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流动的声音本来很小,但因为今晚的风大,所以才会“汩汩”作响,我们沿着溪水流动的声音寻山,很快就到了目的地——龙王山。
龙王山位于山峰后山,如果不出我们所料,看似普通的一座山,底下可能藏有一座墓窍,从古至今多少人闻名而来,又有多少人在此丧命,无人知晓。
后山脚下,溪水环绕,我跟张心怡和马霖玲以及钱胖子跟崔欣五人随同铁臧两家前来,很快便决定就歇在山脚下,一切根据情况而定。
此时已是半夜,天空中一轮明月高挂,只是被乌云遮了一半,不如平时明亮。
为了照明,崔欣在溪水旁生了火,钱胖子一看来了劲儿,又去来时的林子里打了几只野鸡来烤,那阵仗俨然成了篝火晚会,哪里像是来挖墓的。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顺便拒绝了钱胖子递过来的一只鸡腿。
不远处灯火明亮,张心怡背对着我们正在指挥铁臧两家的手下做事,他们还算正经,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她的态度在他们面前总是很不友善。
“不要像没吃饭一样,快点加把劲挖,我们必须赶在天黑之前挖开进去的道。”张心怡的嗓门不小,几乎是朝着他们吼,气势很强,十分具有领导风范。然而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可能是因为她在我面前总是很温柔,像个大家闺秀,却不知她如此强势。
钱胖子跟崔欣也给那帮人烤了野鸡作为补充体力所需,只有我一个人还文质彬彬地捧着本《殄文语录》看,一看就知道我最没用。
我有些不好意思,便把书放在平滑的石头上,然后起身上前察看情况,只见身旁的张心怡眉头紧锁,似乎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而眼前的土地早已被那帮人挖出一条很深的道来,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那条道的进口,至于里边的情况,给我的印象就是未知跟黑暗,带着某种莫名的蛊惑,像是在唤我,快点进去,因为慕云坤就在里面……
我甩了甩头,把刚刚的想法踢出脑海,随后才转过头来问张心怡:“怎么了?看你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她似乎才知道我站在她身边,吓了一跳的同时,本能地朝后退了几步,不小心踩中一块光滑的石头,眼看着就要摔倒,我赶紧上前揽住她的腰,将她拉过来。
谁知用力过猛,她直接扑进我怀里了,我们之间的空隙一下被填满。这种情况下,我们都有些尴尬,但她抓着我的肩膀没有放手。
最后还是我先松的手,我把手放开,然后转过脸装作把注意力放在前方,顺便叮嘱她:“这里临近小溪,很多石头因为潮湿生了青苔都很滑,你小心一点。”
因为没有看她,所以我不知道她的神情如何,但还是能感觉得出来她笑了,一定又是那种带着某种程度上的矜持的笑容,就是因一为那样的笑我才觉得她特别温柔。
“我知道了。”她似乎想起我刚刚问的问题,便接着说道:“我这边没什么事,一切要等他们挖出道来才知道,你累了吗?要不要去一旁休息。”
“我才刚来,怎么会累?就是你……”话音未落,就被突然穴中冲出来的一名黑衣男子给打断了:“我们挖到岩壁了,绕不过去。”
还没等我们回应,铁老头也出来了,喘着粗气对我们摇了摇头,我们明白他的意思,一时陷入沉思。
“阿乾呢?他不是很懂这种情况怎么处理吗?”我突然想起臧老头来,像是找到新大陆似的,眼神都亮了。
然而铁老头却有些尴尬,他支支吾吾老半天,还是没有道出实情,张心怡瞧见这情况,就更加确信这其中一定有隐情了!
“快说,他在哪?”她一改刚刚温柔形象,又换上那副冷漠相,别说铁老头,我都有些吃不消,下意识就往旁边退了几步,好在她还在气别的事情,没注意到我的动作,不然她铁定又会露出失望的神情来。
事已至此,铁老头知是瞒不下去,便只好道出实情:“阿乾他一早就进去了,在我们还没挖到岩壁的时候,估计他就在里边等我们了。”
“你说什么!谁允许他进去的?”张心怡瞪圆了眼睛,那样子让我忍不住心想,你这是要把一老人家生吞活剥了呀。
看铁老头都快被吓出心脏病来了,我也不好在一旁坐以待毙,便出来打圆场:“算了算了,事情都发生了说这些没有意义,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解决?”
瞎子都看得出来我在帮铁老头说话,何况是张心怡?她似乎有些不高兴,但也不对我发脾气,只是哼了一声,接着又瞪他一眼:“你说怎么办吧?”
铁老头扫了我一眼,随即点头,我知道他心里感激。这人虽然精明,但也很豪爽,有恩必报,估计以后跟他关系不会太差。
可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张心怡的问题若是答不上来,他的麻烦可就大了。
“要不把岩壁炸了?”提议的人是我,但张心怡似乎以为是铁老头说话,想都没想就对着我吼:“那么大动静,你就怕条子不知道是不?”
