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会感谢你的。”这句话 的口气很像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学生。张子明清醒起来,说:“不用这样吧,反正,你考完了,告诉我一声就是了。”
“哦,袁校长这几天一直住在学校。”
“我们吵架了。”
“哦,你……和她是不是感情不和?”
“不单纯是感情问题,这个问题我也说不清。”
“哦,我找你帮忙的事,你不要告诉袁校长。”
“我知道。”
“哦……”
“你还有事吗?”
“我想过几天,去看你。”
“好啊。”张子明对风花雪月的事情不太感兴趣,毕竟年龄在这里,可是现在却有些不同,于曼珂的声音叫自己欲罢不能,张子明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十七岁,“你想来看我,现在就来啊,反正我现在也睡不着。”
“可是现在很晚了,我怕黑。”
“那你就不要来了,脱衣睡吧。”
“哦,你也睡吗?”
……
张子明握着手机,又昏沉沉睡去。副校长普光敲门时,张子明正在做着一个美梦。普光是从北方一个大城市来文殊的,理论水平很有一套。他对张子明一直很反感。张子明从头一天来的时候就感觉出来了。
张子明开了门,依旧睡眼惺忪。普光说:“子明同志,我知道像你一样的人来到了这里,就跟被贬了一样,可工作还是要干的,不要带情绪工作啊,这样传出去可不好。”
张子明说:“我知道, 你有事吗?没事我再睡一睡儿。”
“子明同志,你现在是党校副校长,责任也很重要,这要是传到苏书记的耳朵里,你是要受处分的。”
“我怕苏书记,也怕你,行了吧,没事我再睡一会儿。”
“当然有事了,中午有个副科级学习班的欢迎词,本来是我的,可是家里孙子过百岁生日,你就代我一下吧。”普光的语气很郑重。
张子明感到好笑,说:“我可不行,不会说话,理论水平跟别提了,你找别人吧。”
“他们几个都有事情,就你睡觉,你不去睡去,就这么定了,我回去了,现在快点穿上衣服准备一下吧。”
这有什么还准备的,也许在普光的眼里,这是个很重要的活动。现在的张子明感觉这是一件丢人的事。
心态不同,看问题的角度就不一样。
说是副科级学习班,其实就是要转为副科的了,一般这种是在本区县党校培训就可以了。
可是,自从前几年,苏国颂担任校长以来,副科级干部的培训也要来市党校学习,说是为了提高境界水平。
看样子,普光也很看重境界水平的,把致欢迎词看的也很重要。
到了会议时大厅,张子明被吓了一跳,想不到整个文殊有这么多副科级干部。
还好,没有怯场,随便说了几句。
当然最后说到了考核问题。
考核不过关,是不能升迁的。
下面做的其实也都明白,考核不考核不重要,重要的是把酒喝到位。
张子明看着下面一个个诚惶诚恐的样子,顿时没了兴致,说:“就说这些吧,下面你们自由讨论。”
震耳的掌声响了起来,这一点张子明真没想到,吓了一跳。
赶紧退了出来。
接下来就是教员的事了。
张子明也有自己的办公室,可他从未进去过,总觉得那是一座坟墓,不能进去的。
党校里面风景不错。张子明最喜欢的是那片夹竹桃林,林子中间却又三棵高大的槐树,五月槐花香,没事的时候,他就在林子里面的石头上坐着,可是有些学员很会投机,见张一鸣一人在这里,就过来打招呼。张子明就很少去了。
现在和安然,吴萍里的很近了,可见面的机会却更少了,一方面张子明不想到处走动,另一方面自己也说不清楚。
很多事情就这么奇怪。
丛俊晓给张子明带来了安西的苹果,和一头烤羊。
张子明感慨着,说:“俊晓,我最信得过的人就是你了,我现在是四面楚歌,恐怕难有机会翻身了。”
丛俊晓说:“人的命天注定,管这么多干什么,先吃好喝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
张子明看到丛俊晓欲言又止的样子,说:“俊晓,你这次来是不是有事?”
丛俊晓说:“没什么事情,可是有些事情就是气人。你没听说吗?现在听说苗若婷要当副县长了。”
这个消息叫张子明一震,文殊和清泉虽然相距几百里,可是这个消息却从来没有听说过。看来许多人已经把自己当作栏外人了。
“现在这个消息可靠吗?”
“怎么不可靠?那次苗若婷有趣安西镇了,我没搭理这个女人,可是镇党委书记和镇长都叫她苗副县长了,看来只是时间问题了。”
张子明有一种失落感。他不明白这种感觉来自何处,说:“看来木青集团是干部摇篮啊。”
“可不是咋地,很多人也这样说呢,从李昂开始,现在又轮着苗若婷升官了。”
“这么说,到年底换届的时候,苗若婷就能上位了?”
“说不准更快呢。”
到现在,张子明才明白了,前些日子李可搞这么大动静,清泉却一直很安静,原来是早有预谋的,就是为了苗若婷晋升副县长这件事吧?到时候苗若婷上位之后,李可的处境可能就很危险了。
本来睡眠就不好,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张子明就更睡不着了。
当天夜里,实在睡不着了,张子明打车偷偷去了清泉,他站在自己家的楼下,看了看。又到了清泉一小
看着教职工宿舍楼,袁雪所在的那个窗口,他希望听见滔滔的笑语喧哗,可是只有漫天的繁星和阵阵的蛙鸣。
也不知过了多久,街道上有清洁工人开始扫马路了。张子明一下子清醒过来,害怕被人看见,赶紧打车回到了文殊。
到了文殊市里,天色微明,车到苦厄桥,张子明下了车,站在桥头,望着茫茫的河水,感觉是那样的亲切。不远处就是天启大厦,现在安然醒了吗?她是不是在看着苦厄桥?如果我现在纵身跳下,她会不会看见?
