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玉料定沈文琪不会轻易交钥匙。
一旦交了,那库房的事也就瞒不住了。
这些银票应该是他去找那个外室拿回来的,弄到这几张银票容易,但短时间补上库房的亏空,谈何容易。
沈文琪浅笑,握住沈夫人的手:“先弄这个铺子再说,咱们说好的,你好好养胎,府中事务都无需多操心,现在给你家铺子让你管,已让我忧心不已。”
他语气带上点嗔怪,假装生气:“要是因此累着自己,我可不饶。”
沈夫人温柔笑笑,垂下眸子,语气却是半分不让:“哪里就累着了?之前说不管府里的事,是想躲个懒,现在倒好,想送个信都没人了。 ”
“我这个当家主母,就是个摆设。”
沈文琪一愣:“谁敢这么说?”
“我今日找送信的人,一个病了,一个出门,事事都比我重要,我不是摆设是什么?”
颜如玉眼中闪过笑意,姜家女子,名不虚传,果然是聪明。
她步步为营,先提出要上寺庙,沈文琪心中有鬼,自然不能答应,再退而求其次说生意,沈文琪就不能不给她钱,但给了难保沈文琪不会怀疑,再顺势把两个送信人抛出来。
先提出一个对方不可能答应的大要求,再退而其次提出真正想要的,连削带打,把小角色小事件一并处理,还不会被怀疑。
颜如玉眼中闪过赞赏,这些女子聪慧机敏,恋爱脑一旦觉醒,就势无可挡。
如果姜如环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那以后就是多了一个好帮手。
颜如玉心里高兴,觉得这趟来得值。
她低声道:“我去看看药好了没有。”
她转身出去,到廊下看向夜色,一道黑色影子掠来,落在她肩膀上。
她拿出一小截红丝线,系在八哥腿上,八哥又飞入夜色。
府门外拐角的马车里,曹刺史目不转睛地盯着夜空,黑漆漆一片,也瞧不出什么来。
他暗暗嘀咕,可别错过了,耽误了王妃的大事。
恰在此时,守在马车一侧的崔冲道:“大人,来了。”
“哪呢?”
曹刺史赶紧张望,话音落,就看到一团黑影由远及近,几乎是唰一下就到眼前。
八哥落在他马车车窗上,抬着下巴,把右爪伸出来。
黄色的爪子上,系着一根红丝线,十分醒目。
曹刺史对八哥拱拱手:“好鸟,多谢。”
八哥眼珠转转,再次伸伸爪子。
曹刺史不明所以:“何意?”
这鸟虽然灵气,养得好,油光水滑的,但是爪子也不美啊。
曹刺史仔细观察八哥,看它高昂的鸟头,微眯的鸟眼,抬起的鸟爪。
忽然想起一个词:趾高气扬。
这大概就是最生动的演示。
曹刺史忍住笑:“好鸟,你这是什么意思?本官看不懂。”
八哥没说话,嘴微张,发出一声“嘁”。
曹刺史一愣:“它是在……嘲笑我吗?”
崔冲用力抿唇,扭脸看别处,飞快笑一下,又回头,勉强认真地说:“大人,您解一下它爪子上的丝线,看是不是想让您帮它解下来。”
曹刺史试探着给八哥解下丝线,八哥又“嘁”一声,拍翅膀飞走了。
“哎,我说……”
曹刺史暗暗嘀咕,王爷和王妃都挺好的,这坏鸟儿随谁?他寻思半晌,是像银锭吧?
在小酒馆里一边喝热酒,一边听蜂哨和贝贝汇报情况的银锭忽然打个喷嚏。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贝贝说,“坨坨哥,你咋看?”
银锭眯着眼睛想:“别的不用看,你们说得有道理,这男的不是东西,不过,这都是表面。问题是,他为什么这么干?”
“不想成婚,可以不成,为什么一边成一边干这种勾当?”
蜂哨说:“会不会是贪图人家姜家的财产和名声?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攀附的。”
银锭摸着酒杯:“这也是表面,要是真贪图这些,让沈夫人怀孕,也不是不行,为何不?”
蜂哨和贝贝面面相觑:“坨坨哥,那你说,是为什么?”
银锭脑瓜飞转:“我觉得,这个古怪出在那个外室的女人身上。能让沈文琪这么对她,能是个简单的女人吗?”
“把那处宅子,给我盯住了,里面的女人长什么样,弄清楚,包括她的身份来历,都给我弄清楚。”
“是。”
……
颜如玉刚到外屋,外面急促脚步声响。
“大人,曹刺史来了。”
里屋的沈文琪正在头疼,对沈夫人解释那两个送信人的事,说是一个确实是病了,另一个下午出去买东西,不必为这种事生气,定会好好问责他们等等。
沈夫人也不表态,他说得近乎口干舌燥的时候,听到这声禀报。
虽不知曹刺史为何突然登门,但总归是救了他。
“夫人,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好吧,你先去,那一会儿晚膳……”
“不必等我,你最重要,饿了就吃,困了就睡,我忙完了就来看你。”
沈文琪体贴周到,沈夫人忍下恶心,垂眸道:“夫君也多注意身体。”
沈文琪转身出屋,看到颜如玉又说:“好好照顾夫人,有什么问题,及时来报我。”
“是。”
沈文琪跟着报信人去前厅,一出院子,就吩咐家丁:“把姜小姐和那个女医看住,不要让她们乱走。”
想了想,又叮嘱:“尤其那个女医。”
“是。”
不知为什么,那个女医安安静静,不声不响,按说应该没有什么存在感,但沈文琪就是不能忽视她。
总感觉她像一个旁观者,敏锐又清醒。
这种不安,来自他长时间保持警惕,他向来相信自己的感觉。
姜棠梨这个时候来府,不会是什么好事,最起码消息被拦截的事就快瞒不住了。
得想个办法,尽快解决。
连同那个女医,也一并解决掉。
下定杀心,他快步去前厅,这么晚了,不知道曹刺史来干什么。
这些日子曹刺史像抽了疯 一样,他也有所耳闻 ,但和他一直关系不怎么密切,他也很少往刺史府凑。
事出反常,沈文琪很不喜欢这种事情不受操控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