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讲苏掌柜记不得以前的事儿了,万一苏掌柜以前是有夫家的,什么时候寻了来可就不好办了。何况,林书翰从未娶亲,头一遭成亲便是一个已经有孩子的女人,你让昌平镇的父老乡亲们如何看他?林书翰是不可多得栋梁之才,前途无量,你难道真的不为他考虑考虑?”孟海清其实是为林书翰可惜啊,居然为了一个女人,拒绝了相府的亲事,白白放弃了相爷这枝高枝。
“若是我真有夫家,那早该找来了,何必等到现在。何况现在找来又能怎样,事情都已经翻篇了。”苏颜不以为然地回话,“以前我是挺担心旁人的眼光的,一直不敢接受林书翰的心意,可现在我想通了,人活一辈子,总要勇敢迈出去一次,前怕狼后怕虎的,最终只会什么都得不到。失不失前程是他自己的选择,我没哭天抢地逼他,全凭他自己做决定,他既然真心为我放弃前程,那我有什么理由不接受?对于这样一份沉甸甸的心意,难道我不应该更加珍惜么?我知道孟大人和严夫子都很看重他,可看重他并不代表就能左右他的选择。书翰是一个有分寸的,孰轻孰重他拎得清楚,若是他为了前程选择放弃我,我会伤心会难过,但我绝对不会挽留,因为那是他的选择,他既然做出那样的选择,就说明他已经在心里掂量明白了,就算我挽留也没什么意义。同样,他既然选择放弃权势,就算我怎么劝也一样毫无意义。”苏颜认真地看着孟海清,不缓不慢地回应着。
孟海清全然没料到苏颜会是这样的想法,一时间倒不晓得该说什么了。苏颜打量着孟海清笑道:“读书人十年寒窗苦读,只盼着有朝一日能金榜题名光耀门楣,可官场仕途真有那么好走吗?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结党营私,党派之争你死我活,成天活得小心翼翼,与其如此,倒不如做个生意人实在,有钱赚还自在,对吧。”
官场里的明争暗斗,孟海清身在其中自然明白,却不想这个苏颜居然也看得分明,倒让他有些意外:“苏掌柜懂的东西还真不少,想来苏掌柜以前也绝非普通人家出身,我对苏掌柜的过去愈发好奇了。”
“我过去是什么人家出身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的我是苏颜,昌平镇一个小小的老百姓。人总要学着向前看,拘泥于过去并不能改变什么,孟大人觉得是不是这个理?”
孟海清哪里会听不出苏颜话里的意思,淡淡地笑了:“说得也是,知道过去也改变不了什么,苏掌柜倒是个明白人。可是,林书翰委实可惜了。”
苏颜听得出来,孟海清是真的看重林书翰,悠悠地笑道:“虽然林书翰辜负了孟大人的提携,但相信孟大人的提携之恩,林书翰一定会一直记在心里的。”
孟海清瞧着苏颜悠悠一笑,不再多说什么,林书翰既然决定回来,想必京城已经安排好了吧。林书翰为这个苏颜放弃的又岂会是区区的官爵那么简单,他放弃的是他本该有的身份和荣耀,就这么心甘情愿地在这个小小的昌平镇上陪着一个身份成谜的女人。
不知道有朝一日,林书翰会不会后悔而做的决定?
喝完茶水后,两人各自回家,苏颜美滋滋地一溜烟回了林书翰那住处,坐在秋千上满心欢喜地拆开林书翰的信。信写了整整五页,没有甜言蜜语,没有诗词歌赋,写的是林书翰在京城的日常起居和所见所闻,比如他哪天喝了多少酒,哪天吃了什么好东西,说京城的东西没有她做的好吃……
零零碎碎的生活琐事读起来毫无意思,可苏颜却捧着信边看边乐,露着小女儿家的娇态,不知不觉中,林书翰已经彻底占据了她的心,在她眼里林书翰什么都好,哪怕林书翰现在放个屁她也会说是香的。
苏颜忽地想到一句话,婚姻就是两个人一起犯贱,然后一贱就是一辈子。
收到了林书翰来的信,苏颜心里的大石头落地了,林书翰没和相爷千金结亲,那是多么可喜可贺的事情啊。而且,林书翰很快就要回来了……哎,她果然对林书翰越来越上心了,太没出息了。
苏颜一边哀叹着自己的沦陷,一边又美滋滋地将信宝贝地折好收起,美美地滚上床榻,一夜好梦。
翌日来到酒楼,酒楼上下都发现今儿的苏姑娘似乎心情格外好,那嘴巴都笑得合不拢了,就连平时不待见的人都笑脸相迎了,苏姑娘这抽的是哪门子的风!
