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李招弟面前躺着一名伤兵,他的左眼插着一枚弹片,弹片的周围有灼烧的痕迹,人已经陷入昏迷,情况非常危急。
然而他们这是战地伤兵营,器材和卫生条件都不是医院能比的,但李招弟知道她没有时间犹豫,当下拿出手术刀开始为伤员一点一点清理伤口边缘,又小心翼翼的将弹片取出,清洗伤口,注射消炎药物,止血,包扎,整个过程迅速而又稳健,双手不见丝毫颤抖,修长的手指如同精密仪器一样,看的其他医护人员啧啧摇头。
“啧啧啧......阿弟姐,不管看多少次你的手法都是那么让人赏心悦目,我们团队有你这位医生可真是战士们的福气。”
李招弟抹了抹额头的汗水,示意将这名伤员抬下去放入重点关注的区域。
直到这时,一名年纪较小的护士才走过来道:“阿弟姐,你休息一会儿吧,你这样不眠不休的工作很容易累垮的。”
李招弟挤出一丝笑容道:“不要紧,我不累的,今天伤员比较多,能多做一点就多做一点吧,每个战士的生命都很宝贵。”
那小护士蹙起了眉毛,拽着李招弟的手道:“我的好姐姐,你要是累垮了不就有段时间不能救治伤员了?所以你自己的身体更重要,你只有保持健康和充沛的精力,大家伙也才放心在外面杀敌,就算你不为了自己,为了咱们团的那些战士着想也应该休息休息了。”
“是啊,姐姐,你真的该休息休息了。”
又有一名小护士赶过来劝慰李招弟。
在大家的一致要求下,李招弟终于答应去旁边小睡上半个小时。
她走到伤兵营角落靠近村桥幸太侧方的一张行军床上,就那么合衣躺在上面,但却半天都闭不上眼睛。
人在极度劳累的情况下是会出现睡眠障碍的,李招弟现在就是这种状态。
村桥幸太侧过头,看着这名凄美的樱花女孩,将自己在家乡有婚约的农村女孩早就不知抛到了哪里。
李招弟似乎感觉到了身旁的目光,正好对上了村桥幸太,而后者则慌乱的移开眼神。
李招弟挤出一个笑容,像是说给这聋哑人听,又像是说给自己。
“以前我一直以为他是一个喜欢攀附权贵疯狂敛财的奸商,到了国内我才知道,这些游击队原来背后都是由他出钱支撑着的,与国内的那些派系军阀不同,他资助的都是真正抗战的爱国人士,那些衣物,那些弹药,那些药品,如果没有他的滇缅公路,没有他的高瞻远瞩,真不知道现在国内的战事已经糟糕到什么地步了,可笑我之前一直误会他,原来是我眼界太狭隘了......”
村桥幸太听不懂李招弟在说些什么,他只能观察面前这个女子在说话时眼神有些放空,像是陷入了回忆,过一会儿又露出自嘲的笑容,仿佛是在说自己,可紧接着她的眼神里又散发出了几分崇拜,几分爱慕,几分遗憾。
村桥幸太虽然听不懂对面的女子在说什么,但从情绪变化来看也能猜到她一定陷入了某种回忆,某种让她难以割舍却伤透了心的回忆,伤心美人吗?有心事的美人更加让人着迷。
李招弟就那样小声自语着,又像是在对旁边的聋哑伤员倾诉心事,说着说着不知过了多久,就那样睡着了。
“阿弟呢?李招娣同志在哪儿?有人找她。”
一名士兵刚刚走进伤兵营开口寻找李招弟,就被飞奔赶过来的两名小护士按嘴的按嘴,掐腰的掐腰,连拖带拽的给赶出了伤命营。
“我们阿弟姐姐已经连续工作将近二十个小时了,我们刚刚好不容易才劝着她睡着,大呼小叫什么啊?有天大的事也等她醒了再说~!”
那名士兵看着面前张牙舞爪的小护士,一脸的局促和害羞。
“没......没有,是......是团长让我来找她的,说有一位故人她应该认识,也是来自新大陆联邦政府的,是一个道士......”
“道士?现在到处都在打仗,哪里来的道士?要道士做什么?做法就能把敌人赶出我们的家园吗?”
“就是,我们阿弟姐姐的医术远近闻名,大家有目共睹,不需要什么骗人的道士,团长也是的,他平时看起来那么有文化,干嘛还信这些?”
