活下去的*,京里人花样多,注重保养的男子估计也是要用的,一时来了兴趣,“你铺子里的那些唇膏其实男女都可以用,如果要专卖给男子的话,换一换包装的盒子就好,花香也可以挑几样常见的出来。”
男子不似女子爱打扮,个个都争着要独一无二,一般的花香就够了,不过,“味道再淡些,你让掌柜的隔一排架子摆就行,先卖卖,不行的话撤走就是了,没什么亏损,要是生意做起来了,你可就是京里的头一份。”
沈月浅也来了兴趣,点头道,“这个法子不错,可是,男子喜欢什么样式的盒子?”沈月浅铺子里的唇膏都是水果形状的,上边刻着不同的花色水果,代表着不同的味道,男子的爱好,她还真是不清楚。
文博武将她拉近,又啄了下唇,很是满意沈月浅顺从的态度,爽朗道,“这有何难,我帮你绘两种就是了。”说着,抱着沈月浅去拿笔墨纸砚。
沈月浅身子一轻,吓得惊呼出声,双手下意识的抓紧了文博武胸前的衣衫,嗔怪道,“快放我下来,纸在书架上……”语声未落,文博武已抱着她走向书架,双手拖着她屁股往上抬了抬,沈月浅娇羞得耳根子都红了,低着头,看被她拧成一团的衣衫。
“拿啊,快些,差不多时候我得走了。”现在他不用偷鸡摸狗的进府了,可是待的时辰不能久了,久了,周氏就该不高兴了,周氏对他好,他心里也有自己的分寸,故而,每次来没多久走。
沈月浅眉眼含羞,美目含春地瞪他一眼,侧身拿了纸和笔,让文博武放他下来,文博武置若罔闻,腾出一只手端了砚台,在桌前坐下!沈月浅还坐在他腿上,侧着头,一只手托腮,促狭地望着她,“研墨吧。”
沈月浅气鼓鼓地挪到他膝盖边,前倾着身子,专心研墨实则脸色烫得厉害。
文博武画的唇膏盒子是缩小的砚台,和毛笔形状的,看上去磅礴贵气,沈月浅暗暗懊恼她怎么没想到,收好纸,文博武缠着她要报酬,两人歪腻了好一会儿他才放开她,脸上不显餍足,眸色反而愈发深了,沈月浅红着脸,瞅了眼外边的天色,想问他什么时候走,文博武已主动站起来,神色晦暗如深,不着调的说了句,“今天要是我两就成亲该多好?”
沈月浅娇羞的脸红到了耳根子,宜羞宜嗔道,“说什么呢,快回去吧,夫子的事情怎么样了?”
文博武忍下某处的胀痛,刚才两人的姿势亲吻时,她不时摩擦着那里,弄得他疼痛难忍,为了礼节以后还是少来微妙,真要在这屋子要了她,文博武自己都会后悔的,敛下思绪,想了想,道,“已经差不多了,过几日我让他来府上,你要是觉得好的话,明天春天就在前边给他腾座院子出来。”
沈月浅点头,开始催促他,“快走吧,我不留你了。”
文博武好笑,低喃了一句,头也不回的出了门,院子里遇着小七,正趴在一堆修剪成圆形的树丛堆上,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模样,专注地打量着四周景象,文博武放轻脚步走到他身后,故作恐吓了声,“啊,杀。”
吓得小七从树丛摔了下去,肥嘟嘟的身子摔在雪地上,雪哗的声被压开的声响很是响亮,文博武抱起他,排掉他身上的雪,道,“天冷了,好生回屋里待着,真喜欢当兵打仗,明年春天,雪融化了我带你去军营玩两天,前提是最近一段时间乖乖听话,不准给你姐姐惹麻烦,做得到吗?”
小七手舞足蹈的点了点头,文博武给小七找的玩伴都是武将家里的,耳濡目染,难免会说起从大人嘴里听来那些当兵打仗的事,不怪小七来了兴致,小孩子,正是见样学样的时候。
文博武满意的拍了拍肩膀,“那你先回去,姐姐让你念书也不能落下,当兵打仗要是不认识字,会被人笑话的。”文博武叮嘱小七一番才走了,到门口时问文贵,“那几个孩子可有机灵老实的?”
文贵躬身道,“有四个悟性不错,且敲打得差不多了,是不是这时候送过来?”
