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整天就知道吃。”孙满贯回到家中,看到胖成球的儿子,气得踢了一脚。
孙满贯的媳妇还没来得及开口,他的老娘就跳脚了。
窜起来,冲着孙满贯的脑袋拍了一巴掌。
“你干啥打我孙子,在外面受了气,回家拿我孙子撒火,反了天了你。”
孙满贯恼怒的看着亲娘,板着脸道:“娘,您消停点,再这么惯下去,就算他有个在衙门里坐班的老子,也保不住他。昨儿这臭小子居然敢去摸人家小娘子的……万一闹出人命来,我就算是把这条命填进去,也救不了他。”
别看孙满贯的老娘在家里天天逞威风,让他面对官府的其他人,她保管胆小如鼠。
全家上下就这么一个孙子,她怎么舍得管教。
“前两天你回家来不是说那新皇帝大啥来的?”
孙满贯的妻子道。
“大赦天下。”孙满贯倒了杯凉茶灌下去,“已经赦免了,大牢里很多人都放回去了,现在律法反而更严苛了,对我们这些坐班的算是好的,至少儿子能上私塾了。”
说罢,不等老娘和媳妇高兴,孙满贯晦气的啐了一口,“就他被你们惯的无法无天,等去了私塾,先生保管打死他。”
先生打不打自己儿子,先放到一边,满贯媳妇却已经笑的合不拢嘴了。
“他爹,咱们儿子能去私塾了?”
“新帝下的政令,天下的孩童年满七岁就能送到私塾,不送不行。”孙满贯自然高兴,万一儿子是个出息的呢?
可现在再看看,出息个屁,小小年纪在大街上就敢偷摸人家小娘子的屁股,长大还了得?
送去也好,哪里不对让先生狠狠地打,总比儿子混蛋,还连累了老子要来得好。
“以后不能再赚零散小钱了,家里都省着点花。”
满贯娘瘪嘴,一脸不在乎,“偷偷地谁知道?”
“私自收取百姓财物,官府中人罪加一等,判处最低三年监禁,并后世三代不得做官。”孙满贯看着两人,“你们也给我注意些,别打着我的名义出去啥东西都收,万一被人告发到官府,咱们全家谁也落不得好。”
满贯媳妇蹙眉,道:“那邻里之间的,你借我点针头线脑,我给你几颗萝卜白菜的,这也算?”
“这不算。”孙满贯摇头。
如此行事的不仅仅是孙满贯,其他的差役也都回家对家人耳提面令一番。
当然,这些暂时可以放下,只是他们的子孙可以读书并且参加科举,就是祖坟上冒青烟的大喜事。
之前他们为什么可劲儿的盘剥老百姓,还不是因为这样的出身不能参加科举。
单纯的靠着衙门的差事,一年能拿几个钱,为了自己和子孙将来的好日子,可不得使劲儿的捞钱。
这两件事不挂钩,可没了好处,有更大且长远的利益勾着,至少这些人心里能平衡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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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鹿在京都外选好了地址,着人规划了地段,随后开始在京都召集工匠。
在此期间,韩镜开始调集大军,准备带人前往北境。
于北境整合大军,向北黎开拔。
他们不准备绕向西北,而是乘船以及翻越山脉进入北黎境内。
秦鹿不担心儿子的安危,带着沈颂来到京都外的施工点,这边已经有不少百姓带着工具候着了。
看到秦鹿,所有人在管事的哟呵下,呼啦啦的跪倒一片。
她挥挥手,“不用跪,都起来吧。”
本来就是,作为一个现代人,还是个年轻人,谁能扛得住被这么多人下跪。
“此处兴建的是京都太学,日后将作为大秦帝国最高学府,从这里走出来的年轻人,都将成为我大秦帝国的栋梁,那时候你们的子子孙孙说不定都要踏上你们兴建的这片土地,在这里读书习字。所以诸位,务必要用心再用心,让这座学府屹立不倒。哪怕是百年、千年,也能让我们的后代,看到现在的荣耀。”
荣耀不荣耀的,他们肯定在乎,现在更在乎的是他们的子孙有可能来这里读书。
在施工现场,竖着几张大木牌,上边就画着此次太学的施工图,各个板块和景观一清二楚。
他们年纪大了,不可能来这里读书了,自己的后代绝对可以的。
这所太学真的太漂亮了,虽说他们没见过皇宫里面是什么样子,可他们能肯定,太学肯定比皇宫都要好。
“太后娘娘,这太学是不是比皇宫都要大?”前面一个上年纪的男人问道。
秦鹿展颜一笑,“是的,老伯。太学比皇宫都要大五倍,十年育树百年育人,天下百姓启蒙开智,咱们大秦帝国才能万代永昌。老伯有几个孩子?”
