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御春风得意,沈月浅备的聘礼丰厚,他在沈月茹跟前也抬得起头来,事关宋家脸面,沈月浅做得极好。
沈月浅还没离京,文昌侯府娶平妻一事极为低调,京中,少有人听到风声,沈府和宋府的请柬准备等太后生辰后发出去,事情仓促,措手不及之余,流言也会少很多,起码成亲前不会有风言风语传出。
十二月二十乃太后寿辰,文武百官携家眷入宫献寿,沈月浅着凉了,常咳嗽,未免入宫犯忌讳,她备好了礼,刘氏与宋子御带去即可。
刘氏与宋子御入宫了,沈月浅喝完药,强撑着疲软的身子拿出柜子下层的锦盒,在窗下的圆木桌前落座,“玲珑,将窗户打开。”
“夫人,您病得不轻,寒风入骨,风寒会愈发重。”玲珑心疼道。夫人自幼要强,小时候不受沈太夫人待见,大房三房三番五次陷害,若不是夫人精明,早已遭了毒手,嫁与侯爷借文昌府的人脉保住了大少爷的爵位,不成想,大少爷不是二爷亲生的……
沈月浅语声羸弱道,“打开吧。”她并非为了取暖。
玲珑心里纳闷,施礼后退下。
沈月浅倏然笑了,病气的脸娇艳如花,撕开保存得极好的信封,一张张扔进火盆子,她为了所谓的血缘辜负了他,害他战死沙场,她有什么资格留着他赠与的温暖?
信化为灰烬,沈月浅脸上漾着妖冶的笑,细看,却能发现笑里夹杂了其他……
太后寿辰宴会上,皇上来了兴致,念及去庙里祈福的两位夫人皆没有子嗣,特给二人夫君赐了平妻,其中,就有宋子御。
说来也巧,皇上赐婚的人选正是沈府三房五小姐,宋子御脸色大变,不知如何是好。
沈月茹也在场,她嫁进文昌府本是风风光光的事,因着体恤沈月浅,只敢请近亲之人,且请柬现在还没发出去,心中本就梗着刺,听闻皇上的话,更是气血上涌,顾不得沈未远的挤眉弄眼,拿起手中的杯盏朝沈月裳摔去,破口大骂……
沈月裳额头被砸出了口子,鲜血直流,沈月茹犹不解气,当着众人说了她与宋子御的婚期。
能参加太后寿宴的人不是泛泛之辈心思一转就明白了,光明正大的谈婚论嫁没漏一点风声,若不是两人有了私情,何须藏着掖着?
太后寿宴见血已是忌讳,皇上震怒,强行赐婚宋子御沈月裳。
沈月茹气急攻心,身子往下一软晕了过去,旁边为沈月裳诊治的太医给沈月茹把脉,太医道沈月茹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
皇上勃然大怒,聘为妻,奔为妾,沈月茹不懂礼数,教养不当,实在是有辱门风,连带着皇上对宋子御和沈未远也不喜起来。
宋老侯爷英明神武,不成想教出来的儿子这副德行,联想博武将军奔赴战场前求他的话,“皇上,此去收复失地,微臣将直捣南蛮都城,叫他们百年内对皇上俯首称臣,微臣无妻无子,若有幸为国捐躯,还请皇上看在微臣鞠躬尽瘁的份上,照顾文昌府夫人一二……”
忆起南蛮投降诏书,皇上愧疚于博武将军,当下免去宋子御兵部侍郎一职,命其回府反省,至于沈月茹,沈家和宋家商量着办。
闻言,刚醒过来的沈月茹再次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人已在沈府了。
宋老夫人得知宋子御没了官职,回府后称病卧床不出,宋子御颓败地侍奉左右。
十二月二十五,侯府安安静静的,较平时静谧得多……
宋子御百思不得其解,好事怎会弄成这般样子?他首先想到的便是沈月浅从中作梗,好巧不巧,偏生入宫前病了?
怒气冲冲到了正房,屋子里充斥着浓浓的药味,宋子御蹙眉,质问沈月浅,“是不是你做的?”
沈月浅嘴角轻蔑地扬起,“你觉得我有这个心思?”
宋子御这才注意她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心烦意乱道,“不是你谁跟我有这么大的仇恨?”
“侯爷觉得我和你有仇?”沈月浅促狭地望着他,眼神黑而晶亮。
宋子御竟不敢与她直视,不自然地移开眼,除了沈月浅他真想不到谁与他和沈未远过不去,口不择言道,“不是你还有谁,我与你直接说好了……”
“你离京去庙里祈福是我拖韩大人将你的身辰八字递给皇上,我与四妹妹两情相悦,她性子软,待人随和,比你好千万倍,沈府世子就是你大哥是她亲哥哥,身份上她不比你低……”
说到后边,宋子御眼眶通红,笃定是沈月浅私下使坏,沈月茹怀着他的孩子,而沈月浅一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眼红嫉妒,有什么做不出来?