“走吧,今日有空,我去看看。”人是伺候他小舅子的,出了岔子,沈月浅铁定跟他急,文博武当然要盯紧些,那几个孩子都是被抛弃的孤儿,是南山寺方丈送来的,方丈挑的人没得说,这个月,文博武主要想挑性子和武艺拔尖的,既然是伺候人,当然要会点武功,去庄子忙到傍晚才回文府,一进门,小厮就说今日太夫人院子闹出点事来,文博武皱眉,瞥了眼文贵,文贵识趣的转身走了,不一会儿就将前因后果打听清楚了,“不是什么大事,奎老太爷给太夫人来信想来将军府住几日,太夫人同意了,谁知,亏太老爷还要带几个孙女一起来,大夫人没答应,意思都府里两位少爷都说亲了,要来也要等您和二少爷成亲后再来,文太夫人生气了,说大夫人看不起奎家人,看不起她。”
文博武挑眉,“最后两句是太夫人说的?”
文贵神色一僵,悻悻然地笑了笑,“是奴才加进去的。”文太夫人重规矩,不喜大夫人这么多年也从没当面起过争执,更不会落大夫人的脸面,不过,太夫人生气不是因为这个还能有什么?大夫人说等两位少爷成亲,无非暗指奎老太爷想将府里的小姐送过来给两位少爷当妾,正妻没进门,不可能抬妾,让奎老太爷等等,这句话意思显而易见了。
文博武云淡风轻地抿了抿唇,文贵心有惊悚,巴结地笑道,“是奴才错了,奴才妄自揣度太夫人大夫人的意思,主子,您自来宅心仁厚,千万别跟奴才一般见识,奴才还等着精神抖擞的给沈小少爷送小厮呢。”意思是,看在我这些日子帮忙操练小厮的份上将功抵过了。
“瞧你这出息,是让你备水,我沐浴后再去给太夫人请安。”随着语声落下,文博武已进屋顺手关了门,留文贵在门外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依着平时,肯定会罚他抄诗词去了,今日这么好说话肯定不是念着他劳碌,想起文博武胸襟的褶皱,文贵不怀好意的笑了笑,有了女人,冷若冰霜的少爷性子都软了。
回过神,忙吩咐人备水去了,心里暗暗琢磨着,冲着文博武难伺候的性子,怎么也要巴结好了未来的少夫人才行,好像府里其他人还不知道,文贵暗自得意,巴结少夫人,先巴结好沈小少爷,小孩子喜欢的他也琢磨出门道了,不由得胸有成竹。
翌日一早,沈月浅让大山去一趟铺子叫掌柜的来一趟,将文博武画的纸交给他,“还是找我们之前做的那间打磨首饰的铺子,每样先一百个盒子,让做唇膏的师傅弄出个这种模具来,以后,铺子里也卖男子用的唇膏,没买之前保密,透出去后就没商机了。”
掌柜的是个忠厚老实的,加上沈月浅不仅对他,对他的妻儿也照顾有加,掌柜更是记着她的好,严肃地毕恭毕敬道,“知道了,卖的那一天可需要问问您的意思?”
“不用,你自己斟酌着办就好。”
将这件事交代好了,门口侍卫传来消息,说沈月茹上门送帖子来了,她从文博武那里得知了事情原委,倒是没觉得多惊讶,上辈子,沈月茹也是怀过宋子御的孩子的,只是最后没保住罢了,想了想,让人领她去垂花厅,算是看在上辈子沈月茹帮过她一次的份上见见她。
沈月茹一路走来,左右两个丫鬟细心的扶着,月份前,她却端足的孕妇的姿态,故意挺着不显的肚子昭示她怀有身孕这一事实,可脸上却是浓妆艳抹,烈焰红唇也不为过。
到垂花厅坐下沈月茹心有不悦,招待客人都会去正屋,垂花厅这种地方哪是正经招待人的?扫了眼屋内摆设她又释然了,周氏和沈月浅看不起她又?她不照样嫁得风风光光?
沈月浅进屋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沈月茹来,一张脸涂抹得盖住了原本的风华,看上去老了好几岁,同时,沈月茹也打量着沈月浅,沈月浅从小就好看,长大了尤甚,一身粉红色褙子,芍药花色的长裙,外穿的一件西瓜红大衣衬得一张脸高贵典雅,发髻轻挽,钿花修饰,好似画中才能见到的人儿,不由得,沈月茹哼了声,比起沈月浅,她的装扮太显隆重了,为了今日上门,昨晚她就开始不停地试衣服,想着今日把沈月浅比下去,谁知,人家压根没当回事,不当回事就算了,轻描淡写的气质就甩她一条街,心里不痛快道,“几年不见,三姐姐确实美了不少,可也美外人说得那般倾国倾城吧,三人成虎的道理还真是不假。”
要沈月茹夸赞沈月浅,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心里承认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一回事了。
沈月浅微微一笑,不当回事的让玲珑奉茶,又想起沈月茹怀着孩子,“给沈小姐端一杯红枣银耳汤来好了。”沈小姐三个字像跟针刺进沈月茹肉里,她嘲讽道,“虽然我们被逐出族谱,血缘上你还是叫我一声四妹妹,怎么,和将军府说了亲事就看不上我们这种穷酸的亲戚了?”
