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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修行当中,李浅虽成为了鬼王,却未断绝其恶念。这恶念一直被他分离出来,并且封印在坟茔中的肉身里。

肉身复活之时,连恶念也一并被解放出来,只是他的善念够强大,能够将恶念压制。

这一次,道尊为了复活袁天罡,使用千万人的魂魄为祭奠,怨念叠加。李浅为了阻止袁天罡复活,本打算用自己来镇压,不想却被体内的恶念钻了空子,将善念留在肉身当中,只以恶念生生将袁天罡吞噬。

我坐在床上,裹着被子,听奶奶讲述种种前因后果,忍不住紧了紧双手。

让自己的恶念和善念相较,得胜的一方决定本人的善恶。

想不到这才是李浅的目的。

难怪我在各处看到的“未来”都说尚未确定。

原来是指李浅的“善恶”尚未确定。

“孩子,奶奶看着你从小长大,你的心思意念逃不过我这双老眼。”

布满老茧的手再度将我紧握:“你心里是真的爱鬼王,我知道。”

“奶奶,所有的这些事情,您都清楚的,是吗?”

我眼底无神,轻轻开口问道。

“您心里其实早就想到了,甚至,您还在等着这一天的到来,对不对?”

她沉默半晌后,终于点头:“你说的不错。”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她眼底的歉意一闪而逝,“从你小的时候,将李浅的魂魄寄生的那块血玉交给你的那一天起,奶奶就想到了。”

“我是泠家的人,你是走尸娘,这一切都是千年前决定好的。”

说到这里,她抬头看了看泠熙:“那日,在泠家的祖宅里,我以魂游之法见了你一面,这件事他也是清楚的。”

“抱歉,小七月,因为没到最后关头,我不能对你透露任何事情。”泠熙眼眸垂下去。

“孩子,李浅是千年大劫的应劫者,同样也是他自己要经历劫难。这一点,希望你记好。”

我点点头,听她继续说。

“之前泠熙应该也跟你说了,我们泠家原本是姓风的,而风氏一族只为了守护走尸娘。

千年大劫对于他们其他知情者来说,或许是一场劫难,但是于我风家,并没有什么特殊。只要能够守护你,其他的东西都不重要。”

也正是抱持了这种想法,奶奶甚至泠熙都默默作壁上观,最大限度上默认事态的发展。

如果李浅身体里的善念获胜,那么大家皆大欢喜,千年大劫于我们而言,不过是一个时间的概念。

倘若李浅的恶念胜利,这才是“劫”的开始,也是我必须要面对的问题。

回想我十八岁生日当晚,到现在发生的事情,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来。

“那天,就是我过生日的那晚,您说出门办事,让我在家里等的时候,其实就是去李浅那里了,是吧?”

她表情微微一僵,随即承认。

“孩子,你会怪奶奶吗?”

果然,那晚我在李浅那里看到的身影是奶奶没错。

李浅的坟茔就在我家祖宅下面,奶奶是泠家的人,又会各种我不知道的术法,在那天晚上和李浅以那种方式会面,的确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我摇了摇头:“只是觉得,奶奶把这件事情隐瞒了这么久,有些意外罢了。”

她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咱们祖孙俩也许久没有见面了,把你的想法都说出来吧。”

接下来的时间,我们俩进行了交谈。

泠熙也在旁边,不过除了偶尔搭腔以外,多数时间是作为一个倾听者。

我现在才发现,他的确知道很多我不清楚的事情,只是一直没有告诉我。

“你还记不记得最开始李浅要你回家去拿的红木匣?”奶奶问我。

我自然是记得,那里面存放着我走尸娘身份的证明。

只是现在想起来,李浅让我从家里拿走,想要的并非是那一张纸。

“其实里面还有一些东西,只是奶奶很早就转移了出来,放在你父母那里。其主要原因是为了让我方便接触。”

泠熙将话接过来:“还记得在你父母的坟前,我们分手之后,你问过李浅那红木匣的事情吗?”

我看向他,知道当时他根本没有走远。

“其实,那将个红木匣取走的人是我。”泠熙承认,“李浅想要得到里面的东西,但是在他善恶未定之前,我不能让他碰到。”

“所以,你们俩就合起来……瞒了我这么久?”

看着这两个我重要的家人,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讲。从始至终,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人是我。

“那师父呢,他知道些什么?”

