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三小盖儿的药喝下去以后小石头终于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他不断往后退着身子道:“难喝死了,我不喝了。”他这会的样子已经和同龄的孩子没什么区别了。
王市长这会拽住我不停道:“药!药!”
我不自觉地小声跟上:“切克闹——”
娃娃道:“石头,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小石头忽然蹿上桌子道:“我要回家看《喜洋洋和灰太狼》,我不吃药了。”
王市长愣了一下,忽然老泪纵横:“他能想起动画片来了!”一个要看《喜洋洋和灰太狼》的小孩就让他激动成这样,这要闹着看日本爱情动作片老头还不得含笑九泉了。
王市长拉住小石头,情绪激动道:“石头,给这几个恩人鞠个躬!”
石头好奇地看着我们道:“爷爷,他们是谁?”
王市长这才讷讷道:“还不知道你们名字呢。”
“叫我小强就行。”
王市长道:“小强,你看这孩子还得吃多久的药?”
“这药不能多吃,否则会有反作用的。”
王市长道:“那怎么才能知道他好没好?”
我拿出手机搜出圆周率来在石头面前晃了晃随即收起道:“你能记住多少个数儿?”
小石头道:“3.……”他一口气往小数点后面背了20多位这才说,“后面的记不住了。”
我跟王市长道:“圆周率一次性背20位,记忆力远超同龄人,我觉得可以了!”
王市长道:“那你再给他喝点,让他一次破了世界纪录呗。”
我失笑道:“你还挺贪,听说过过犹不及矫枉过正吗?”
王市长这才作罢,抱住小石头一会看一看一会摸一摸,还不停考他家庭地址和父母姓名,小石头一一对答如流,王市长笑一阵哭一阵,最后抹着眼泪道:“我该怎么感谢你们呢——那药多少钱,我买!”
娃娃道:“这药我们不卖,而且我们救小石头也不全是为了拿到春晚的项目。”
王市长连连点头道:“哦哦,你们都是好人。”
杨戬道:“但你不会真的就此打算忘了这码事吧?”
王市长尴尬道:“话说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拿到这个项目?”
娃娃道:“我们就是想好好排一台能让人开心的晚会。”
王市长疑惑道:“真的?”
娃娃道:“我们这样有追求有爱心的好青年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王市长示意我们坐下道:“这事儿得好好合计合计。”他问我,“以前你干过类似的演出吗?”
我摇头:“没有。”
“听说你是魔术师出身?”
“那也是假的,我压根就不会变什么魔术。”到了这份上我也只有和盘托出。
王市长发愁地摸了摸头发道:“那你自己有班子吗?”
“班……班子?”
“就是导演、摄影、灯光什么的。”
我摊手道:“这些人我一个也不认识啊。”
王市长把头埋得更低了:“光有钱是吧?”
我茫然道:“没有啊——哦对了,实话跟您说了吧,我们不是富二代!”
王市长愕然道:“这事儿到底是谁让你干的?”
我一指娃娃:“她!”
王市长无奈道:“这么说你们就是一群外行?”
我点头:“外得都不能再外了。”
王市长道:“那么你们是想出名?”
娃娃道:“我们真的就是想搞一台好看的晚会。”
王市长闭着眼睛不说话了,我小心道:“市长,您怎么了?”
王市长这才睁开眼睛道:“我在想,我要是现在忽然醒来这该算噩梦还是美梦。”毫无疑问,美梦是指小石头康复,噩梦是指我们……
杨戬道:“当然是美梦——”他抓住小石头的手道,“小孩,快劝劝你爷爷。”
王市长虚弱道:“这样吧,我豁出这张老脸去,今年的春晚给你们挂个主创的名字!”
我和娃娃一起摆手道:“我们图的不是这个!”
王市长带着哭音道:“这肯定是噩梦!”
娃娃认真道:“王市长您想想,这台晚会对您来说,是为了完成整治任务呢还是为了让老百姓高兴?”
王市长苦笑道:“现在春晚都被吐槽成什么样子了,我就算有心老百姓也高兴不起来啊。”
娃娃道:“可我们的宗旨就是让老百姓高兴!”
王市长道:“要没有小石头的事儿,你跟我说这个我非得马上叫警卫把你们逮起来!”
娃娃道:“我们的目标是每隔3分钟让人大笑一次,每隔一分钟一次会心的微笑,当然,最好也有带泪的微笑。”
王市长张开手道:“就凭你们一群外行?”
我说:“这个确实有需要您帮忙的地方,比如这个班子。”
王市长道:“班子好说,可你们得有节目吧?”
“节目?”我茫然道。
王市长从抽屉里拿出一瓶不知什么药往嘴里含了一片道:“你再这样我现在就把小石头的命抵给你!”