沈月浅微微一怔,沈家被逐出族谱一事她真没听说,接过玲珑递上来的茶抿了一小口,道,“沈小姐认为怎样就怎样吧,听说你来送帖子?”沈月浅的目光轻轻地扫过她大麾下的肚子,笑了笑。
“对啊……”沈月茹也不纠结刚才那事了,反正她是女子,族谱不族谱等她嫁人后都不重要了,抬手,尖着手指扶了扶发髻上的玉钗,斜眼道,“我和世子十二月初三成亲,你和二婶不认我了,我面子上也要通知你们一声不是?”暗指沈月浅不会做人,血缘是割不断的,都流着沈家的血脉,她才是懂人情世故的那一个,虽然,让沈月浅和周氏去只是为了显摆她过得幸福。
沈月浅不受她的挑衅,故作不懂的问出一个问题来,“你的意思是请我和我娘去喝你的喜酒,据我所知,你爹死了还没有两个月吧,不知道沈小姐从哪儿出嫁?还是说,我和我娘去文昌侯府喝喜酒?”
沈月茹话里话外就是认她们当亲戚,万没有女方亲戚跑去男方家里喝酒的,主要是,依着沈月茹好高骛远的性子,可不会愿意从长巷子那种地方出嫁,胳膊拧不过大腿,刘氏再有难耐,宋子御横起来谁都拿他没有法子,沈月浅总觉得让刘氏这么答应两人的亲事,不止沈月茹怀里孩子那么简单,上辈子沈月茹怀了孩子刘氏为着所谓的名声狠心没要,这辈子,沈月茹的名声更不如上辈子,且还在守孝期间怀里孕,这种人家,放寻常百姓家里也是不敢要的。
心思转了转,着实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而沈月茹却咧嘴笑了,笑得像是耀武耀威成功的孔雀,得意道,“我大哥自来是个有本事的,你好些日子没去看望祖母怕是不清楚,她们搬家了,就在离文昌侯府不远的那条街,那天我当然是要从那里出嫁的,二婶呢,怎么没见着她人?”
沈月浅嘲讽地勾了勾唇,沈月茹说话会带刀子,指她不回去尽孝?不说王氏被逐出了族谱,就是王氏还是以前的性子她也有法子收拾王氏,现在,懒得动了,“我娘忙,你回吧,我和我娘那天没空,既然怀了孩子,还是好好当个称职的母亲吧。”沈月茹年纪比她还小,生孩子风险高,文昌侯府是刘氏说了算,弃大保小这一招,刘氏只怕从答应沈月茹进门的那一刻就算计着呢,毕竟,这样一来又有了孙子,又没讨厌的人在身前晃悠,刘氏哪会不愿意?
沈月茹哼了声,“我脑子还能比你差?她想得了孙子就过河拆桥,我让她连孙子都捞不着。”刘氏为何会同意她进门旁人不知道,沈月茹自己心里是有数的,也不与沈月浅废话了,她来这一趟还是沈未远说如果拉拢了周氏和沈月浅,嫁去文昌侯府她也不用畏手畏脚,说这番话的时候沈未远哭得伤心,沈月茹却看不惯男子落泪,还反呛了一句,“你没本事给我撑腰就好好重新经营,靠人不如靠自己这个道理你还没明白?”
