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镇河阳村。
这是一个人口不到万人的小村落,却拥有着人间难得的朴实。这里没有修士,这里没有江湖,这里有的只是生活,简单的生活安逸的生活。
日出而做,日落而息,仅此而已。
河阳村,三面环山,一面环水,其间只有一条水路通向外界。一条长千丈,宽百丈的大河将村落与三面大山隔开,河水清澈,深不见底。平时阳光围绕着河流照射进村落,余晖坠落于河面之上,河阳村因此而得名。
因为生存环境的局限,这里的人不是靠着传统的农作物生产而生活。他们的生活来源完全是凭借着大山里世代的恩赐。
自古山岳都是药草滋生的地方,河阳村也是靠着采药而生存,然后通过药草与外界兑换生活的所需。如此反复,世代繁衍,自成一方乐土。
清晨的阳光,带着芳草露珠的清新,照进河阳村的角角落落。三三两两的药农背着背篓不紧不慢的行走在日日行进的道路之上。而在这清晨初上的时刻,一声悠扬的笛声吹进这片深沉的大地。
笛音似初春无处不在的勃勃生机,感染着大地上的一草一木。似炎炎夏日里的一波清泉,褪去人们心中焦灼的躁意。似晚秋随风而落的枯叶,留下无尽的希望,来年依旧繁华。又似寒冬下的一煦暖光,点起人们心中冉冉的期盼,像是告诉他们,冬天来了,春天还远吗?
笛声悠扬,有人驻足聆听,有人伴声而行,有人盘膝而坐,有人把酒言欢。却没有一个人感到诧异,只是安静的享受,安静的听着。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笛声,自一个月前每当清晨的第一抹阳光升起,笛声就会响起,从未间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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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袭麻袍,一只玉笛,衣少年静静的盘坐在河岸边的黑色岩石上。他闭上双眼将自己置身在生机勃勃的大地上,轻轻的吹奏着手中的玉笛,与天地和鸣。
眼前河水涓涓流过,叮咚作响,有时候还有一两尾鱼儿露出水面,鼓动着大眼睛吞吐着气泡。
少年就是沐轩,又或者说这是数月后的沐轩,因为时光已经辗转不下三月。
数月前,远郊巅峰一战,沐轩力战陆浩,强克陆武,成功的化解危机,但沐轩自身也陷入了反噬的危机。
伏魔剑强大的反噬之力如蛇蚁撕咬着沐轩身体的每个角落,蚀骨寒心般的剧痛让沐轩感觉犹如置身于天地两极,忽冷忽热,异常难受。
气血紊乱,静脉盘根错节,四肢百骸更是跌宕不平。
那一战,沐轩体内糟糕到了极致,全因反噬引起。
其实这也怪不得伏魔剑,沐轩毕竟得到神兵的时间不长,二者默契没有达到相容于水的地步,再加上沐轩自身驾驭能力有限,一次性挥出镇魔式,屠妖式,后面的结局也在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反噬的会那么严重。
犹记得那一日,墨空如洗,天地一片沉寂,沐轩战事结束之后漫无目的的行走在荒山野岭,试图寻找一处人烟之地。
沐轩知道,如果任由这般倒下去,数日之后焦躁的天地会将他蒸干,所以他只能仅凭一丝毅力,步步行进,寻找生机,只是茫茫人然的死寂让沐轩嗅到了死亡的危机。
那一刻,沐轩第一次触摸到了死亡的触角,是那样的令人心悸,那样的令人绝望。
“我难道就这样葬身于荒山野岭?人生真是荒诞啊!”
那是沐轩当日记忆最深的一句,言语中甚是无奈。
沐轩原本以为此次出征天下,必有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人生,不曾想仅仅半日遭人截杀,虽不至于身死当场,但其自身后发的反噬之力,直接将沐轩推至死亡的边缘。
最终,他倒在了一处山崖之下。
一条闭塞,荒芜,苍凉,萧索的山崖小道,伏下一具气息虚弱的躯壳,而后暮光缓缓闭合。
他以为就这样死了,就这样永远的消失了。
等到某一天,他猛然醒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被人救了,竟然与死神擦肩而过。
沐轩奇迹般的被一个好心的采药少女于茫茫荒山中拖了出来。
这一醒,秋风陡峭,百花皆落。
那一天,沐轩感到似乎有什么东西照在自己的身上,暖暖的。然后他慢慢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一房屋内。
房屋的摆设不算豪华,但是很质朴,收拾的很干净。自己沾满血迹的白袍也换了下来,变成了一件麻布做成的长袍,上面还有不少的补丁。虽然很寒酸,但是很温暖,这是沐轩的第一感觉,不仅是身体的温暖还有胸膛的温暖。只有彻底的经历了一次死劫,才真切的感受到这个世界的美好。
“你终于醒了。”
这是沐轩自受伤远遁后醒来听到的第一句话。
说话的是一个女子,黑色透亮的明眸似一汪碧泉,泛起层层和光,令人过目不忘。
白皙的皮肤上还有些许的泥土,这是采药归来来不及洗掉的原因。那股身居乡野,随身携带沁人泥土芬香的味道,如出水芙蓉,桀而不逊,娇而不躁,魅而不妖。
粗略看去,少女约莫十六岁,与沐轩年纪相仿。
明眸皓齿,柳眉如月,纤指如玉似飞花。
沐轩第一眼看见少女,全身心都愣住了,沐轩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更何况源自荒野之中,恍似画中仙,飞遁人间。
“咯咯,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女孩子?”
