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浅的身子没问题,文博武松了口气,记着院子里来了人,不敢真闹出事情来,“我过两日再来。”周淳玉和周氏见着他不会多想,丁家那两位心思重,若回京在祖母面前乱说些话就遭了,他希望,文太夫人看不上沈月浅不是因着沈月浅品行的因素,这样,她进门才会更容易些。
沈月浅侧过身子,也害怕丁家人突然来了,催促他,“你快走吧,我身子没事了,有什么事之后再说。”她约了丁薇明日下山买花灯不好食言,后日要上山烧香,也没时间与他说话。
语气像是幽会的男女生怕被人抓了现行是的,文博武上前一步揉了揉她的脸,惹得她横眉怒对后他才心情大好的离去。
午饭没见着沈月浅,丁太夫人脸色有些难堪,回了屋子对丁薇道,“洪家高看她一眼真以为自己是个嫉恶如仇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的人了?周小姐面上不喜也知道出来应付,她脾性还真是大。”
丁薇沉浸在周淳玉说的那番话里本就心烦意乱,听了丁太夫人的话,心里愈发动摇起来,周淳玉说得对,嫁给一个人是要和他风雨同舟乘风破浪,若那个人不能护着你且关键时刻还将你推出去挡事图清净,嫁给那样的男子,不过是蹉跎自己的人生,尤其还要应付家里的长辈,孝大于天,门当户对不仅仅是身份地位,还有对方的长辈能将你真心当成晚辈疼爱。
倒了一杯茶,楞楞地坐在桌前,帮沈月浅说话道,“祖母别多想,浅姐儿是身子不舒服了,伤口复发了不敢和沈夫人提,她身边的丫鬟都差人下山请大夫了。”握着手里的茶却不喝,左右转觉得好玩,和丁太夫人对视,认真严肃地问她,“祖母,您求娶玉姐姐,是真的觉着她配得上我大哥还是想挽救贵央侯府的名声?”
她心里隐隐知道答案了,说不上来就是想证实一下。
丁夫人倪她眼,夺了她手里的杯子,“怎么和你祖母说话的?周家小姐处变不惊,遇事趁着冷静,如若没有看上当时也不会提出交换庚帖一事,是不是周小姐和你说什么了?”
丁夫人也不知怎么教育这个女儿了,在外,别的夫人见着了都夸赞她稳重端庄,骨子里是怎么样一个人,只有和她相处久了才知道,对谁都容易掏心掏肺,在自家人面前说话没个分寸,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丁太夫人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身子靠后,闭着眼假寐道,“原因是什么不重要,能说动她才好,你大哥为人固执,也不知什么时候觉着周淳玉是个好的了。”
丁太夫人心里对周淳玉再多的满意都在孙子为了她与自己作对的份上没了,娶妻娶贤而非一个能让男子醉生梦死的人,那样的人适合做妾而非正妻,“你可有和她说过情了?”
丁薇总觉着祖母变了许多,也赌起气来,“没,我怕她觉着我们做人不厚道,当初要毁约的是我们,现在恬不知耻贴上去的又是我们,被她看轻了一次,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丁太夫人睁开眼,深邃的眼神下尽是凝重威严,“谁对不起她?你怎么不想想,承恩侯府比我们侯府身份更尊贵,周家人却死活没答应下来,是不是其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不是第一次怀疑,早前就觉得其中不对劲了,这种事虽然心里不舒坦,可周淳玉嫁进承恩侯府,周府水涨船高,利大于弊,不料全府上下都一副不情愿的模样。
丁薇生气了,起身跺脚反诘道,“别以小人之心度君之腹,怎么不问问谁将周家逼到那个份上的?”
丁夫人听她说话越来越没规矩,蹙眉地瞪着她,“说什么呢?怎么和你祖母说话的?旁人还比不过疼你十几年的亲人,这些年学的规矩礼仪去哪儿了?”