老汉没想到秦鹿是如此的平易近人,激动的准备跪下,却被秦鹿一把扶住。
“大秦律法,上跪天,下跪地,中间跪父母,日后见官可不许跪了,若那位官员再让你们下跪,只管差人写信送与我,我必不饶他。”
秦鹿拍拍老者的膝盖,“我身边的人除了给我拜年的时候跪过,其他时间从不下跪。”
老汉简直都要感动哭了,“使不得使不得,见官如何能不跪。”
“不许跪。”秦鹿笑的温暖,看向眼前的百姓,“你们也一样,都不许跪。天下百官乃百姓公仆,咱们大秦的官员,被提拔起来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百姓谋福祉,而不是让他们仗着官职耀武扬威的。日后你们的子孙谁若是做了官,作为长辈可都得好好的规劝规劝,定要做个清官,千年后的人翻看咱们大秦的史料,说不得其中一位青史留名的好官,就出自你们谁的家中。”
这样的大人物,和他们对等的聊天,所有百姓几乎都被刺激到了。
满腹的激荡热切,无以言表。
之后肯定要努力的干活,争取早日把这所太学建成。
每日里五十文钱算是可以了,平日那些卖力气的人,每天顶了天能拿到三十个铜板。
现在的购买力,五十个铜板能买近三斤的肉,或者三十多个鸡蛋。
而且两天的辛苦,就能给家中的孩子交纳一年的学费。
“太后娘娘,在这里读书要花多少银子?”
“你可能不知道……”秦鹿执起老汉的双手,漆黑干冽,粗糙的犹如老树皮,“能进入这所太学读书的,均是我大秦帝国顶尖的年轻人,只要他们有能力考进来,太学断没有因缴纳不起费用而将其避之门外的道理。家里条件困难,可以在这边勤工俭学。就是用空闲时间的劳动来赚取学费。也可以申请助学金,等步入尘世后,赚到了钱财再偿还,没有利息。”
“老伯,钱财易得,人才难求呐。”秦鹿拍拍他的手,“辛苦了,晚年时对自己好一些,别太操劳。”
老汉激动的抬起衣袖擦了擦泪花,“不辛苦,再辛苦,也都过去了,相信以后咱们会越来越好的。”
“对,会越来越好的。”秦鹿郑重的点头。
她走到前方的高台,俯瞰下方的众人,扬声道:“之后大秦会在天下各处兴建私塾,但凡家中有年满七岁的孩童,都要送到私塾读书,不管是男娃女娃。这个天下,不仅仅是属于你们男人的,也是属于女人的。女人里面包括你们的母亲,妻子和女儿,切莫小视女子的力量。”
他们之前或许会极端抗拒,可之前被秦鹿“礼贤下士”的态度感动,现在那种心情还未消散,自然是太后娘娘怎么说,他们都支持。
秦鹿接过铁锨,先在地基上铲了几下,随后爆竹噼里啪啦的炸裂,太学正式动工。
宫里的事情其实很多,不过有沈颂和几个亲信,再加上各地都有秦府的青少年,他们在秦府学了好些年,一些见识可不是大盛那些酒囊饭袋可比的,哪怕政令缓慢,至少不会出现大的变故。
她没有回宫,戴着竹编小帽子,遮蔽紫外线,在工地上到处走动巡查。
临近中午,婉娘挎着小篮子乘坐马车赶了过来,瞧见秦鹿正在和一个中年男子低头聊着什么。
她没有入内,站在外边静静等着。
约么两刻钟左右,里面结束了闲谈,她这才抬脚进去。
“夫人,给您送的午膳。”
秦鹿笑道:“来的正好,有些饿了,莫先生一起用点吧。”
被唤作莫先生的人,名讳莫敬山,算是前朝顶尖的建筑大师。
这位性子有些洒脱不羁,大部分时间都在天下各处走访,难觅踪迹。
此次秦鹿也是派人寻了好久,才将其请到京都。
最初听说新朝要建房子,莫敬山宁死不从,之后那青年说,新朝要建立的是太学,天下学子读书的场所,此人这才答应下来。
等来到京都后,看到秦鹿绘制的京都太学地图,顿时眼珠子都黏上去了。
此时若让他就此作罢,他能把刀架在脖子上,逼着秦鹿让他负责。
“也好。”他点点头。
刚才和秦鹿聊得投入,还察觉不到饥饿,现在听说吃饭,才顿觉饥肠辘辘。
婉娘把带来的饭菜端出来,笑道:“我在玩等了两刻钟,饭菜都放凉了。”
“有的吃就不错了,冷饭也可。”秦鹿帮着婉娘把饭菜摆放好,“你吃过了?”
