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就真的有坠入深渊的感觉。
蔓延至脚下的黑色漩涡将气流卷起,我和杨卓就像踩空了一样,身体不断往下坠。
熟悉的场景从眼前一闪而过,如同前世掉入炼狱的场景。
我的心跳在黑暗中加速,唯一能够感受到的便是杨卓掌心传来的体温。
但不多时,连这份熟悉的感觉也彻底消失。
冷风狠狠从我脸上刮过,锋利得像是一把把磨尖的刀子,穿透了肌肤。
我的脸很快就被这股阴寒的力量摩得生疼,掉落的过程又十分漫长,太阳穴突然疼得厉害,仿佛前尘往事全都交杂在了一起,各种画面齐齐干扰着我的神经。
分不清是过去还是现在,身旁四周仿佛都有冰冷的鬼手在不断抓扯着我的衣服。
仿佛过了十来分钟,我才感觉到有人正在拼命摇晃我的肩膀,杨卓紧张低沉的嗓音,犹如从异世传入耳畔:“月灵!月灵!”
我睁开眼,周围光线不是很暗,不过我和杨卓的衣服都自动变成了黑色,视野定格了好一会儿我才看清,现在我身上穿的这套衣服,竟然和上次在识灵幻境中见到的黑衣女子们的服装一模一样。
“变回来了……”打量自己的手,感觉不可思议。我连忙问杨卓,“我现在算是变得和以前一模一样了吗?”
杨卓握紧我的手,打量我的眼睛,摇头:“没有。”
“那衣服怎么会……”
“或许只是体内的危机意识被激发。”说完,杨卓便皱眉观察四周,“这里是间封闭的石室,暂时感觉不到周围有人。”他一眼扫过,眉头越皱越紧:“看起来也像是曾经新月宫的据点。”
“你是说,对方按照我们的记忆,构造了一个空间将我们困住?”
“不。”杨卓再次摇头,直截了当地解释,“这是黑暗幻境,会将我们害怕的事变成现实。掉入幻境后,幻境的力量会先读取我们的记忆,挖掘出最容易勾起我们恐惧的部分,而后借此打造场景,迷惑我们的视野。”
“这么说,我最害怕的就是变成原来的我,继续危害世界?”
杨卓不答,眸光几番转动。
末了,他才低声对我说:“或许这次出现的,是我的恐惧呢?”
“你的恐惧?”我好奇问他,“你害怕什么?”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之后便牵着我的手走到前方石门前,仔细检查:“只要我们不去想那些令我们恐惧的事,很快就能看到这里的真实场景。黑暗幻境的力量会将我们引入一个圈套,逃出这个圈套后,应该就能找到其他失踪者的下落。”
他说得并不确定,如何去屏蔽恐惧,更是一件难事。
不过此刻,我却感觉到杨卓的手又一次用力,将我的指骨握紧了几分。
下一刻,他便施法推开了眼前石门。
迎面扑来的依旧是浓烈的鬼气,混合着复杂的尸臭充斥鼻息。
他挥了挥手,周围的气体便自动散开,但先前被我闻到的那些气味,着实令人作呕得难以呼吸。
仔细一想,这些恶臭应该都是腐烂尸体的味道。
杨卓打了一个响指,前方通道石壁上的灯光就自动亮了起来,隐隐闪烁的分别是烛火,照亮了通道两侧的白骨森森……
我这才意识到刚才嗅到的气味为什么会这么臭,原来那些白骨上还粘贴着尸肉,并不是自然因素导致的腐烂,更像是用刀切割以后,又遭到了某种野兽的啃食。
“这也是我们恐惧的一部分?”
偏头问杨卓,他眼中紧张刚刚消失,如今又被更加深重的忧虑占据。
“照情况来看,这一点和你我都没有关系。”走到最近的一具尸体旁蹲下,杨卓毫不介意地就近观察尸体上血肉模糊的伤害,“下手的人用刀在他们身上割出了无数道刀子,没有让他们立即死亡,但鲜血却吸引了野兽对他们发起攻击。奇怪的是,这里附近并没有血迹,而这些尸体看起来更像是……”
“野兽储存的货物?”