丁薇面上强力维持的笑土崩瓦解,红着眼眶指责丁太夫人,“若是信了祖父的话,这时候大哥和玉姐姐的亲事都定下来,这样赖谁?还不是祖母贪生怕死?我实话与你说吧,玉姐姐不愿意嫁给大哥了,嫌弃大哥被您摆弄太窝囊,她的做法是对的,换成我,我也不会嫁的。”以小窥大,周淳玉聪慧,早早地就看明白问题的关键了,不是不给她们机会,是她们自己没有抓住。
“走,给我走,吃里扒外的东西。”丁太夫人手边要是有东西的话恨不得扔出去砸她一顿才好,丁薇莹莹哭得厉害,她不明白好好的事情怎么成了这个样子,连带着丁太夫人都变了,“走就走,反正我也不讨人喜欢。”
丁夫人在旁边一直给她挤眼色让她别说了,丁太夫人年纪大了要是被气出个好歹了,她的名声就毁了,丁薇说完这句就哭着跑了出去,丁夫人责备的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吞下,上前捶着她的背顺气道,“薇姐儿从来就是直来直去的性子,在外人跟前还能装稳重,私底下却一直率真,娘被和她一般见识,我看着和周府的亲事多半是不成了,我们还是回吧。”她心里也可惜,以手腕来说,周淳玉嫁进贵央侯府对侯府来说好处更多,现下,怕是不成了。
“她啊就是没吃过苦,口口声声说知道那些道理,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哪一桩是她的身份能做的?算了,和周家的亲事我们也不求了,你到处问问可有适龄的女子,重新定位算了。”丁太夫心中劳累,手撑着头,微微挥了挥,“你下去吧,我想睡了。”
府里的小姐一大把,何须一直盯着周家不放,名声毁了就毁了,时间久了大家就都忘记了。
想清楚了,丁薇和沈月浅下山的时候丁太夫人提出了回京,丁薇低着头不吭一声,周氏看出三人气氛不对,上前圆场道,“薇姐儿想要在寺里待着就多待几日好了,离元宵节还有几日,那时候她再回去也是好的。”
丁太夫人抿了抿唇,兀自和丁夫人上了马车,留下一句劳烦周氏的话后就走了,丁薇心里失落,拉着沈月浅去镇上买了好些东西回来心情才舒坦了。
玩了没几日丁薇就回了,周氏让福禄福寿在后边跟着,上次遇着劫匪一时还让周氏胆战心惊,生怕又闹出什么事情来,丁薇走的时候偷偷拉着周淳玉说了一下午的话,沈月浅不知晓内容,挥手送走了丁薇,心中忐忑不安起来。丁薇缠人,扬言晚上要挨着她睡,沈月浅担忧半夜文博武闯进来看着两人,故而还特意叮嘱文贵传个信。
丁薇走后第一个晚上文博武就大摇大摆走了进来,手里毫无疑问握着她的课业,沈月浅羞涩地低着头,他写的课业果真没让妆娘子起疑,还夸她进步大,主动给他倒了杯水,“课业是昨天才送来的,你可以拖上几日。”
文博武对她的讨好还算满意,离开的这几日他恼火的是他除了收到课业,里边什么都没有,他以为沈月浅会礼貌客气的写两句寒暄之语,然而他翻来覆去的找,什么都没有,他想是他想得太过美好了,和沈月浅的日子,还有温水煮青蛙,等着她慢慢向他靠近。
“元宵节我带你和镇上方花灯如何?”文博武故意这么说,她约了周淳玉他是清楚的,和她重逢后的第一个元宵,他想陪着她,周淳玉,可以想法子给她找点事做。
对上他阴冷的脸,沈月浅不摇头也没点头,含糊其辞道,“到时候再说吧。”文家太夫人会叫他回京过元宵也说不准,现在点头了也不一定要做,犹豫片刻,补充了句,“如果你不回京的话也不是不行。”
文博武坐在椅子上,看穿她心里的小九九,揶揄道,“你能耐了,和我玩心思,那就等到时再说吧。”
最后,终究是沈月浅猜对了,文太夫人送信来说身子骨不好了,文博武连夜赶了回去……
春去秋来,院外的树叶绿了又黄,黄了又绿,本以为索然无趣寡淡的日子竟也真实起来。
林荫小道,位暖的光透过绿灿灿的叶子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一俊郎的身影由远及近,光落在他脸上折出冰冷之气,男子像遇着急事,步伐极快,待走过拐角,视野中出现一座拱门时,速度慢了下来。
这时候,从里一身白色绸缎衣衫的小男孩,旁边跟着一只狗,同时朝他的方向跑来,小男孩眉清目秀,肌肤白皙,一身白色更衬得小脸英气十足,若非头发近乎贴着头皮的短发,只会认为是谁家的小姑娘。
“博武哥哥,博武哥哥,你来了……”小男孩边跑嘴里边大声呐喊,语气尽是欣喜,身形高大的男子顿足脚步,冷峻的脸有了暖意,出声提醒,“慢点,别摔倒了。”
没一会儿,小男孩已跑到他跟前,双手抱着他大腿,仰头,额上密密麻麻的汗,喘着粗气问他,“我要的九连环是不是拿来了?”
文博武弯腰抱起他,踢了踢趴在他脚上的狗,“走了。”完了,又看着一脸期待的小七,侧身看向提着大箱子的文贵,“你要的东西都给你拿来了,这些日子有没有调皮?”
小七咧嘴开怀地笑着,像被三字经似的说着这些日子的事,趴在文博武肩头,给文贵加油打气,“文贵快点,追上我们。”
“你姐最近做什么?”文博武提了提他的身子,换了只手抱他,“寺里排香的人多,这些日子让你姐少出门,别让乱七八糟的人给冲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