忙活了一天,客人都散了,大伙儿收拾着酒楼,边收拾就边拿苏颜消遣起来了。
“苏姑娘,莫不是路上捡钱了?今儿打进酒楼那嘴巴就没合上过。”伙计们忙里偷闲地拿苏颜打趣,人人都深知苏颜那爱财如命的本性。
苏颜得瑟地扭扭腰:“路上那么多人,捡钱这事轮得到我么。你管我嘴巴合上没合上,我今儿就乐意张着。”
“你们还不晓得啊,听说林秀才要回来了,苏姑娘能不高兴么。”
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何况是快两个月了,苏颜心里头那点小心思瞬间就被戳破,群众的眼睛果然是雪亮的。苏颜头一扭,傲娇得像只孔雀。
“哟哟哟,还来劲儿了。”清荷换了装出来,瞧见苏颜那模样,忍不住调侃起来,声音娇媚得令人听了麻酥酥的,“不就是林秀才要回来而已,多大点事,瞧你那点出息,至于么。”
清荷可是出了名的消息灵通,林书翰要回来的事儿她早听说了,一面为苏颜高兴,一面又受不了苏颜那花痴的模样,平时多精明的姑娘,一碰到林书翰就傻了。这世上两条腿的男人多了去,怎么就在林书翰这里吊死了。
“我高兴,我乐意。”苏颜傲娇地仰头,以前不觉得林书翰有多稀罕,他这一走,忽然不见,苏颜就觉得稀罕了,哎,果然是失去了才晓得珍惜啊,幸亏木有失去。脑袋里那些断断续续的片段貌似就有那么一出,好像是林书翰和相爷千金成亲了,她好伤心好伤心,那种感觉似乎很真实,她可不想真的体验那种痛苦的滋味。
“别得意得太早,担心林秀才从京城带回一个千娇百媚的小妾,到时候有你哭的。京城什么地方,天子脚下,美女如云,哪个男人见了不得被勾了魂儿。”清荷故意泼苏颜冷水,谁让她那么炫,真是气死她们这些老姑娘了。
同人不同命,她们至今都还是黄花闺女,硬是没人要,人家苏颜不但成过亲,还生过娃,重点是还带着一家子拖油瓶,结果居然遇上林秀才,这不是逼她们羡慕嫉妒恨么。
“林秀才才不是那种人呢,人家那是打心底真心实意对苏颜的,要不然早些时候早就成镇上王员外家的女婿了。”刘全福也跟着来搀和两句,林秀才这人一瞧就是靠得住的。
“你们男人当然只会帮男人说话了,德性。”清荷小香帕一挥,那叫一个妖娆多姿,搅得一干伙计心神荡漾的,“镇东头的杜秀才以前不也是信誓旦旦地说这辈子只娶一个老婆么,结果,现在还不是娶了两个小妾,苏姑娘,找男人啊,眼睛可得睁大了,别被那些坏男人骗了。”
张氏插话八卦:“说得也是,杜秀才的发妻模样可算是镇上数一数二的,人品也是一等一的好,结果还是没留住自家男人的心,杜秀才那人,看着就不实诚,男人还真是没几个好东西。”
张氏这话才一出口,穆掌柜在一边站不住了,赶紧表忠心:“咳咳咳,孩子他娘,我是好东西啊,这些年我对你真心实意,始终如一,从来没想过娶小妾。”
“哇——”旁边一干人全吐了,鸡皮疙瘩啊。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张氏现在可不比从前了,跟着苏颜学坏了,嘴皮子可不饶人,脸皮也厚了,白了穆掌柜一眼,哼哼道:“那是我风采依旧,光彩照人。”
哇——旁边一干人等再次吐了。苏颜嘴角一抽,这两口子还能再恶心点么?从前他们不是这样子滴呀,果然一切都是在变的。
苏颜淡定地吐槽:“你们两口子能不恶心人么?下午饭都快出来了。”
琉璃在后厢磨蹭了些,好半天才出来,刚巧就听着张氏和穆掌柜的对话,嫣然笑道:“我就说,和苏姑娘呆一起久了,脸皮变厚是迟早的事,穆掌柜和张氏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呀。”
众人深深地点头,就是就是,苏姑娘的脸皮最厚了,穆掌柜和张氏都传染了。
苏颜不满了,捂脸委屈地抗议:“我说大姐,别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人家的脸皮最薄了。”
刘仁心和许苏和瞧着苏颜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苏姑娘,睁眼说话是非常要不得的,人要有自知之明,全镇人的脸皮加起来都没你的厚。
“光天化日之下,在码头上和林秀才期期艾艾的人脸皮是绝对厚过常人的,你就不要不好意思了,我们都明白的。”大伙相处久了,也都了解了苏颜这个人,拿她开玩笑完全无压力。
苏姑娘人是个好的,就是做事出格了些。不过林秀才那样的男人,镇上多少姑娘都芳心暗许,苏姑娘喜欢他也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