听我这么一说,杨卓便回头,突地睁大了双眼。
我以为身后有什么情况出现,未想回头一看,只是我们来时的石门已经消失,如今身后仅是黑漆漆的山洞。
不难猜测这里就是野兽的老巢。
但什么样的怪物会将人啃食干净,还留下这么恐怖的牙印?
我连忙往前迈了几步,来到了杨卓身边,身旁流转的寒风让我一刻也不想和他分开。
不过靠得太近,鲜血和腐肉的气味又会闯入鼻息。
杨卓起身后也再次握紧了我的手,将红绳隐藏起来,带着我继续朝前走。
我想,应该是我们受到的影响越来越小,不熟悉的场景才会越来越真实。
离开山洞,出现在我们眼前的就是一片昏暗的原始森林。
杨卓确定这个场景不属于我们的记忆,但在真实世界里,这样如同电影场景的地方似乎也是没有的。
我隐隐揣测:“该不会黑色漩涡里的世界就是这样的吧?”
杨卓摇头,否认了我的说法:“漩涡类似黑暗幻境的入口,来到这里的人内心恐惧都会被激发。如果这里还有其他人,意识没有我们坚强,那么我们现在看到的就是他们内心的恐怖场景。”
“你对黑暗幻境这么熟悉,难道以前曾经误入过类似的幻境?”
杨卓皱眉,不安地看着我道:“不,是你曾经施法将许天星困入了黑暗幻境。但她早就想过有人或许会对她做这种事,于是反复进入幻境多次,一早就做过训练。”
“这么说,我曾经并没有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杨卓依旧看着我点头:“如果有,蓝辰神君不会放过我们。”
“……”
说起她那位丈夫,清隽雅致,超凡脱俗,真想不出他会作出任何恐怖的事,但听杨卓说起,就像是一个为了许天星可以不顾一切的人。
而此刻脑子里想些其他的事,倒不觉得害怕,只是我和杨卓走过了很多地方,始终没有瞧见一个人影。
周围的空气里,又总是蔓延着血腥的味道,干扰我们去寻找活人的下落,只能在繁茂昏暗的树林中兜兜转转,找不到出路。
也不知走了多久,我渐渐有些疲惫,打算停下来休息,森林中的血腥气却开始加重。
寒风吹过,气味浓烈得如同之前的山洞,仿佛知道我体力耗尽,对方算准了时机才开始搞些小动作。
杨卓依旧没有慌乱,拉住我的手,暂时没有走动:“以前,洪荒幽冥神宫就经常用黑暗幻境去对付普通人。”
“为什么?”
“那里是冥皇的地方,外界又有传闻,说是能够找到沙漠中唯一的绿洲,并在绿洲遇见幽冥神宫的神使,就能实现所有的愿望。”杨卓沉声说道,“作为三皇之一的冥皇,行事素来乖张,他从来没有出面解释或是平息过任何谣言,任由外界的人一拨拨来到沙漠寻找绿洲。而这些人很有可能最先会遇上黑暗幻境,只有在幻境中得以幸存的人才能见到他,提出自己的心愿。另外,他也会将别的部族送给他的礼物丢入幻境。”
“礼物?该不会是野兽吧?”
杨卓摇头:“礼物是美人。冥皇喜欢漂亮柔情又坚强的女人。”
他也是毫无恐惧的,闲来无事才会对我说起洪荒历史。
末了,我又注意到杨卓唇边浮现出一丝冷笑,刚觉得诧异,他的嗓音便通过心音密语传入耳畔:“我们周围还有其他人,他们想要了解我们的背景和过去,不如告诉他们一些令他们感兴趣的事,去转移他们的注意。”
我明白了,原来杨卓在这时提到洪荒是这个意思。
反正这里不是洪荒,说再多,他们也去不了,只会对我们描述的位置心驰神往,进一步乱了他们的理智。
而这时,杨卓也突然伸手施法,展开五指用力,哗啦一声便从树丛中拉出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来。
不过这个男人并不是我们在识灵过程中见到的黑衣男子,看起来年龄更大一些。他被杨卓揪住了衣领,两手都攀在杨卓的手臂上,一双眼抬头看着我们,双眼瞪大硕大,惊恐有之,险恶有之。
但他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被我们抓住,等他回神想要去摸身上的武器时,我已经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居高临下地询问:“在这里杀人作乱的人就是你?”从他裤脚的刀匣里拔出一把短刀,我牢牢握住刀柄深吸一口气,血腥气味再次迎面扑来:“你用这把刀杀过多少人,可有计算?”