沈未远和陈氏两人之间的龌龊光是想想她就觉得恶心,忙掏帕子捂着嘴,心烦意乱道,“还不快扶我出去,来了这个地方肚子就不舒服,看来这地方和我有仇。”
沈月浅嘴角轻蔑的笑了笑,没反驳,沈月茹都这样子了,她要是再补句,“这地方和你不合,长巷子那边你住得不错就搬回去”的话,气得沈月茹身子出了问题赖在她头上了就得不偿失了。
沈月浅会院子的时候,小七从拐角跑了出来,看着沈月茹的背影问她是什么人,沈月浅摸摸他长长不少的头发,道,“是一个小七以后见着就要躲远些的人,否则会被她抓住咬来吃了。”
小七吓得害怕的抱着身子,又往沈月茹方向看了两眼,不相信道,“你骗人,她是人,人不吃人的,吃了会吐。”
沈月浅故意想捉弄他,蹲下身,指着沈月茹道,“小七看她的手是不是捂着嘴的姿势,就是想吐的慌。”恰巧,这时候,沈月茹干呕了一声,小七忙缩进沈月浅怀里,直点着脑袋,惊恐道,“真的是呢,好吓人,姐姐,我们快回去吧,我要背《论语》,博武哥哥说我听话,明年带我去军营打仗呢。”
沈月浅被他撞得坐在地上,蹙眉道,“快起来,姐姐摔倒了,走吧,背书去,明年,吴二吴三少爷还有覃家几位小少爷也会到我们府里一起跟着夫子念书,你是主人,要做榜样知道吗?”
小七退后一步,拉起沈月浅,力道小,沈月浅却感动于他的懂事,他问什么是榜样的时候,沈月浅就耐心的给他讲解,没有一丝不耐烦,姐弟两说说话往梧桐院走去。
临近将军府的宴会,没想到丁薇会上门,沈月浅正在看铺子里这两日货卖的情况,前日推出男子用的唇膏就卖得差不多了,还有一些府里定了货,等有货了第一时间送过去,唇膏价格不算高,只有两种,小厮侍卫咬咬牙也用得起,其中一户人家每样味道定了二十种,掌柜问她的意思,沈月浅没想到文博武随意说的点子就是商机,想了想,决定学女子脂粉的经营模式,将男子的唇膏也分出和三六九等来,如此一来就还需要定做盒子,沈月浅让玲珑给文贵传个信,叫文博武抽空来一趟,交代好了,玲霜说丁薇已经到梧桐院门口了。
从庄子回来后就没见过丁薇,比起上次,丁薇脸色愈发不好看,哪怕厚厚的脂粉也盖不住眼角的黑色,阳光明媚的女子脸上没有一丝笑,沈月浅叹了口气,迎上前,还如往常一般挽着她手臂,热络道,“薇姐姐怎么来了?”
丁薇看着沈月浅言笑晏晏的脸,心中愈发苦涩,疲倦的脸上露出浓浓的哀伤,随时快哭出来的模样,沈月浅屏退了下人,推开窗边的椅子让丁薇坐,将早上桂妈妈才送来的枣泥糕推给她,“桂妈妈做的,你不是最爱吃的吗?”
“浅姐儿……”隐忍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啪啪的落在沈月浅的手背上。
沈月浅蹙眉,轻轻顺着她的背,“有什么话好好说,我听着呢,别急。”一直安抚着丁薇的情绪,等她稳定下来了,沈月浅才问道,“怎么了?有我需要帮忙的地方你说说,我尽量。”
丁薇红着眼,脸上的脂粉脱落,露出她暗沉的肌肤来,沈月浅于心不忍,主动问起,“是不是你大哥和大嫂又出幺蛾子了?”刚听说丁辉骏为周淳玉做的那事沈月浅还以为丁辉骏是个有胆识的,周淳玉嫁给他会幸福,渐渐,她才惊觉,丁辉骏不过也是个懦弱的,和孙思梨闹也是仗着孙思梨不敢将他怎么样罢了,真要是有担当的,错过周淳玉要么不娶,娶了就该好好生活,一直活在过去自己酿造的美好里不过是自欺欺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丁辉骏不过是不忿罢了。
不知怎么,想起了上辈子的文博武,以他的手段,要带她走要得到她轻而易举,可是,两人从来没有做过越矩的事,她自己心里清楚,错过了,她就不会再回头了,她就是这样子的性子,自己选择的路,一条道都是黑的也要走完,而丁辉骏,不过是想拉着一个人跟他一起活在黑暗里罢了,和孙思梨过不下去,旁人不会怪他,也不会说孙思梨不好,只会认为周淳玉性子不单纯,是个害人精,丁辉骏哪是爱是在给周淳玉抹黑呢。
喜欢一个人,远远看着她幸福,自得其乐就好,文博武用一辈子诠释了这句话。
“我大嫂要和我大哥和离,我们这种人家哪是说和离就和离的?我祖母带着大哥去孙家求情,说只要不和离,什么都答应孙家。”要强了一辈子的丁太夫人,第一次面容羞愧地朝人家俯首贴耳笑脸相迎,丁薇心里难受,可是,她大哥看不到丁太夫人的卑躬屈膝,还雪上加霜的要和离,府里压抑得厉害,她和旭明侯府的亲事也拖延了时间,旭明侯府什么意思她怎么看不明白,丁家如果因为这件事名声坏了,只怕,他们要退亲也说不定,毕竟,丁家也退过周家,被人退了亲没人会可怜她,只会觉得丁家罪有应得。
沈月浅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她也没法子了,只能安慰丁薇,“你别急,你大哥现在是走进了死胡同,我看得有人敲醒他才好,这么看来,你大哥或许并非是中意我表姐的,起初或许有几分情意,后边估计是自己心里幻想的,我表姐没有你大哥想的那么伟大。”说到这,她心里想起了一个法子,不过,还要看周淳玉答不答应,听丁薇说完,沈月浅可以断定丁辉骏不喜欢周淳玉了,到后边只是想着让丁太夫人怎么为难怎么来,和孙思梨不见得没有感情,毕竟,孙思梨不是一进丁府就怀上了孩子的。
想了想,她不敢给丁薇确切的答案,“这件事我问问我表姐,你也顾着些自己的身子,要不在这住一天,明日将军府的宴会我们一道去?”