“没呢。”婉娘笑的明媚,“来和夫人一起。”
“坐吧。”
莫敬山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婉娘坐下,没有丝毫的拘谨和尊卑,不免好奇。
只看这两人的相处方式,这般做派绝非一朝一夕了。
他就没见下仆能和主子一起用膳的。
婉娘揭开一张春饼递给秦鹿,又给了莫敬山一张。
他不动声色的看着,就见两人夹了菜,放到春饼里,然后卷起来,边吃边闲聊。
依样学样,莫敬山将三样菜放到春饼上,卷起来送到口中,咬下去顿觉美味无比。
哪怕适才这女子说饭菜凉了,味道可能会差些,却也是他喜爱之物。
既然是来送饭的,婉娘准备的只多不少,即便是多了一个莫敬山,量也足够了。
“韩镜去北黎了,你们的婚事只能再拖一拖。婚事可以拖,但是你们可以先成婚,等迁都后再宴请宾客。”
婉娘脸颊泛着粉,“听夫人的。”
“主要是你现在年龄正合适,此时孕育孩子,能极大保障你的安全。怀孕太早,女子的最佳生育年龄在23岁到30岁之间,太早对你自身有害,骨盆发育不完全很容易造成难产,也会引起一些并发症。”
莫敬山此时恨不得原地消失,这是他能听的闲话吗?
婉娘则乖巧的点头,“夫人放心吧,这些我都听素娘姐姐提过。对了,素娘姐好像又有了,她和我说想趁着30岁之前再生一个,果然不经念叨。”
“是嘛!”秦鹿也为素娘感到高兴,“就当不知道,等她亲口说。”
“好!”婉娘眯眼笑着点头。
秦鹿吃了五六个便放下了筷子。
莫敬山本想就此停手,却见婉娘依旧在吃,他正好还没抱,继续当个隐形人炫饭。
“想要什么新婚贺礼?”之前给了素娘几支首饰。此次抄没世家的家财,国库的钱财和珠宝字画都要溢出来了,“除了珠宝首饰,过几年迁都,可以开一家技术院校,到时候你去做膳食先生吧,专门教学生们做菜。”
“好啊。”婉娘笑的合不拢嘴,“正好素娘姐姐教学生们医术,我教学生们做菜,到时候他们学成后就能去天下各处开酒楼了。”
秦鹿笑容满面的看着婉娘,“其他的手艺也要开设课堂,敝帚自珍和故步自封要不得,你留一手我留一手,千百年后,所有的古老技艺都失传了,对民族的损失将是巨大的。”
莫敬山静静听着,前边的话题他恨不得捂住耳朵。
可秦鹿的这段话,却让他有些恍惚。
是啊,每一位师傅都要留一手,留到最后还剩下什么呢?
就比如他,能保证他莫敬山的每一代子孙都能继承他的所学吗?
万一后代出现了不肖子孙,断了传承,他一辈子的苦心钻研岂不是成了笑话。
“太后娘娘,可否到时候再者技术院校给我留个老师的位置?”
秦鹿看向他,摇摇头,“你不能去技术院校,建筑学是一个民族极其重要的文化传承,太学会有这样的课程,那里才是你给学子们授业解惑的地方。”
莫敬山刚提起的心瞬间落回原地,站起身,抖了抖衣袍,抱拳向她恭敬作揖。
“多谢太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