老实说,黑暗幻境中真的有一股魔力。
在我说这番话时,我脑海中浮现出了许许多多的血腥恐怖画面,仿佛被困其中,了解事情真相的速度会更加迅速,连读取残魂死亡记忆的过程也快了不少。
引我回神的,还是男人紧张又哆嗦的嗓音。
他不知道我和杨卓打算对他做什么,看见我们比划在他脸上的刀,身形又颤抖了几分。
但我们身边还有其他人潜伏着。
微风一过,树林中便传来沙沙沙的声响,分明是有人在悄然移动!
担心此人被同伙暗杀灭口,杨卓立即施法,带我们转移回先前山洞。
在山洞的隧道里见到累累白骨,男人吓得直打哆嗦,浑身抖得更加厉害,几乎是被杨卓拖了进去,丢在了冰冷的石地上。
“别杀我!别杀我!”男人颤巍巍地举起手来,向我们投降,“我不是故意杀人的,这里的人也不都是我杀的!我也是受害者啊!来到这里以后,就遇到各种各样古怪的事,不是人杀我,就是我杀人!我是没有办法才刺伤了几个人,但我真的没有杀他们!绝对没有故意伤害任何人!”
听完他的说法,杨卓一把揭开了男人脸上的斗篷,露出他整张惊恐苍白的脸颊。他的五官看上去十分熟悉,但脸上布满了胡渣,和我们之前看过的失踪人口名单上的照片还是有些出入。为了验证心底猜测,我连忙问男人:“你叫什么名字?”
“戚凯杰,我叫戚凯杰。”
戚凯杰?不就是曾经被黑色漩涡带走的人吗?
打量四周,我蹲下身来看他,将那把匕首比至他的脸颊:“来到这里以后,你身上就被换上了黑袍,随身还有武器?”
“是是是……”戚凯杰连连点头,毫不犹豫地说着,“我不想杀人的,小偷小摸的事我可以做,但杀人的事我可不敢……有个叫赵志勇的男人告诉我,如果我想活命,就一定要给别人放血……起初我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后来我才发现森林中的怪物只会追着失血的人跑……”
“什么样的怪物?”我之前随口一口的事,也能猜中?
戚凯杰抬头,用一种惊恐又犹豫的眼神看着我,摆了摆手道:“我也说不清,那东西看起来很高很黑,经过的地方有黑气,像一片雾气一样。它全身都是黑的,看不清它的五官……要是注意到它衣服的一角,就会听见有人发出尖叫声,谁还敢靠近啊?”
“那平时靠什么生活?”杨卓问,“还记得你失踪多长时间了吗?”
戚凯杰摇头:“我也不知道是多长时间,感觉已经很久了……饿了就摘果子,打野兽……晚上困了就睡山洞……”但看着眼前累累白骨,还有那粘连白骨的腐肉,戚凯杰又不由打了个哆嗦,惊恐地看着我们道:“这里之前没有来过,你们怎么会待在这里可怕的地方?”
我和杨卓不再说话,现在反而有些分不清情况了。
戚凯杰是因黑色漩涡而失踪的人,如果他在这里,那么其他失踪者也有可能在此地,同样被黑暗幻境困住。
可不知为何,戚凯杰形容的高大黑色怪物,像是我们上次去见张潇时,在精神病院病房中见到的血字诅咒恶魔,但它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莫非上次怨气层那么容易被我们铲除,是因为诅咒势力已经转移,被这群坏人成功窃取了?而且,还是通过孙安?
想到这一点,我俨然意识到自鬼衣事件后,果然每起大事件都可以关联在一起。
沉默片刻,我便向戚凯杰打听孙豪、孙琦的下落。
不过戚凯杰并没有见过我形容的年轻男女,仔细回忆一番,仍是摇头说道:“我在这里见过的最年轻的人也是二十多岁的男人,大学生是没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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