宋子御恼怒,气得脸色通红面目狰狞,嘶吼道“是你,一定是你,你嫉妒四妹妹什么都比你强,连带着你用亲事换来的爵位都是帮她大哥谋划的,活该你有如此报应,家破人亡,唯一的弟弟没见着光就死了!”
沈月浅充耳不闻,嘴角淌过温和的笑,不疾不徐反诘道,“你现在的境况确实比我好得多,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和睦呢……”说到这里,她淡淡瞥着他,话锋一转“我倒是忘了,四妹妹能不能进府可不好说,你也说过老夫人最重礼数,大着肚子进门有伤风化,老夫人能不能接纳四妹妹还不好说……”
宋子御被美色冲昏了头,刘氏清醒着,这时候皆沈月茹进府便是忤逆皇上,刘氏怎会拎不清后果?
事实,刘氏已经给沈府去了信,沈月茹品德败坏,肚子里的孩子沈家人自己看着办,反正沈月茹想进侯府,门都没有。
沈月茹肚子里的孩子势必保不住了。
宋子御脸色铁青,握成拳的手青筋直跳,嘴唇哆嗦着,“毒妇,果真是你做的……”
沈月浅笑笑,不置一词。
沈月浅一颦一笑印入宋子御眼中好似透心的针锥,刺得他胸口发痛。
“你快些还能赶上薛氏逼四妹妹打胎的情景,晚了,就只有一盆血水了……”
“毒妇,毒妇……”宋子御腿脚打颤地往后退,眼里充斥着血丝,慌乱地朝外跑。
沈月茹肚里的孩子是他的,不能没了,不能!
傍晚的天际残着少许的白,屋里一室黑暗,沈月茹躺在床上,没有一丝生气。
就在刚才,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了,沈未远准备将她送给越州巡抚,身形肥硕,年纪和沈怀庆差不多,果真是去伺候他的。
沈未远,是他怂恿沈怀庆与贾氏的。
沈未远名义上为二房长子,实则是大房的孩子,二叔二婶成亲多年没有孩子,太夫人做主将沈未远过继给二房,目的是爵位,这件事,她也是十岁时才知道的。
沈未远优柔寡断,只重利益,讨好沈月浅替他谋划,为此沈月浅连亲事都算计进去了,结果又能好到哪儿去?
她们在沈未远眼中,不过是交换权势的筹码罢了。
“小姐,三小姐来了。”苍竹通禀的同时掌了灯,屋子亮了,衬得沈月茹脸色愈发不苍白。
沈月浅自顾进了屋,任由玲珑解掉她身上的披风。
沈月浅略施粉黛后气色好了许多,比沈月茹更是绰绰有余。走近了,在床前凳子上落座,面露担忧,“听说你病了,怎地如此不小心?”
明知故问!沈月茹瞪着她,目光染上了一层霜。
她与沈月浅自幼不对付,知晓沈未远身份后她有意避着她,薛氏叮嘱她不可惹沈月浅生气,她不爱阿谀奉承,沈月浅仗着容貌好不将她放在眼里,同样是嫡小姐,她凭什么低她一等,故而,不为了起争执只得避着。
“大夫看过了?可惜大哥虽是世子,皇上还没让他继承侯爷,否则拿了牌子请宫里的太医看看也好。”沈月浅眉眼微蹙,遗憾道,“侯爷来沈府看你被太夫人拦住了,无法,只得我走一趟了。”
“用不着你假好心,母亲与我说了,不是你,我何苦躺在这里?”沈月茹身子弱,声音也比以往小,气势仍还在,一如既往的尖声惹人厌。
沈月浅抿唇笑道,“可不是我,是我大哥,说起来也是你大哥,你现在的境况是他一手促成的,当然,也与你好高骛远有关,怎么,我说错了?”
沈月茹无言以对,她想学她借宋子御飞上枝头当凤凰,沈月浅的话没说错,是她不自量力。
“你若听我的话,我能帮你摆脱眼下的困境,不过,你得帮我做件事……”沈月浅吩咐玲珑出去守着,也不急着沈月茹给她答复,她时间,有的是。
“想蒙我?”
沈月浅摆手打断她的话,“你现在没有选择的余地,不去越州,只能听我的。”
“之后呢?”
沈月浅笑出了声,“之后就看你自己了,出府买宅子做点小生意嫁个老实本分的人或让宋子御养着你,这点于你不算难。”
“你倒说得出口,宴会上我名声尽毁,谁还敢要我?”沈月茹将名声二字咬得重,她心底不是不恨沈月浅的。
“这便与我无关了,你想好了差人去侯府给我送信……”
语声未落,沈月茹怒道,“不用了……”沉默片刻,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咬牙切齿道,“你要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