如风铃摇曳在山风中,涓涓流连。
后来沐轩才知道,眼前的这个少女就是当日将他救起的少女,叫做青青,是个采药的姑娘。
从小与唯一的亲人爷爷生活在一起,几乎很少与外界联系,这也是青青的身上有一股出尘之美的来由,不惹尘埃,不染世俗,亦是如此。
醒来静坐数月后,沐轩才开始缓慢的下地走动。
然后自此再过去一个月,沐轩才能够完全的走动,全身的伤势也恢复了十之八九。伏魔剑带来的反噬之力尽数褪去,至于后期有没有遗症,沐轩已经顾不上了。
“不知道父亲过的怎么样了。”沐轩放下嘴中的笛子,喃喃道。
流连数月,首次离家,心中自难免有所挂怀,不过好在都城凡事种种皆被沐轩扫清,料想沐家日后在都城的发展定会顺风顺水。
沐轩想到这里,微微一笑,合心的把玩着手中的白玉长笛。
这是青青在沐轩疗养那段时日,怕他无聊,特意送给她的。
玉笛长三尺,通体泛白,不算金贵,但深的沐轩喜爱。
沐轩自幼出自族氏,大到刀枪棍棒,小到琴瑟笛箫,再者繁文缛节,宗族礼仪皆有所学。但笛子却是沐轩最喜爱的,即使很少涉及。后来沐轩无意透露出一句,青青就赠送了他一只白玉笛,做消遣用。可见青青一颗玲珑心,让沐轩当时甚是感动了一把。
“沐轩哥哥,吃饭了。”
笛音消散,一位裹着围裙的少女从后身房屋中探出头,欢喜的朝着沐轩的方向喊道。
这个少女自然就是青青,因为沐轩比青青年长一岁,所以平常都是喊沐轩哥哥。每当青青喊沐轩哥哥时,沐轩的心中就没来由的感到亲切。
心中就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想保护青青的情绪,或许是自己太想家了。
“哦。”沐轩应了一声,收起手中的玉笛,站起身舒展了一个长长的懒腰,然后走进了背后的屋宇之中。
早晨的饭菜很朴素,一碗清粥,一碗馒头,然后配上一盘咸菜。这就是河阳村早晨普通人家的口食。沐轩百无聊赖的哗啦着碗中的稀饭,想着以后该何去何从。毕竟,这里虽好但是绝不是自己要的生活。
前后耗费数月,此刻时值初冬,沐轩也开始着手离开。
他的路,只属于天下,不属于田野。
“沐轩哥哥,饭菜不合口吗?”青青似乎察觉了沐轩有点心不在焉,抬着头关切的问到。
“哦,没什么。”沐轩赶紧收回神,然后补充道,“青青,做的饭最好吃了,怎么会不合口。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恩,那就好。”青青冲着沐轩笑了笑,两颗小虎牙随之一笑,显得非常的可爱。然后用手拢了一下垂下的发丝,继续低头吃饭。
沐轩看的出神,没来由的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他和眼前的少女青青认识并不长,但后者身上一股若有若无的气质似乎掺杂着神圣的光芒,但青青并不是修士。
青青无异于是美的,但美得似乎不属于人间,那出尘若仙的娇美,人间难寻。沐轩虽极少接触女子,但对于美的标准还是有着丝丝了解。但青青绝对出乎了他的意料,太美了,有点不真实。
不过,沐轩也不打算过度的去探究,毕竟那是人家的事情,沐轩没那个权力去过问。再言之,青青在这山野过的似乎很好,沐轩不想因为自己一时的好奇,打断她往后平静的生活。
“沐轩哥哥,明天我要去山上采药了,你去吗?”青青咬了咬嘴唇,许久才说道。生怕一说出口就被拒绝了。
毕竟,自沐轩能自己行动后,就一直在河岸徘徊,并不曾去别的地方。有时候一个人怔怔的发愣,有时候捧着笛子一个人吹奏,有时候干脆就在河岸边入定。
“恩,明天我陪你去。”
出人意料的沐轩不假思索一口就答应了,让青青喜形于色,竟然感到有点措手不及。
“那好,我去准备准备,明天我们一早就动身。”青青开心的几乎要蹦起来了,然后一蹦一跳的准备第二天的必备品。
“这小妮子。”沐轩看着远去的青青,无奈的笑了起来。不过心里也有着一丝感动,这段时日一直很消沉,青青每次看见自己就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今天终于说出来了,沐轩怎么忍心扫了青青的一片好意,而且,沐轩也想出去散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