两个小护士你一句我一句,将那士兵说的面红耳赤却无法反驳,因为他也觉得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看到一个道士的确有些突兀,更重要的是他们团长对那道士还恭敬有加,甚至让道士坐在了他的位置上,自己则坐在旁边。
“就是~你回去告诉团长,什么道士也没有阿弟姐姐睡觉重要,她如果累坏了身子你担待得起吗?”
“对,你担待得起吗?”
“不,我担待不起,两位姑奶奶,我先回去了......!”
那士兵举起双手,在面对这两个小丫头的时候他感觉比让他上前线打仗还要紧张。
赶跑了士兵,两个小护士得意的对视一眼,拍拍手转身就要返回伤兵营。
可她们回头之后,却看见她们的阿弟姐姐就站在营房门口,她已经醒来了。
“阿弟姐姐,多休息一会儿吧,你这前后睡了还没有半个小时,不行的~”
李招弟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微笑抚摸着两个小护士的脑袋道:“没关系,刚刚他们说的那个人我认识,马道长,他的医术非常厉害,我初到祖国的时候跟他学过一阵针灸,还有怎么辨识中药,算是我的半个师傅呢,我现在就去见见他。”
听到李招弟所说,那两个小护士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什么?马道长?龙行商会的人?就是那个在我们背后默默支持着我们,又是送钱,又是送衣服,又是送弹药的商会?哇~~他居然是阿弟姐姐的半个师傅~!那倒是这么厉害的吗?”
却说李招弟脱下了满是血污的护士服,快步走至团长杨占清的帐篷里。
她刚一拉开门帘便看到了坐在主位上,头发向上盘起,用一根木头簪子横穿而过,身着洗到有些褪色藏蓝色道袍的马道长。
“师傅,您来了~!”
李招弟快步迎了上去,团长杨占清急忙起身道:“刚刚让人去叫你,士兵说你睡着了,马道长还说就不要打扰你,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醒了。”
李招弟喜形于色,站在马道长面前道:“师傅来了我怎么能够睡觉?当然要来见一见他老人家~”
此时的马道长蓄起了更加浓密的山羊胡,皮肤粗糙干裂,一看就是长时间风吹日晒的结果。
他捻了捻胡须,看着面前的李招弟道:“我来只是为了确认你的安全,顺便给占清传达一条密令,你来了就一起听听吧。”
“哦,密令?从哪里来的?从周予那里吗?”
团长杨占清和马道长被他这么一问,动作都有些僵硬,随即对视一眼,后者指着李招弟道:“我们这些人里也只有你敢直呼周先生的原名,可惜你当时离开的早,要不然......”
马道长欲言又止,看的李招弟脸颊微红。
“师傅,不要说那些了,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和周予的误会早就已经解开,我现在不怪他,反而还非常佩服他,他有什么命令我倒是相当好奇。”
说到这里,团长杨占清将一幅地图铺在桌面上,用笔圈出一个位置。
“根据各方情报汇总显示,日军已经在云南那里吃了败仗,被浩哥他们彻底打退,但滇缅公路已经不能再用了,那里破坏较为严重,而且已经被敌人知晓,再走那条路风险太大,好在周先生已经开发出了驼峰航线,咱们的运输机可以以此为跳板将物资源源不断的输送到国内,并且比滇缅公路效率更高,更快。”
他圈出了云南方向的位置,打了个勾,接着又在川渝地区的林地圈了一个圈。
“而这里是我们现在的位置,除此之外,周先生还秘密派遣了几支义勇军队伍,神不知鬼不觉的往国内集结,那些军阀拥兵自重勾心斗角,但现在局势危机国难当头,他们很多人也放下了平时的成见出人出力,可是缺乏战斗经验的那些兵痞欺负欺负老百姓还可以,跟日军一交手当下便现出了原形,别说输少胜多了,几乎就没有他们打胜仗的消息。”
杨占清说着在好几个军阀盘踞的位置画了几个叉,皱眉摇了摇头。
“所以这些人我们指望不上,只能靠自己,听了刚刚马道长带来的消息我才知晓,周先生派出的Z1、Z2、Z3、Z4义勇军特遣队已经成燎原之势,从四个不同的方位向这里集结,据说新组建的Z5特遣队也在开拔来的路上,届时再加上浩哥那边的队伍,王政委那边的队伍,我们可以凑出两万多人,已经相当不错了。”
杨占清说着在靠近中部的位置画了一个圈儿,而那个圆圈的中央则圈住了两个字——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