丁薇神色微窘,“我们没有收到将军府的帖子。”如今的贵央侯府乌烟瘴气,将军府那种看重名声地位的人家怎么会给她们下帖子?想到沈月浅说的话,面上有了喜色,仍不好意思道,“浅姐儿,你会不会觉得我没用,当初我祖母看不上你和你表姐,但是现在,你两……”
“交朋友合性子最重要,以前你也没有看不上我不是?不聊那些不开心的了,我让桂妈妈多做几样糕点。”沈月浅走到门边小声叮嘱两句,回来和丁薇聊着天,有些时日没见,丁薇说起京中的八卦不如以前眉开眼笑了,可能明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她笑话别人,别人何尝不在笑话她?
而另一边,得了文贵禀告的文博武兴冲冲的进了侯府,却被告知丁薇也在,文博武只好去书房候着,书房是沈月浅按着他的喜好摆设的,文博武坐在窗前,耐心的翻着手里的书,过了会让文贵去看看,说丁薇还在,文博武只得让文贵将小七抱过来,周氏知道他和小七一起,就不会多想了,中午在书房用了饭,天快黑了,文贵才通传说丁薇走了。
这种时候,他也不可能进沈月浅院子了,让文贵去问问沈月浅找他所谓何事,文贵回来,一张脸满是兴奋,激动不已的看得文博武心里烦闷,文贵就是挨打的性子,沈月浅必定说了什么让他高兴的话文贵才会偏偏然等着他开口问,每当这时候,文博武就只想甩给他一个字,“滚。”然后,他真这么说了,文贵的笑立即转为讪讪的笑,非但没滚,还凑上前,转达了沈月浅的话,“小姐说想让您再帮忙画几张盒子模型来。”
文博武狐疑地瞪他一眼,抬脚就走,沈月浅肯定还说了其他,不过,左右明日沈月浅要去将军府,问问她就知道了。
文贵摸了摸鼻子,实则,沈月浅该是还要说什么的吧,不过没好意思说出来罢了,他出了名的会看人脸色,而沈月浅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想必就是情话了吧,可惜,自家主子完全不想他解读。
丁辉骏这事,沈月浅觉得不仅要好好和周淳玉说声,文博文那边也该知会一声,以免日后他们因着这件事闹出矛盾来,沐浴出来,让玲珑留一盏灯先退下,沈月浅随手拿了本书翻阅,听到有人进屋,头也不抬道,“我看会书,你先退下休息吧。”
谁知,脚步声却越来越近,沈月浅察觉到不对劲,抬头,文博武高大的身形笼罩下来,挡住了光,投注下一片阴影,沈月浅紧了紧被子,“你怎么来了?”仰起身子往外看了一眼,门窗关得严严实实的。
“我等玲珑走了再进来的,没人见着。”他不想如文贵的愿张嘴询问不代表他不好奇,文贵没说完的是什么他大概猜的着,依文贵的小聪明,估计是沈月浅露出什么表情叫他读懂了,在床沿坐下,掀起被子盖住她因为刚才一番试看而露出的大片脖子,道,“文贵说你找我有事,什么事?”
沈月浅怔住,不答反问道,“文贵没和你说?”
文博武促狭地摇头,“有点事,他没来得及张口就走了。”他想亲口听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