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月部的朱邪孤注听闻徐真前来充当使者,也是心头惊诧,慌忙出了中军大帐来迎接,他虽然是一部首领,但需要宗教信仰来获取民众的忠心,徐真的到来已经掀起了一股膜拜热潮,他若斩了徐真,说不得部落顷刻间就要土崩瓦解了!
旁人很难去想象,对于一个笃信的教徒而言,徐真意味着何等的神奇,那是死而复生的在世神人,那是遥不可及的一代传奇!
正是徐真的神迹,让这些不同宗教的人,都笃信自己信奉的东西是真实存在的,他们的无数祈祷,总有一天会得以实现,从这个层面来讲,徐真,承载着笃信之人的所有生活憧憬!
朱邪孤注非但不能斩杀徐真来威慑大唐军,反而要对徐真恭敬伺候,以此来赢得部族勇士的人心。
而再朱邪孤注的可以宣传之下,徐真充当使节之事被掩盖了过去,对外只声称战争无情,士兵无辜,徐真此来只是为了给士兵们祈福。
此言一出,处月部果真是举族欢庆,人人期盼能够得到徐真的抚顶赐福!
朱邪孤注也是打定了主意,他不能斩杀徐真,但也不会跟徐真商谈交换战俘之事,只是尽可能将徐真留在部落之中,以此来激励军心士气。
此举果真奏效,那些部落勇士见徐真在营中,一个个就充满了莫名的安全感和无穷尽的勇气,仿佛徐真为他们祈福,就再没有任何兵刃能够伤害到他们一般!
徐真是何等机智之人,早已洞彻了朱邪孤注的险恶用心,大唐军的现状根本容不得他再拖延,于是他向朱邪孤注请求为诸多俟斤祈福。
朱邪孤注正为自己的小伎俩洋洋得意,听说徐真要主动为俟斤祈福,只是大喜,急忙让人宣扬下去,部落大军果是再次沸腾起来!
俟斤们虽然眼界心机都要比寻常将士要高,可他们自己也笃信神鬼,能够得到徐真的祈福,自然是求之不得,连称病不出的沙陀那速都到了场。
沙陀那速一出现,诸多俟斤就鄙夷不已,纷纷躲避,就好似他身上带有瘟疫那般,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沙陀那速见了徐真就浑身颤抖,在徐真为其抚顶祈福之时,当场昏厥了过去,朱邪孤注也是汗颜苦笑。
徐真微微摆手,只说这沙陀那速乃极为虔诚的信众,承受不住天神的降福,灵魂受了震荡,要为沙陀那速定魂归魄,否则沙陀那速今后怕是智力受损。
虽然徐真说得极其严肃,但诸多俟斤听说沙陀那速今后智力可能会受影响,不由纷纷暗自嘲笑,交头接耳说这沙陀那速如今已经像个十足的傻子了,再受损还能再傻到哪里去?
虽是无伤大雅的玩笑话,但面对徐真这样的国师面前,诸人也不敢高声,只能随着朱邪孤注离开大帐,帐外派人把守,不许任何人打扰国师施法。
这些人一走,徐真就四处张望了一圈,这才轻轻推了推沙陀那速,笑着道:“沙陀大俟斤,别装了。”
沙陀那速缓缓睁开眼睛,站了起来,恭敬地朝徐真行了一礼道:“沙陀那速见过徐真大将军!”
他没有称呼徐真为神师,而是大将军,其中意味不言而喻了,徐真也不打算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问道。
“此间只你我二人,大俟斤切勿多礼,看来大俟斤已然收到徐某的密信了,不知大俟斤以为如何?”
徐真早先就让吐蕃护军悄悄潜入到处月部来探查消息,知晓了沙陀那速与朱邪孤注的矛盾之后,开始尝试接触沙陀那速。
这沙陀那速是个主和派,只希望自己的部族能够安稳发展,不似朱邪孤注那般好战,四处依附大势力,借战争以求存。
他希望部落能够安定下来,引进大唐的先进技术,将处月部发展成民众安居乐业的大漠绿洲,希望处月部能够像于阗国一般,成为通往西域的要塞!
沙陀那速有着长远的目光,他的心始终关切着处月部的民生,诸如朱邪孤注此番领兵三万来战,却是抽空了部落的物资,如今部落里的老幼妇孺只能艰难地过冬,口粮都得不到足够的保证,他看着心疼不已。
从他配合徐真演戏就已经看得出来,他对徐真的条件已然完全接受,但徐真还是要他亲口确认。
先前徐真提出的条件对于沙陀那速而言,充满了极大的诱惑力,根本就不容拒绝,他只需要充当内应,帮助徐真拿下牢山,击退贺鲁之后,他沙陀那速就能够获得与贺鲁一样的头衔,大唐会在处月部设置瑶池都督府,封他为瑶池都督,一应农种工艺等,大唐都可以提供。
如此一来,沙陀那速的梦想就能够成真,朱邪孤注不再领导部落,他沙陀那速将当家作主,带领部落的人民和平发展,过上安稳的日子!