现在想来,张子明对安然有一种深深的愧意。那么好的女子跟着我,我却不能对她承诺什么。
现在我就是一只丧家之犬,更不能给她什么幸福了。
边想边走着,到了桥的中央,张子明看见一个身穿华贵的妇人也默默站着,脸上像是刚刚哭过。
这个女人大概有四十多岁年纪,虽然脸上是淡淡的忧伤,可一定是个美人胚子,脚上穿着一双粉红的高底鞋,浅蓝色的紧身裤,衬托着一副好身材。
“现在又有什么意思?不如就这样解脱了,这样就什么都忘了,就没有烦恼和痛苦了……”
张子明刚好走到她的身边,听到这句,心说:这也是个失意的人啊。
“扑通!”
这个女人竟跳到了河里!
张子明的第一反应是不能见死不救。
张子明并不会游泳,可这个女人跳下去之后就晕了过去。
张子明把她弄到岸上时,也累的不行。
清晨的河水还是比较凉的,这个女人打了一个喷嚏,说:“你这个人真多事,救我干什么?”
张子明说:“我其实也有跳河的打算,可是没有勇气,就你只是想跟你分享一下感受,下次说不准,就轮到我跳了。”
“呵呵。你这人到时很幽默,说起来还一套套的,是在政府工作的吧?”
“现在我把你救了,就是观音大士了。”
“你这人爱管事,嘴还很贫,快走了,我不会感谢你什么的,因为你阻止了我自杀的自由。”
“那我就更不能走了,万一你再次自杀怎么办?”
“小伙子,你走吧,你大姐我刚才被你救了,就不再死了,因为水呛在鼻子里的感觉很难受。”
河岸的青草很多,太阳也升起来了,苦厄桥上已经有三三两两跑步的了。张子明害怕被别人看见,坐了起来,说:“起来吧,换身衣服,这样被人看见了,还以为怎么回事?”
“看见又怎样?你在这个城市有很多熟人啊?”
张子明站了起来,说:“那你随便吧,我走了,也不需要你的感谢。”
“你站住。”这个女人动作很麻利的站了起来,说:“看来你我已经是生死之交了,到我的住处洗个澡,换身衣服吧,我可不想欠你什么。”
是啊,现在这个样子回道党校要是被普光看到还不知会说什么。所以张子明站住了,说:“你住在哪里?”“那边的豪城酒店。”
豪城酒店个天启大厦斜对面,中间隔着一座苦厄桥。
“这么近啊,那最好了。”张子明应了下来。
这个女人原来住在豪城酒店,一定是为情所困吧。
不过张子明没问什么,说是生死之交,其实这是陌路相逢罢了。
到了8808号房间,这个名叫谷兰的女人说:“你是不是在猜测我为什么咬投河自尽?”
此时魏谷兰穿上了一件黄色丝绸的睡意,给张子明泡了一杯普洱茶。
张子明接过茶,说了声谢谢,好好打量着这个谷兰,说:“你要我说,那我就说了,你一定是为情所困了,女人总是对情看得太重。”
谷兰说:“你很善于琢磨女人的心里啊,要是没有工作,可以当我的私人医生,没事给我开导开导。”
“哈哈。”张子明说:“你一个女人能住这么豪华的酒店,就不是一般人物,你所钟情的这个男人一定也很不一般了,对不对?”
谷兰端起茶杯,随意摇晃着,说:“为了一个情字,我才到了美国读书,当老板,事业是成功的,可是越这样我越孤单,才回到内地,一打听听说他得了重病,我一激动也不想活了,所以才从苦厄桥上跳下。”
服务生在外敲门,问要不要早餐。
谷兰说:“来两份吧,我来一个一个朋友。”
张子明笑道:“看来只有蹭一顿早餐了,我的肚子早就饿了。”
谷兰笑笑,说:“你很幽默,异性缘一定不错。”
张子明说:“那又怎样?年龄在这里,就算再幽默,也没有小姑娘喜欢我了。”
“呵呵,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年轻的?”
张子明认真起来,说:“谁不喜欢鲜艳的花呢,不过,你也很鲜艳。”
早餐来了,是蒸蛋,馅饼,小米粥和热牛奶。
吃完早餐,张子明告辞回去。
谷兰说:“小张,我说过,你救了我,我们就是生死之交了,我把你当弟弟看,你没意见吧?”
张子明说:“怎么会呢?我有了你这样一个姐姐真是天大的福分啊。”
“那就好,你等一等吧,刚才我给那个人打过电话了,他马上就来,你给我看看我这一辈子等的男人值不值?”
“你的这个郎君是做什么的?一定也是风度翩翩的,要不你是看不上眼的。”
“呵呵,他就来了,我们能见一面,我就知足了。”
张子明不想和谷兰有更深层次的交往,这或许是从政者的通病,总觉得是别人同你交往,是有事情要求你,可是现在刚吃完早餐,不能说走就走吧,等一等也好。不然会叫别人觉得太不近人情了。
门开了,进来的是苏国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