等吼完了,她没动静,我也不敢说话了,只是咳了两声,便转过身去,心下决定还是不要插手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为妙,免得惹祸上身。
身后的人也没动静,一时间我们这边就只有风吹过林子时,树叶摩挲的沙沙声响,从叶子间的缝隙中,我看到了天空上的明月一点点被乌云吞噬,这才是真正的黑夜……
“夜无月,乃不详之兆,你们还是快点把事情解决了吧,不然等会儿有什么事情发生,可就后悔也来不及了。”我冷不丁地背对着他们开了口,眼睛还是死死的地盯着那团乌云,而月亮只剩下一块小角。
经我这么一提醒,他们也只好打破僵局,准备打电话的已经将手往口袋里探了,准备利用人力的也赶紧下命令,吩咐出来的黑衣男子再进去找人。
然而这一切的结果却是——里头没信号,电话自然打不通,而黑衣男子也在进去不久后就迅速跑了出来,什么也没说,我知道他肯定对她摇了摇头。
没有一件事能成,让本来心情就不好的张心怡一下变得更加烦躁,但她这人奇特的地方就在于,越是心烦意乱的时候,表现出来的形象就越是冷静。
我背对着他们,只能听见声音。
几颗碎石被一脚踢开,然后谁的脚尖在地上点了点,接着就是张心怡用冷漠的语气说道:“事已至此,已经没有解决办法了,你明白规矩的。”
“什么规矩?”我忍不住转过头问她,听她的语气那么严肃,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她却无视我的话,笑着回答道:“什么都没有,你快去休息吧,刚刚吼你是我不对,我不知道是你在说话……”
跟她一起生活这么多年,她什么性格我还能不明白?露出这种笑容明显就是在敷衍我,这意思无异于就是在说,她口中的“规矩”并不简单!
“行了,别笑了。”我也拉了脸,干脆跟她生气了,自从马霖玲突然出现在我家那件事情,我生过一次气之后,几乎没有这么跟她说过话。那是因为我意识到这毫无意义,她根本就不是可以商量的人。
可是这次,也许是出于好奇,我想我必须知道。
她大概也察觉到了氛围不对,在矿灯的照耀下我的脸色很难看,她一下就明白了,看来今天我是要跟她硬抗了。
既然如此,她也不再隐瞒下去,眉头紧蹙,还是说了实话:“断手,躺雷。”二者任选其一。
这规矩果然不简单,就是年轻人都受不了,更别说铁老头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儿。我觉得张心怡在这件事情上太过了,但她的事,我就是想插手都难。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不然我也不会到现在,即使那么多人喊她张掌门,我还是一头雾水,就因为她总是刻意隐瞒自己的真实面目,而努力将自己想要表现出来给我看的那一面呈现给我。
或许就是因为如此,我才会跟她生活那么久,都没办法接受她。就是因为她给我的感觉,永远像戴着面具跟我生活在一起。
知道很多事情都是她为我好才不跟我说,因此我尽量不与她争。可如今此事关乎到寻找慕云坤下落的事情,我不得不插手!
铁老头是挖墓老手,有他在我们会轻松很多,若是断了手下墓铁定会成为累赘而不是帮手,但躺雷就轻松多了……
我还在寻思着要说什么,那边张心怡就已经给铁老头下了决定了:“今日之事乃头一回,若不能给你点教训,怎能保证日后不犯,所以,两样你都要受。”
铁老头一听,腿都软了。可规矩就是规矩,他不敢反抗。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终于忍不住走上前去拉过张心怡,瞪大了眼睛看她,反驳道:“就躺雷吧,断了手还躺什么雷啊。”
“泠小哥说得对,何况我都这把年纪了……”铁老头知道我这是在帮他,立马把话接下去,就差泪眼婆娑了。
他跟我都很激动,特别是我,连呼吸都变得急促,毕竟平时很少违抗她。
但她却很冷静,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响,才抬头扫了我一眼,又转过头瞪了铁老头一下,没说什么,转身走了,顺带把我手挣开。
这意思不就明白了吗?铁老头安全了,我有些无力,同时也为他高兴,谁知铁老头居然在这种时候递了个戒指上来,我挑了挑眉,狐疑地看着他:“我喜欢女人,你别误会……”
还没等我说完,他就笑了起来,然后把戒指塞我手上,并同我解释道:“想什么呢,这是我传家之宝,念你救我之恩,我把这玩意赠予你,只要你在广西,随便哪个盘口,只需拿出这个就能找到我。”
戒指乃翡翠玉打造,通体晶莹,入手冰凉,剔透玲珑,是件好宝贝,且从年代看来,起码得是战国的宝物,又保存完好,定价值连城。如此贵重之物,我实在不敢收。
但他是仗义之人,既然我帮了他,他定然要还,若我不收,反而害他心焦,如此一来,我也只好收下。
正感慨着,前方突然传来张心怡的声音:“月昕,你快看看。”
我赶紧跑过去查看,只见她手上拿着一个绿色证件,证件上沾满泥土。
拨开泥土,原来是某大学的毕业证。然而令我惊讶的是,当我把证件翻开时,证件上贴着张照片,慕云坤冷峻的脸庞赫然出现在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