而他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只不过是在大唐军攻打牢山之时,发动自己的部落充当内应,在部落军中掀起骚乱。
以他沙陀那速的心计和手段,完全能够在不杀死同胞的情况下,制造极大的混乱,因为他很清楚处月部物资的存放,只要一把火把粮草给烧掉,处月部也就打不下去,牢山没法守,自然会退兵。
这也是最为稳妥的计策,至于朱邪孤注以及他麾下的好战部落,若他们不识时务,与大唐天军抵抗到底,那么也就生死由命了。
念及此处,沙陀那速直视着徐真,郑重地点头道:“沙陀那速甘愿听从徐大将军指挥!”
“好!大俟斤高风亮节,深明大义,此举定能使得双方少造杀孽,徐某先谢过大俟斤,先前所允,必会兑现,倘若有违,人神不留!”
徐真举掌起誓,沙陀那速也同样发下誓愿,二人三击掌为盟,这才又躺下将戏码做足,徐真才将帐外之人唤了进来,搀扶迷迷糊糊的沙陀那速回去。
祈福完毕之后,徐真又向朱邪孤注提出交换战俘,朱邪孤注自然不同意,徐真故作愤怒,第二天就请求回归大唐,朱邪孤注见目的已经达到,军心士气高涨,也只好将徐真给放了回去。
骆弘义和崔余庆见徐真空手而归,毫无寸功,正要上表弹劾,却听说徐真已经向行军大总管请命,亲自率兵,攻打牢山!
契苾何力与梁建方久攻不下,早已视牢山为险恶,如今进入了十二月,天寒地冻,若再拖延,势必难以成事,迟早让贺鲁将唐军给拖死。
况且徐真牢山为使虽毫无建树,然他既然决意攻打,想来是找到了破敌之良策,契苾何力与梁建方私下与徐真见了一面,当即下令,大军全部出动,命回纥部的骑兵在前,唐军在后,对牢山发动总攻!
徐真素来善用奇兵,剑走偏锋,正因有非常人之思,是故能成非常人之事也,契苾何力与梁建方只是稍微分析了一番,就看得出徐真此计绝对可行,这才果断下令发动了总攻。
处月部正因为徐真的到来而议论纷纷,余温未散,许多人都在回味徐真祈福之事,朱邪孤注为了响应军心,遂犒赏三军,一时间皆大欢喜,唯独沙陀那速的部落勇士未曾到场。
沙陀那速的丑事早已传遍军营,沦为笑柄,他无颜前来赴宴,诸部俟斤自然毫无怀疑,宴席之间还以此取乐。
整个部落军营洋溢在欢乐祥和之中,篝火的光芒与烟雾冲破风雪,如一道道火龙一般冲天而起,将整座牢山都映照得雄奇瑰丽无比。
到了夜间,军士们都已经饱饮烈酒,纷纷睡去,小雪在傍晚时分就已经停了,风却正紧,呼啸嚎叫,连警戒放哨的游兵都少了许多,一些哨兵披着厚厚的皮毛,拄着长枪都能缩着脖子昏昏欲睡,篝火堆燃得噼啪直响,火光冲天,仗着火堆的温暖,军士们干脆连皮甲都脱掉,权当铺垫,敞开了胸腹,横七竖八睡倒在火堆边上。
沙陀那速见时机已成熟,命本部落的兵马无声无息占领了粮草帐,将早已准备好的菜油和干柴等物堆累起来,将粮草全数点燃!
此时篝火连天,士兵又在沉睡,谁人晓得粮草已经被人付之一炬!沙陀那速的人马又来到四处营门,要接替那些昏昏欲睡的士兵,寒风刺骨,这些人巴不得有人来接替自己执勤,眼见得是沙陀那速的人,心里还暗自讥笑一番。
岂知他们刚刚睡下,沙陀那速的人马就将营门拆掉,沙陀那速命人点燃一颗花炮,那干竹筒之中的花炮轰然炸开,冲天而起,炸出漫天的火花!
这花炮还是徐真暗藏于身,亲自交给沙陀那速的,如今见得信号升起,忙命人吹响号角,擂鼓进击!
大火冲天的牢山敌营之中,起夜的朱邪孤注听到轻微的炮响,推开左右两个赤*裸着熟睡的处月部少女,拉开帐帘一看,心头却翻起惊涛骇浪!
粮草帐附近想来严禁烟火,如今却是火红冲天,连附近的营帐都被点燃,他哪里还不警醒!
“该死的沙陀那速!”他下意识以为沙陀那速受不住屈辱,发兵反叛,因为他一直就提防着沙陀那速叛变,没想到此人果真叛变了!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沙陀那速非但叛变,还将唐朝的大军给引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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