奶奶笑了:“师兄他,什么都不清楚呢。我也不过是以托孤的方式,将你交给他照顾而已。毕竟单单一个鬼王,我还是觉得不放心。”

“你们俩的性子,我最清楚。若是提前将想法说出来,定然是瞒不住的。”她慈祥地看着我,“孩子,你不会怪奶奶吧?”

我再度摇头,奶奶说的不错。当初师父不让我看奶奶的书信,那表情都是写在脸上的。

“师父他老人家……其实心里一直喜欢您的吧?”

这话刚出口,奶奶的脸上便爬了一抹红霞。

如同二八年华的大姑娘,她轻轻抿唇点头:“当年我还真是差点儿就嫁给他了。”

似乎又觉得在我面前说这话有些不合时宜,奶奶挥了挥手,把这种情绪从脑子里赶走一般:“不说他了,当年我要是嫁给这老家伙,这会儿就没有你了!”

我沉默下来。

一直以来,我为了给奶奶报仇,一直追随李浅身边,调查道尊。

后来感受到的一些奇怪的视线,估计是她暗中跟着我,默默注视我的结果。

她老人家自始至终都陪在我身边,从未离开。

“奶奶,既然你们全都清楚,那么想必也做好了相应的打算吧?”

面前的老人已经不单单是将我养大的亲人那么简单了,她运筹帷幄,所有的事情仿佛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我还没有表现出失而复得的喜悦,就要面对如此严峻的问题。

“孩子,你当清楚,身为走尸娘,本就是孤独的存在。”

奶奶叹了口气:“在千年大劫当中,能够起决定作用的,是你对李浅的的情感,到底有多深厚。所以,奶奶才强忍着,一直没有出手,一直作为旁观者看着。”

“他现在善念被封印,整个人都被自己的恶念所控制。我估计很快世间便会进入最为黑暗的时候。”

奶奶说着,看了看窗外。

我才注意到,天空一片阴霾,仿佛暴风雨将临。

“他现在的力量尚且不稳定,会需要大量的生魂,一边作为力量,帮助他修复伤势,吞噬道尊和袁天罡的力量。另一方面,他的善念也会不断想要冲出封印,压制他的恶念。也就是说,他现在也十分痛苦和矛盾。”

“我要怎么做才能够帮助他呢?”

从奶奶的话语里,我听出来了,她也是支持我帮助李浅的。

“帮助李浅,找到他当年晋升鬼王的时候,留下的那一缕残念。让其成为你的力量,再用这力量为引,封印他体内的恶念,重新让善念回到他的身体里。”

“李浅现在就好像是迷失的孩子,你要帮助他,齐心协力度过难关。”

我咬了咬下唇:“我会的奶奶。”

她非常开心地笑了:“你一直都是我的好孙女儿。”

鼻子一酸,我扑在她怀里。

“奶奶,我一直一来都很想念你。”

长久以来积压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我靠在她怀里,回味着熟悉的味道。

“孩子,虽然我非常想和你多待些时日,可是时候不多了,我们也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奶奶将我从怀里拉起来,并且示意泠熙:“去把我师兄他们叫来吧。”

泠熙点头出去,很快领着师父和裴师伯他们进来。

很显然,在我昏倒的这段时间里,他们也从奶奶口中得知了一些什么。

“兰芳,你们……”师父唤着奶奶的闺名,这一刻他的老脸似乎有些红润。

奶奶瞪了他一眼:“你这老不羞的,快过来坐,说正事儿!”

师父赶紧点头坐过来,裴师伯则一直在旁边掩口憋笑。

目光从两位师兄身上扫过,奶奶开口:“这个时候了,我也不说那些客套话,只是之前相求的事情,希望两位师兄能够答应成全。”

裴师伯目光闪了闪:“师妹,难得你还看得上我这把老骨头,人活一世,本当做些贡献的。”

师父也点点头:“兰芳……啊不,师妹啊,多年前我就说过,这副身子是为你留的。既然你有用,随时可以拿去。”

这原本有些暧昧的话,此时听起来却带着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

凭我对他的了解,师父平日里很是正派,从不在生活作风上出问题。他对奶奶说的这句话,只怕是许久以前的承诺。

奶奶点头让我到房间正中站好,又和师父、裴师伯分别在三个角度站定。

我脚下亮起法阵,瞬间我的行动被束缚住了。

“奶奶,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孩子,记住奶奶的话,接受我们的力量,然后去李浅修炼成鬼王的地方,得到他留下的残念,封印住他的恶念。这样千年劫才能够度过去!切记!切记!”

话音刚落,三人同时念动咒语,一股金色的力量从他们头顶升腾而出,一股脑钻入我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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