我这才想起来,办春晚是得出节目啊,这不是举办田径比赛,圈片地画点跑道等着别人来就行了。
我问:“那以前的节目都是怎么选出来的呢?”
王市长道:“各大型国企和私企还有文化单位选送,再弄点风土人情地方特色的,差不多撑够两三个小时就行了。”
我和娃娃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这样的节目可不行。”
王市长道:“那只能你们自己找创作团队了,再有,如果是你们自己办晚会的话,投资的事儿也得你们自己处理。”
我又问:“以前的投资从哪来?”
王市长道:“政府有指定经费,企业单位也有软投资——说白了就是打广告,有几家企业和政府合作还不错,你们要是有兴趣的话我可以给你们牵线。”
“他们出钱我们必须得给他们做宣传吗?”
王市长用看白痴的眼神扫了我一眼道:“你以为呢?”
我想了想道:“那投资的事我们也自己想办法,拿人的手短,我才不当傀儡呢。”
娃娃对王市长道:“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是吧?”
王市长又往嘴里含了一片药道:“你们一没经验,二没团队,甚至连钱都没有……”
娃娃笑嘻嘻道:“王市长,我们治好小石头不是为了拿到项目,不过您堂堂的市长也不想欠人情吧?”
我瞪了她一眼道:“你怎么这么功利?”我赔笑道,“王市长,我们治好小石头真是不是光为了项目。”
王市长叹气道:“不是光为了项目,这不是一个意思吗?”他咬了咬牙道,“就这么定了吧!”
我既好奇又欣喜道:“真的?”
王市长道:“谁叫我欠的人情太大呢,我也想好了,这事儿一捅出去我迟早是被双规,规就规吧,我看出来了,你们就是想胡闹一气,我豁出这个位子陪着你们就是了。”末了老头小声嘀咕道,“反正咱们台的晚会也没人看。”
我急忙握住老头的手道:“感谢政府的大力支持。”
王市长沮丧道:“我想明白了,我这也算是受贿啊。”他看着我手上的瓶子道,“你这个药能不能给我留下?”
我郑重道:“不行,不是舍不得,是这个药很危险,剩下的只能处理掉。”
王市长道:“万一小石头的病情有反复呢?”
我一想也是,于是道:“那我先替你保管一段时间,等什么时候石头的情况稳定了再说。”
王市长点头道:“今天太晚了,明天我让我的秘书和你们联系,他会帮助你们做一些基本的工作。”他拉过石头道,“石头,和叔叔姐姐们再见。”
小石头一边挥手一边道:“爷爷,我记得你以前答应过我要带我一次吃十个冰激凌!”
王市长再次老泪纵横道:“这孩子,全想起来了!”
……
就这样,一下午的时间我已经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写手一跃成为或即将成为一个春晚的总导演,我摸着下巴喃喃道:“从现在开始我是不是应该留胡子了?”
娃娃道:“得了吧,现在早就不时兴留胡子的导演了!”
晚上回了家我们饭也顾不上吃,先集中恶补了一通以往的春晚,我们从83年第一届春晚看起,找网上所有能找到的视频,30多年的春晚,全看下来得一百多个小时,我们几乎是滴着眼药跳着看完的(杨戬和哪吒相对还比较轻松)。
娃娃攥着纸笔偶尔记录着什么,看完以后皱着眉头不说话,我说:“说说吧,有什么发现?”
娃娃道:“你发现没,以前的春晚虽然舞台寒酸技术落后,可是有一种其乐融融的大家庭氛围?”
我点头道:“所以后来的春晚才逐渐被人诟病华而不实言之无物。”要说我也是80后,我记得我们小时候那会每到过年大家都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等着春晚的开幕,虽然看的节目大多都忘了,可是那感觉很好,也不知从哪一年开始春晚的感觉就变了,后来简直就成了盛大的吐槽晚宴。
吕洞宾道:“那会的演员经常冷丁从观众席出现。”
我说:“你看得很仔细嘛。”
娃娃道:“这点是有可借鉴的地方的,舞台不能太大,以前的晚会像是单位或者大家庭的联欢会,可是后来舞美效果虽然高大上了,不过人和人的距离也远了。”
吕洞宾道:“而且那会的明星没架子。”
娃娃道:“我们最好也别请太红的明星,容易和观众产生疏远感。”
吕洞宾道:“特效也要克制,舞台弄得这一块那一块的没啥用,人们看的是节目又不是魔方。”
娃娃道:“小强你都记住了吗?”
我深沉道:“不用大舞台,不搞酷炫的特技,不请大牌明星——你们放心吧,这些我压根就没考虑过,我们根本就没那么多钱!”